《媚惑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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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江山-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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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平,你又长一岁了。”他不无感慨着,浓烈的口吻分明在提醒她,“前线的仗永远打不完的。”
    “没关系,我会等。”她的脸上有一种干净的表情,简洁的语句却又如此坚执。
    “倘若你等不到呢?”他又发狠道。
    “请父皇成全。”她看定他,满目肃然,一字一字,凿进了他的心。
    一时,皇帝不能言语。
    漫天雪花笼盖青琐的全身,天空阴暗沉寂。皇帝终于明白,这么些年来,这个丫头还是没变,他依然是那个叫青琐的假太子妃。他不再言,轻轻拍了她的肩,缓步往辇舆走。
    寒风起,拂动皇帝宽厚的龙袍,里面似乎空荡荡的。皇帝低着头,竭尽忍住咳嗽,他的背影有点佝偻,青琐在后面的叫声针扎似的钻进他的耳际。
    “要是他不能回来,我就恨你一辈子!”
    他在辇舆内剧烈地咳着,颤手拿起那张红翎信件,清浅的笑容里抹过一道寒光,终于手一紧,将手中的信纸狠狠地揉碎了。
第三十四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突厥除夕的灯火,在犹带着浓郁的硝烟气息里,托浮着欢笑和新期望,不管是这边或那边,在神秘之夜都一样充满了喜庆。惟有深入突厥腹地的官军,清楚地意识到有场战争悄然走进了新年。
    天濂一脸凝重地望着漆黑的天,然后,径直往帐篷内走。
    外面的宿卫一见,匍匐在两侧向天濂叩头,天濂摆了摆手,进了帐内。
    病榻上的崔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沙着喉咙唤了一声:“殿下,您怎么还不去歇息着?”
    帐内燃烧着旺盛炭火,崔广萎缩在一层层厚厚的衾褥中,伸着枯萎而颤抖的手。天濂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昔日叱咤风云的将军联系在一起,眼睛微微有了湿润。
    崔广努力睁着双眼,想施礼却是身不由己。天濂近前阻拦住他,一边替他掖好棉絮,一边询问:“老将军可是好些了吗?”
    崔广苦涩地点头说:“身子还能轻得了吗?老朽怕是要拖累殿下了……”
    天濂暗自叹息,叫了随行的太医进来,一边强笑道:“圣上为您的久病着急呢,又恩赐了太医,您可要好起来啊。”
    “殿下别瞒老朽了,”崔广突然垂泪了,“朝廷已经断绝粮草大半年了,皇上的大恩,惟有来世相报……殿下日理万机,身体保重……早日回京城去。”
    把脉片刻,天濂看到了太医不经意间的一丝无奈,他的心猝然凉了。
    他示意太医退下,坐到病榻前小声说道:“老将军,病去如抽丝,静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家里人还等着您回去吧。”
    崔广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挣扎着叫任浮,帐外的任浮领命恭立在面前。
    “你小子跟随殿下快三年了,杀敌无数……看样子还不坏。”崔广轻骂他,“军中饿的饿,死的死,你小子还逍遥自在的……老朽若是不在了,你定要保护好殿下,大胄国不能没有殿下啊……”
    天濂迈着沉重的步履出了帐篷,默然伫立在高坡上,风氅翻飞。
    静夜里,他并不回头,却感觉任浮就在身后。
    “等打完这一仗,天下就太平了。”他微微仰首,寒雪映亮他的眼,“你我荣辱与共,没有打不赢的仗!”
    “殿下,突厥人是因为获悉我军久无供给,军心浮动,人心不稳,才敢贸然进犯。大敌当前,我军纵是只剩最后一个,也会悍勇抵抗!”任浮朗声道,“殿下休怪小的多言,朝廷不增兵马,又断粮草,分明是要把我们活生生埋葬在此!”
    “皇上对付的是我,等我死了才会安心。任浮,明日我率二千兵马攻敌,你等不得出动,我若不幸,你和玉廷拿了我的金盔金甲面见皇上去,然后带了兵马撤回边境,我不能让所有的将士随我陪葬!”
    “殿下,她在等您,您绝对不能辜负了她!”任浮喊道。
    “虽是辜负,她终会明白。”天濂仰天说道,然后做了个绝然的手势,“休得罗嗦!那里有无数的亲人等着我们,等着吃团圆饭!”
    东边天际焕发出灼目的朝霞,将天地万物铺撒上道道金光。
    天濂勒缰驻马,执锐眺望京城的方向,任凭西风猎猎,慷慨陈词。
    “弟兄们,这里是我们的光荣之地,也是我们的生死之地!养兵用于战事,今日就是我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凭我们的忠勇建立功勋,博取千古英名!”
    士兵见太子身先士卒,皆无畏惧,挥舞枪戟齐声叫喊:“冲锋杀敌,报效朝廷!”
    建武二十四年,那个新年来临的第一天,注定是载入史册的惊心动魄的一天。战争的浓云如漫天的黑幕,带着血腥,带着金戈铁马的呼啸,带着白骨塞野的凄凉,以不可阻挡之势,气势汹汹地漫卷了整个突厥境地。
第三十五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夜深了。
    已是早春二月,凛冽的风依然凄切地卷过皇宫。
    除了宫漏声一下下的传来,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寂静得就像是一座坟墓。
    皇帝仰卧在明黄色绣金龙的锦衾绣褥之中,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十几名连月来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宫女内侍,屏气蹑足地守候在一旁,随时准备伺候汤药,焚香送水,传递信息。
    青琐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微微一摆手,众宫女内侍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踮着脚无声地退下了。
    青琐步履沉重地缓步走到皇帝榻边,她刚俯下身去,皇帝微闭的眼猛地睁开了。
    她直起了身,站立着,并不说话。
    皇帝混浊的眼光望向她,气力衰微,喘息了好半天,才挣出一句话来:“你……你真的来了……”
    青琐一听,平静地回答:“来了几次,您都睡着,未敢惊扰。”
    皇帝听后,默默无语。停了片刻,他才低声呻吟了几句:“朕曾经装病,你还跑来见朕……今日不同了,你是真的恨上朕了……”眼睛痛楚地再次闭上。
    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什么灵丹妙药、威力权势再也挽救不了他这垂危的生命了。
    唯有,心中的一遭病痛,还未平去。
    他心有不甘地期待着。
    宫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午夜的皇宫显得寂寞而凄凉。
    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病势垂危的皇帝,青琐的心也是凄凉一片。她站在暗淡的烛光下,注视着闭目微喘的皇帝,沉思了很久。
    终于,她凑近皇帝,声音轻柔,语气却是极快速而坚定的:“他一回来,青琐就嫁给他。”
    皇帝闭目不语。
    又沉默了好久,他才微睁一眼,吃力地、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吧,朕不勉强你,你等着他,等他来……”
    说到这里,皇帝又气喘起来,烛光摇曳下,他那灰白的脸庞上,似正掠过死神翅膀的阴影。
    青琐并未领会到皇帝的意思,她哀伤地望了一眼那张变得老丑不堪的瘦脸,鼻子一酸,赶紧垂下头去,轻轻地退出了寝殿。
    她的父亲,那个叱咤风云的皇帝,这次将败在死神的魔爪里。
    怡真殿内很静,鸦雀无声。
    殿前庭院内洒满了凄清的月光,月光下,开亭边,几丛芭蕉伸出巨大的叶片,把幽暗的影子投射在阶墀上、窗棂上,摇晃不宁。
    此刻,青琐已经睡着了。半迷蒙半恍惚中,她分明看见了天濂一身金盔金甲,明亮的双眸饱含深情。她高兴极了,感觉自己就是林中鸟,腾翅向他飞去。三年阔别,三年孤独,有多少心事多少话语要向他倾诉啊!
    “丫头。”他的声音杳若尘烟,他伸出手来,忧伤的叹息轻轻掠过她的手指。
    她接住了,低眼一看,掌心中紧握的,是那一柄沾着血迹的宝剑。
    她惊骇得叫了起来,醒了。
    小秀捧着一杯香茗,送到她的手中。
    青琐轻抿几口,睁着迷惘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秀连忙低声道:“公主,您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呢,公主您可要保重啊。”
    “皇上那边有事吗?”
    “刚才奴婢从御膳房过来,正看见二殿下和崔玉廷将军去给皇上请安,这么晚了,奴婢正纳闷着……”
    小秀刚刚说出“崔玉廷”三个字,青琐的神色就大变,她马上起身说:“快给我披风,我要出去!”
    碧云轩内。
    月光斜照进来,照在皇帝暗黄的脸上。他无声地躺在炕榻上,生命垂危,但他的头脑异常的清醒,这更增加了他周身的痛苦。
    他仍然坚持着,因为他必须在弥留之际,等待一件事的到来。
    “父皇……”
    天清的哀声刚一传到,他与崔玉廷已经跪在了他的病榻前。
    “皇兄他……”
    明黄色的太子绶带,金盔金甲,斑斑血迹隐约可见。
    渐渐地,皇帝似乎感到了一团冰凉之气,从足心淹没上来,一直涌向他的全身。霎时间,皇帝两眼发直,牙关渐紧。他知道无常已经到了,脑际蓦地闪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拼尽全身的气力,喃喃地吐出了最后几个清晰的字眼:“他……他死了吗?”
    “皇兄他殉国了……”天清大哭起来。
    皇帝虚空的眼睛直愣愣地定在天清身上,接着,一口浓痰堵住了喉头,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再也吐不出一个字音来。
    楚士雄、天濂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如此相像,同样的俊朗,同样的带着桀骜不驯,一缕淡笑浮在皇帝的嘴角。
    好了,好了,他宠了二十年的濂儿,那个他难以经受的奇耻大辱,终于消失了。
    这时,寝殿外传来了青琐悲恸的哭声。
    肃跪在皇帝炕前的天清愣了一下,他想起身,可又无可奈何的读着皇帝已完全模糊的字眼。
    皇帝的眼神已散,牙关已紧,接着,在最后长长的叹息声下,就永远停止了呼吸。
    “父皇——”
    皇宫内丧钟长鸣,就像一窝被惊扰的蚁穴,整个皇宫都忙乱起来。
    哀音响遍了皇宫,响遍了京城。
第三十六章 青山隐隐水迢迢
           又是一年春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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