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叶兰仗势欺人,把何田弄去当苦力。何田心中明白,兰姐应该是手头有条好的新闻线索,想要和自己分享。当时他心中感动,马上就答应道:“好啊,我随时都可以出发,今天就听你的吩咐了。”
看见何田如此爽快,叶兰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说完转身就走,何田急忙跟上了,但却还在想着,昨天还感觉兰姐要和自己保持安全距离的样子呢,怎么今天就这么热情了?是终于放下了心中包袱,决定只做好朋友。或者是想好了要让干柴烈火烧得更旺,所以不再约束自己?
当然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兰姐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女人啊,没有人能够弄懂的。何田在后面欣赏了一下兰姐摇曳着的腰肢和紧绷的长腿,就赶了上去,和叶兰并排走着。两人说了几句报社里的事情,等上了公交车,就开始转入正题了。
原来今天叶兰要去采访的,是一个正在处理丧事的家庭。按照举报者的说法,那家人的老人刚死了,大儿子就要霸占住房子,完全排除其他的子女继承权。
本来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作为一条普通的报道也就行了。就算是写得煽情点,也没有什么。编辑们说不定还会认为你写得啰嗦了,大段大段地砍掉。不过叶兰在得到了这条消息后,马上找到了采访部主任洪云浩,说服了他将这条新闻作为一个系列报道的开始。
“系列报道?这种大行动一般应该是政法组的那些记者去做吧?你是怎么说服洪主任的?”何田有些惊讶,通常社会组的记者是不可能弄出什么专题的。叶兰得意地一挑眉毛,说道:“再过几天,就是帝国的《继承法》颁布纪念日了。既然政法组的没有想到,那我们就别错过了。”
何田叹服,本来有些什么纪念日,这又不是秘密,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地查到。不过大多数人知道了也就算了,却没有想过可以利用来做些什么。叶兰却可以将两者联系起来,硬是将一条本来不甚重要的新闻弄成了一个大行动。这就是意识上的差距了,同样是看到一样东西,新记者也许会视而不见,老记者却可以写个好稿子出来。
而这种从市民中得到的新闻线索,又没有冒犯到政法组的利益。只要不是企图去政法机关询问线索之类的,他们也无话可说。
“真的是这里?”下了车以后,在小巷里转了几圈,何田狐疑地问着叶兰。叶兰也有些拿不准了,她出自己的包包里翻出笔记本,仔细看了看道:“没错啊,应该就是这里。”何田摇着头道:“既然家中有人去世了,怎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按照本地风俗,丧事是一定要大操大办的。死者家属会联系丧葬公司,他们会在附近搭起棚子,然后把吹鼓手、乐队、和尚道士什么的都弄过来。城市之中,一般就是在自己家的楼下安营扎寨了。附近的人家对此通常都是比较宽容的,毕竟一家里可以办这事的次数也就这么几次,只是比结婚的次数多一点点。即使闹一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在这里,却看不到搭起来的棚子。在这楼下的地方足够了,所以不可能是在其他地方。“也许他们是想着丧事从简吧,我们先上去看看。再找不到,就只好给他们打电话了。”叶兰皱着眉头说道,带头向楼上走去。
那家人就在三楼,叶兰敲了门,却没有人回答,可是明明能够听见里面有声音的。两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继续敲门。
第十场 孝
门开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出现了,他瞪着眼睛问道:“你们找谁?”叶兰微笑着把采访证递过去道:“我们是江北都市报的,是你们打的电话?”
那人极其警惕地没有把门完全打开,而是手放在握把上,保持了随时可以关上的姿势。他用一只手接过采访证,翻来覆去地似乎想要在上面找出什么破绽来。还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叶兰,相当认真地比对着。
然后,就如同是冰雪融化,在那白色死寂的下面,绽放出了一朵怒放的菊花。那人笑了起来,还有着微微鞠躬的动作。他迅速地将门完全打开,同时还了采访证,满脸亲切地说道:“原来是你们啊,辛苦了,辛苦了,请进。”
又是这种人,何田与叶兰都在心中苦笑着。采访的时候,这种笑脸相迎的人最是难缠了。毕竟记者又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锦衣卫,面对着曲意奉承的当事人,很难保持铁面无私,不偏不倚的。
但凡采访某件事情,总是会有人在其中得利,又有人会受到损害。如果大家都公事公办、不卑不亢,倒是好办了。可是在实际工作中,记者难免会偏向一些看起来更热情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了。当然从职业道德上讲,这是不应该的。但是记者在对话的时候,往往就会受到了影响。然后在采访以及写稿子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地有了偏向。
当然了,这是对于新记者来说,会常犯的错误。叶兰虽然年龄不大,却是老记者了。而何田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他们两个不会被甜言蜜语就灌昏了头。只不过他们知道,面前这个前倨后恭的家伙,应该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
三人都是一脸的假笑,但是很显然,叶兰与何田的演技要高一点。他们就这样进了屋,然后叶兰马上就被里面的气氛震得差点向后退,还是何田在她背上轻轻地挡了一下。
在客厅里面,坐着一屋子的人,一个个头发蓬乱、眼睛通红,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他们满脸怒容,看起来简直就要马上冲杀过来。
“不要吵了,报社的记者来了,请他们来评下理。”带何田他们进来的男人挥舞着手臂,很有主人的样子说道。满屋子的目光立刻变得热切起来,叶兰见势不妙,马上说道:“我们是来采访的,大家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但是我们当记者的,本来就是要不偏不倚。所以说,我们不会有什么个人看法的。”
这些话并没有打消众人的积极性,实际上,许多人都对新闻媒体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们可以真的起到很大很大的作用,简直是可以扭转乾坤的那种。有的人就利用这一点,去获得好处,甚至是勒索诈骗。另外一些记者,却是唯恐别人对自己寄予的希望太高,到时候会失望,所以就先降降火。
当下大家又是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一个个都想要盖住其他人的声音,反而是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叶兰苦笑着转头看了何田一眼,脸上满是无奈。何田皱眉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各位还是一个个说吧,免得到最后什么都听不清了。”
虽然何田说这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但是他此时已经掌握了常人难及的力量,又在早上小小地试了一下。心中有了底气,此时环视左右,竟有凛然之威。屋子里的人都左顾右盼,闭口不言。心中皆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神看起来好吓人。
那些人相互看了一阵,还是先前开门的那个人说道:“我先来说吧,我是家里的老三。这房子是我爸的,不过我一直都是住在这里伺候老人的。这么多年来,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吧。现在爸死了,房子不归我,难道还要给他们?”
旁边一个女人说道:“就是嘛,只有我们家最穷,他们也好意思和我们抢?”她说这话的时候,脸是对着何田他们这边的。她语气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脸上则是悲凉与愤怒。
不过旁人都在冷笑,一个有着唏嘘胡茬的男人瞪圆了眼睛,吼道:“你好意思说?这房子是谁的?你们在这里是伺候老人了?那是老人在伺候你!”
这话当然遭到了反击,同时其他人也加入进来了。然后刚才还显得有些平静的气氛再次荡然无存,大家又开始吵了起来。而这一次何田也懒得去说什么了,他跟叶兰都在尽量从那些话语中分辨出事实的真相。
何田发现,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人还在偷偷摸摸地看自己这边,显然是想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记录下来。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像争出了火来,只是想着驳倒别人,倒是投入得多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那些人依旧精神十足,没有一个要喝口水的。在唾液横飞的相互谩骂中,去掉那些大量无意义的内容,何田与叶兰已经可以梳理出事情的脉络了,但是他们却不敢肯定,因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何田拉着叶兰的胳膊,悄悄地向后面退了几步,以使得自己受到噪音的干扰更小。此时那些人似乎已经把这两个记者抛到一边去了,只顾着相互吵闹,根本就没有在意这边。不料两人一动,叶兰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何田急忙一把搂住叶兰的腰,连声问道:“怎么了?脚麻了?”
叶兰红着脸,摇了摇头道:“没事,站太久了,我坐一坐就好了。”何田回头看了看,后面有几张凳子,便把叶兰扶过去坐下了。当他松开手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刚才自己用手搂住的位置,似乎是比较靠上的。怪不得叶兰这种平时显得大方不做作的人,也会红了脸。
也许是怕何田继续表达自己的关心,叶兰弯下腰去,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就转头对何田说道:“你怎么看?我觉得这一家子好像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是这家人老大买的房子,给老人住的。”何田也微微弯腰,低声对叶兰说着,“不过似乎老人不怎么领情,又让老三来一起住了。”
叶兰也点头道:“并且听起来这老三好像还是职业赌徒,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偶尔睡觉的地方。伺候老人的话,根本就是胡扯。”
两人相视都是苦笑,何田说道:“现在似乎老三觉得自己一直住在这里,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房子的产权了。老二虽然没有住,但是也想着借助这个来作为交换条件,在分其他遗产的时候,多得一些。”
“最奇怪的是,老大付出的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