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参谋长阁下,刚刚得到消息,大公纱厂的飞机全部被中国人炸毁……”
“八嘎!”
不等参谋报告完毕,愤怒的野村吉三郎猛地站起身,右手猛地一划,桌子上的一台电话机随着野村右手滑动的方向嗖地飞了出去。电话机狠狠地摔在墙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野村怒火万丈地对着田代皖一郎吼道:“八嘎!支那人夜间如何确定大公纱厂的位置?这都是陆军的责任,你要对此负责。”
因为海军一直把上海看做是海军的地盘。大公纱厂机场的守卫,原本是由海军陆战队来负责的,可是白川义则来到上海后,为了显示陆军在上海的存在。以陆军全部飞机都在大公纱厂内为由,坚持要由陆军派部队守卫。
只不过,白川义则不仅是前陆军大臣,而且还是大将军衔,野村这个中将不好对白川义则发火。可对于田代皖一郎这个少将参谋长,野村可不会有任何顾忌。
虽然白川义则和菱刈隆都清楚,野村对田代的指责完全是指桑骂槐。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上海派遣军必须团结一致,否则会出大麻烦。
白川义则不理会愤怒的野村,而是问进来报告的参谋道:“我和野村君有同样的疑问,支那人在夜间是如何确定的大公纱厂位置的?”
“报告司令官阁下。据报。给我们运送蔬菜和油料的人,是中国人的间谍,他们在中国飞机来到虹口时,不仅引爆了油库中的汽油,还在大公纱厂四周点燃卡车,为飞机指示目标……”
“是常玉清这个混蛋搞的鬼。杀掉他。”白川义则冷冷地说。
白川义则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总觉得中**队刚刚发起的全线炮击。绝不会像菱刈隆所说的仅仅是骚扰那么简单。
白川义则问田代:“田代君,支那人现在突然对我军发起炮击。你判断支那人是何意图?”
憋着一肚子气的田代,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思索着说:“根据各师团的报告,支那人此次的炮火空前猛烈,远远超出开战以来的任何一次规模,十一师团厚东笃太郎师团长和十四师团松木真亮师团长都来电说,在他们的正面,支那人不仅有数百门山野炮和迫击炮,还有大口径榴弹炮,数量不会少于两个团。”
“支那人既然拥有如此多的火炮,可在前期作战中,他们为什么一直在隐藏实力。我判断,这一定是支那人的一个阴谋。现在我军战线过长,存在一定危险。我建议,我军应该变作战计划,十一师团和十四师团应立刻向嘉定转进,以攻占嘉定为第一目地。”
“不、不。”
菱刈隆不屑地摇头说道:“支那政府内,派系争夺权力刚刚结束,他们此时向上海的部队运送武器弹药是很正常的事情。支那人现在向我军发起炮击,只能说这是支那人为了挽回被我军击败的颜面而已。绝不是意图攻击我军。”
“田代君,难道你相信仓惶逃跑了一夜的支那人,还会有胆量向我大日本皇军发动攻击吗?”
对于菱刈隆的看法,白川义则和已经消了些气的野村吉三郎都觉得有理。未免于被十一师团包抄后路,逃跑了一夜的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的确不应该再有反击之力,这从十一师团差一点就吃掉被围在娄塘的第五军的一个团,就能看得出来。
菱刈隆接着说道:“我判断,支那人对我军发起全线炮击只有两个目的,一是骚扰我军,阻止我大日本皇军在天明后对他们继续发起攻击。二是,为了挽回他们失败的颜面,这样他们明天就会在他们的报纸上吹嘘一番。我们的对策,用支那人的话来说,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天明后,继续向支那人发起攻击,一举击败支那人,占领整个上海地区。”
菱刈隆的话音还没落,又一个参谋拿着电报匆匆进来向田代报告。
这份电报是十一师团师团长厚东笃太郎发来的。内容是,报告一支人数不详的中**队,大约在凌晨两点后,向十一师团控制的祝家宅发起攻击,目前,十一师团已经失去了同祝家宅的联系。
这份电报让白川义则吃了一惊,他急忙来到挂在墙上的大幅上海地区的军用地图前。田代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了祝家宅的位置。
这一看,立刻让白川义则和田代不由倒吸口冷气。
从地图上的标注可以看出,那里正是十一师团和十四师团的结合部。驻扎着第十旅团十二联队的一个大队。
一个大队的兵力,竟然在半个多小时里就失去了联系?难道是遭到了一支强大的中**队的攻击?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支支那人部队的战斗力将达到令人恐怖的境地。还有,这么一支强大的支那军队攻击祝家宅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中国人的目的是要割裂两个师团的联系。进而围攻强大的十一师团?
这一连串的疑问迅速在白川义则的心中升起,可又很快被他一一推翻了。他不相信逃跑了一夜的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现在还有这个能力。而且,任何企图插到这两个师团之间的举动,在白川义则看来都是疯狂的,他不相信竟然有中国部队能扛得住他的两个师团的夹击。
看到田代有话要说。菱刈隆抢先道:“白川君,不要担心,在我看来,这仍然是支那人迷惑我军的手段。”
菱刈隆指着地图说:“如果真有一支支那人的部队攻击祝家宅,那它唯一有价值的目的,就是割裂我军两个师团的联系,进而围攻歼灭强大的十一师团。”
菱刈隆露出嘲讽的笑容说道:“你们有谁能相信,就凭支那杂牌军十九路军和所谓的御林军第五军。就能在我军两个师团的眼前围歼我大日本皇军最优秀的一个师团?”
这不仅白川义则和野村不相信。就是田代也有些犹豫。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的战斗力确实很强,甚至有些超出了战前的估计。可是,不管怎么说,它们绝对不会是两个日军甲种师团的对手的。
况且,不仅是他们,就是在陆军的所有高级将领中。都有一个顽固的信念,那就是日军的师团是强大的。甚至也是坚不可摧的。
日军将领有这种看法并不奇怪,因为自日本组建现代陆军四十多年以来。日军还没有任何一个师团被歼灭,即便老牌强国俄国人也做不到。在历次战争中,日本甚至也没有任何一个师团在敌人的攻击中受到重创,受到重创的师团,都是在主动攻击顽强的敌军时出现的。
而且,第十一师团在日本陆军中声名显赫,不仅是因为十一师团装备精良,战斗力强,还因为十一师团的首任师团长,就是被誉为日本军神的乃木希典。这是一支有着强大军魂的部队。
在日军这些高级将领看来,要想歼灭十一师团,除非中**队增兵。可是,他们已经得到军部的通报,据可靠消息,中国政府对于此次上海事变,是绝不会再继续增兵了。而且,即便因为某种原因,情况发生变化,中**队增兵上海,也不可能不被日本驻上海的情报机构侦知。要想战胜拥有强大海空力量的日本上海派遣军,中国政府至少还需要再增加十万人。
野村很赞同菱刈隆的见解,不过他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说:“支那人的这次炮击,除了有挽回颜面的意思,也可能有另一种可能。”
“还有另一种可能?”野村的话,让白川精神又紧张起来。
野村不急不缓地说:“支那古代军事家孙子,曾在他的著作《孙子3行军篇》里说,辞强而进驱者,退也。”
日本从古自今就从没出过什么军事理论家,日本从古自今也一直在学习中国古代的先进军事思想,而《孙子》则是每一个日军将领必读的籍。所以,野村的话,白川义则、菱刈隆和田代皖一郎都听得懂。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在强敌面前,表面上故作进攻的姿态,实际上确是准备退却。
“野村君,你认为支那人要撤兵?”菱刈隆急着问。
今年已经62岁的菱刈隆,是萨摩藩士菱刈八郎第三子,是典型的日本贵族,属岛津家族。
菱刈隆自1894年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5期步兵科后,历任步兵第3联队附、步兵第26联队中队长、陆军户山学校教官、台湾总督府参谋、日俄战争中任第1军参谋、近卫后备混成旅团参谋、步兵第45联队附、教育总监部课员、陆军省军务局课员、陆军步兵学校教官、步兵第4联队长、第2师团参谋长、步兵第23旅团长、陆军户山学校长、由良要塞司令官、第八师团长、第四师团长、台湾军司令官,直到1929年才晋升陆军大将。菱刈隆此时在日本军中已经属于元老级人物。只不过,他的晋升完全是靠资历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并没有什么显赫军功。这是菱刈隆平生最大缺憾。
菱刈隆很清楚,如果再不创造出拿得出手的战绩,用不了几年他就会被迫转入预备役,从而退出军界。而这次上海事变。正是他建立功业的大好机会。
占领上海也好,最终和中国政府谈判在上海取得最大利益也好,这些在菱刈隆看来都和他没关系,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只有消灭十九路军和第五军。那才能在他的军功上增添显赫的一笔。因此,一听野村吉三郎说十九路军和第五军可能要跑,立时万分紧张起来。
野村点点头说:“是的,我认为完全有这种可能。支那政府并不准备扩大上海战事,蒋光鼎和张治中他们一定知道他们不会再得到援军,而他们已经在我们的打击下损失惨重、狼狈败退,这足以让他们清醒一些,明白他们是不可能战胜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此时撤走。正当其时。”
“有理。”
菱刈隆首先说:“如果支那人想要撤军。此时对我军全线进行炮击,又派出一支部队对祝家宅发起攻击,以迷惑我们。然后,他们趁夜开始悄悄地撤军。对,就是这样,狡猾的支那人。”
对于菱刈隆的分析。白川义则很是赞同,甚至连田代也开始否定他最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