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秦帝国 第五部 铁血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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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秦帝国 第五部 铁血文明-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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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世族嫡系。追随封主逃亡而来的附庸庶民与世族支脉,则只能在城外郊野露宿
    等候。
    进城后,顿弱看到了齐国丞相后胜专门颁下的《临淄防间令》,不禁大感滑
    稽,很是大笑了一阵。后胜之令云:“齐自管仲富国,临淄向为天下康乐大都。
    非财货殷实,无以安居也;非勤勉之士,不得乐业也。故,凡人齐国,得以财货
    之多寡为衡平。举凡财力不足以在临淄立足者,得一律迁入郡县拓荒。”
    商社总事禀报说,齐国如此处置流民,业已使齐国大生乱象。庶民与世族支
    脉惶惶不安,纷纷要重回故地。逃亡的世族领主则唯恐失去根基,更是愤怒之极
    ,终日哄哄然聚集到临淄王城前呼天抢地。齐王建与丞相后胜,则全然不予理睬
    ,只派临淄守在外虚与周旋。逃亡世族忍无可忍,对齐国的愤怨越积越深,很可
    能在酝酿更大图谋。种种折冲往来反复,整个临淄整个齐国,已经乱哄哄热腾腾
    不亦乐乎没了章法。
    顿弱进入临淄城,住进了秦国商社。
    邦交人马以商旅之身进入他国,这在秦国历史上是第一次。自秦惠王东出以
    来,秦国邦交有四个分支:一是执掌使节往来的行人署,二是执掌边地归化部族
    与相邻部族方国的属邦署,三是执掌秘密刺探的黑冰台,四是以商旅名义驻扎各
    国都城的商社。因为商社之为邦交,只是由实际是官身的相关头领实施,而并不
    妨碍商社的统合民间商旅之功能,实际是官民兼具,邦交四分支便有“官三民一”之说。在秦王嬴政之前,这四支人马通常分作两个系列分领:行人署与属邦署
    ,归属丞相府政务;黑冰台与各国商社,则分别归属该时期主掌纵横大计的重臣
    掌管,若张仪范雎等名相,则四者一统。自秦王嬴政筹划一统天下开始,任顿弱
    、姚贾为上卿专一执掌邦交,四分支则统由两人执掌。灭燕前后,顿弱执邦交之
    牛耳。后因顿弱在赵国被郭开折磨濒死,养息数年,姚贾便成了主领山东邦交的
    大臣。此次姚贾奉命坐镇楚国民治,顿弱又病愈复出,故邦交四分支又归属了顿
    弱执掌。
    列位看官须知,战国列强铁血大争,无所不用其极。此间,每个国家都将“
    用间”作为邦交周旋的一个重要方面。甚或可以说,战国之世的邦交活动与间谍
    战完全一体化。所以,战国邦交之实质,是一种间战邦交。所谓远交近攻,这个
    “交”字,其实际含义是间战邦交,其本质依然是战,是服务于战争的破交战。
    合纵连横之所以惊心动魄,之所以波谲云诡,其实质正在于间战邦交的全方位性。
    至少,这种间战邦交的实际内容有四个方面:其一,使节以说服对方国君权
    臣为轴心的上层斡旋,此为“说客”邦交,是官方邦交的正面体现;其二,以重
    金、流言为主要手段,分化敌方阵营;其三,以名士大臣与技能异士进入一国,
    说动该国实施某种自我削弱的政策,此谓“间臣”也,典型如韩国派出赫赫水家
    大师郑国实施疲秦计;其四,以高明剑士为刺客实施秘密暗杀,剪除最危险最直
    接而又无法分化的敌对人物,典型如荆轲刺秦。凡此等等屡见不鲜,绝非秦国独
    有。虽然,我们已经无法确切地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专司“间战”的机构名称
    了,然从史料所载的事实足以看出,那时的“间战”之激烈,与所有方面一样,
    都达到了中国历史的最高峰。然则,战国间战与后世之阴谋政治决然不同。其根
    本之点在于:春秋战国之间战不对内政,而只对外交;而后世之阴谋政治,则将
    秘密力量使用于刺探监控臣下与政敌。也就是说,春秋战国之间战,只作为国家
    手段对外使用,而不是国家内部的干政力量;而后世王朝之阴谋政治恰恰相反,
    将秘密力量作为对内的政治手段使用。
    《孙子兵法·用间篇》云:“非圣智莫能用间,非仁义莫能使间,非微妙不
    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可见,春秋战国
    之世,间战之利用,只在于战争与邦交两方面,目标极为纯正,因而被视为“圣
    智上智”者的高端战场,实在不带有后世的阴谋底色。以秦国而论,将秘密间战
    作为邦交方略,也是其来有自,并非自秦王嬴政开始。张仪以间战邦交分化六国
    合纵而成名于天下,范雎以间战邦交在长平大战使赵国换将而大获成功,堪称秦
    国间战邦交的经典战例。秦王嬴政时期,尉缭子与李斯先后明确提出,以间战邦
    交作为削弱分化六国之有效手段的总体性方略。尉缭子云:“……愿大王毋爱财
    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李斯提出的间战方
    略则更有了具体步骤:“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
    离其君臣,良将随其后。”这里,李斯将间战邦交与兵争浑然一体,呈现出步步
    进逼摧毁敌国的三个环节:重金收买——利剑刺杀——大军随后。也就是说,以
    间战邦交弱化敌国,以精锐大军摧毁敌国,这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战略。
    此次顿弱人马以商旅之身进入临淄,是秦国间战邦交的又一谋划。
    秦王嬴政与李斯顿弱会商,君臣三人一致认为,齐国君臣孱弱已久,若外施
    压而内分化,很可能促使齐国不战而降,避免最后一场大流血。目下列国老世族
    大举流入齐国,秦国若明派使节入齐,很容易激发列国老世族群起鼓荡齐王抗秦
    之风潮。而隐匿身份进入齐国,既不妨碍秘密周旋,亦有利于暗中探察流亡势力
    的真实图谋。若公开使节之身,反倒行动不便,尤其不利于秘密分化齐王建与丞
    相后胜一班君臣。末了,秦王嬴政还着意申明了此次方略:“齐国徐徐图之,不
    求其快捷,务求其平顺。与其快而生乱,使天下世族再度流窜星散而后患无穷,
    莫如从容着手,内化外压逼降齐国,则非但齐国可下,天下贵族之患一举可定矣!”顿弱揶揄道:“老臣明白,本次使命与其说是分化齐国,毋宁说是要探清天
    下老世族之图谋,对复辟之患未雨绸缪。无论如何,总归是鼠穴不见天日也!”
    一语落点,君臣三人都大笑了起来。
    临行那日,秦王在十里郊亭特为顿弱饯行。三爵饮罢,顿弱辞行登车。嬴政
    殷殷执其手,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目下之齐国,尽聚亡命之徒,群小沆瀣,
    阴谋横行,上卿务以安全为计!”顿弱慨然拱手道:“秦王毋忧也!郭开天下第
    一阴毒。尚不能奈何老臣,流亡鼠辈何足道哉!”
    暮色时分,一辆青铜高车驶进了与王城遥遥相对的林荫大道。
    数十年前,这里还是名震天下的稷下学宫,如今却已经是***煌煌的贵商坊
    了。齐王建即位四十余年,稷下学宫早已经因为士子流失而清冷。后来,在丞相
    后胜的富国谋划下,这里被改成了聚集列国大商的贵商坊。齐王建原本要学秦国
    ,要叫做尚商坊。后胜却说,“尚商”两字尊崇全部商贾,与旧学宫只接纳富商
    大贾有别,当做“贵商坊”。齐王建素无定见,也就哼哼哈哈着接纳了。在兵戈
    激荡的数十年里,唯独齐国远离战火,山东大商便流水般进入了齐国,使临淄呈
    现出前所未有的富庶风华,贵商坊便成了齐国的流金淌财之地。近几年秦楚大交
    兵,楚国大商更是纷纷将根基转移到了齐国。一时间,楚国商旅的豪阔酒肆成了
    整个齐国最显赫的游乐聚会所在,也成了汇聚关下流亡世族的渊薮之地。
    青铜高车辚辚驶来,停在了***最盛的楚天酒肆前。
    车上走下了一个须发雪白而又备显沧桑的老人,袍服冠带无不华贵,却又隐
    隐遍布无法清洗干净的风尘遗迹;手中一支铜杖,杖头却赫然显出空荡荡一个脱
    落了珠宝的镶嵌孔洞;车马精良,却又处处可见轮厢磨损与马具修补;甚至,那
    个驾车的驭手还穿着泥污未去的脏衣,头上还缠着一圈渗出血痕的白布。凡此等
    等,道口肃立的酒仆立即看出了来路:又是一个逃亡老贵胄到了。
    “大人请随我来。”酒仆快步上前,扶住了老人下车。
    “聚酒苑。”老人只淡淡两字。
    “大人,聚酒苑尽为贵人聚会,酒价颇高……”酒仆小心翼翼地打住了。
    “老夫财货尚在。”老人冰冷淡漠地一句,径自大步去了。
    “大人见谅。”酒仆连忙快步赶上扶住了老人,“非常之期,诸多贵胄都成
    了一夜穷士,总事叮嘱不得不如此。大人,这边。”老人骤然火起,冷冰冰愤愤
    然地跺着铜杖高声嚷嚷起来:“这便是天下大邦么?见利忘义!刮我财货!到头
    来只能自取其辱!”大厅内纷纭穿梭的客人的目光立即聚集了过来,几个客人立
    即呼应,一片斥责声风风火火地弥漫开来。一个显然是领班执事的风韵女子立即
    轻盈地飘了过来,一边亲自扶住了老人,一边笑吟吟道:“大人息怒,有金没金
    一样是贵客啦!来来来,小女侍奉大人进去,聚酒苑啦。”老人狠狠跺了跺铜杖
    ,一副不屑再与人计较的神态,被女执事扶着走进了另一道豪阔的大门。
    一进大门,煌煌铜灯之下无数半人高的隔间沉沉一片,哄嗡声浪弥漫一片,
    老人不禁大皱眉头。女执事边走边殷勤笑道:“大人,楚天酒肆原是一等一的清
    雅所在,目下却讲不得规矩法度了……这聚酒苑原是稷下学宫的争鸣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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