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穿花恤衫,留长发的小阿飞,口中含著一枝香烟,一见到我们,他便震动了一下。我连忙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手掌一翻,“拍”地一声,已然打了他一下耳光,将他口中的香姻,打得直飞了开去,喝道:“马非亚在甚么地方?”
那小阿飞显然是吓呆了,整个身子,竟然软了下来,我提住了他的胸口,不令他跌倒,他只是伸手向后面指了一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手一松,任由他滚向墙角,将刚才夺来的两柄利斧,握在手中,向那小阿飞所指的门口走去,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
那地方,可能是一个旧的货仓,电灯光并不十分强烈,几只木箱上,放著不少空酒瓶,空气中也弥漫著劣等威士忌的气味,几个女人正在尖叫,十来个大汉正在哄笑著。
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因为我的突然闯进去,而静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调转头来,望著我和石菊,我大声问:“谁是马非亚?”
“我!”一个大汉一挥手,摔开了他怀中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标准的大汉,身高两公尺,面上的神情,那样的凶狠,显然他是这个小镇上的地头蛇!我踏前了一步,双手齐扬,手中的两柄利斧,已然疾飞了出去!
这一手,马非亚显然未曾料到,他呆了一呆,“叭叭”两声,那两柄利斧,已然掠过了他的颊边,陷在身后的木箱上!
马非亚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好一会,他才敢动一动,我冷冷地道:“你派了两个饭桶来找我们,我们来了,有甚么事?”
马非亚面色缓了过来,但是刚才那两柄贴著他脸颊飞过的利斧,却在他心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致令得他讲话的时候,语音也在发颤,他道:“有人要见你,罗马来的!”
我冷笑了一下,道:“谁?凯撒大帝么?”
马非亚竭力定了定神,道:“中国人,等一会你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兴致来开玩笑了!”
我倏地踏前一步。他猛地挥拳,向我击来,但是我身形一矮间,已然一拳击中了他的肚子,他痛得面色焦黄,低下身去,我照他下颔,又是一拳,这一拳,又令得他身子站直,我笑道:“阿尔卡邦马非亚,罗马来的人在那里?”
我的话才说完,左首一扇门打了开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我在这里!”
一听得那声音,我便怔了一怔,那声音是这样地冷,只听声音,便知道他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人物!我一挥手,将马非亚挥开,转过身去,只见在那门旁,站著一个身材才我差不多高下的瘦汉子。
那瘦子穿著最流行、剪裁合体、质料上乘的西装。面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冷淡坚定,右手不断地在挥动著一条金表链。
“我在这里!”他重复了一遍:“教授和美丽的秘书,我们来谈谈如何?”
那人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他是一个老练的匪徒,见过世面的匪徒!
这种匪徒,和马非亚这种,只凭著一百八十磅的身体,和两只拳头在小地方称王道霸的小毛贼,是绝对不同的!
我向石菊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齐向他走了过去,马非亚和他手下,还想跟在我们的后面,但是却被那人制止了。
我们来到了门前,那人侧身一让,让我们走了进去,我们跨进了一间房间,房中放著两张钢铸的写字台,另有一个口衔雪茄,带著黑眼镜的汉子,正在独自玩著扑克游戏。
这个人对于我们的进来像是根本未曾觉察到一样,连头也不拾起来!
室内的光线,同样地也不很明亮,那人又低著头,看不清他的脸面。
但是那人的身形,那种像岩石一样的姿态,却给我以一个很熟悉的印象。陡然之间,我知道他们的身份了!那在玩牌的、和那个召我们进来的人,手上全都戴著丝质的黑手套!
这当然是戴手套的季节,但是却不是戴丝质黑手套的季节!
这两个人,全是“黑手党”!意大利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中的人物!科西嘉虽然是法国的领土,但是在黑社会方面,却一直是意大利的范围!
那瘦汉子仍用他那冰冷的声音道:“请坐!请坐!”我和石菊,坐了下来,那人又道:“两位的名字,我已然知道了,我们都不是绅士,用不著等别人来介绍,我叫尼里--石头心尼里,这位是--”他指了指正是玩牌的人,道:“是范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认识的范朋!”
石头心尼里的话讲完之后,室中静了半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认识的范朋”,照中国人的说法,可以译作“六亲不认”范朋,范朋和尼里,这两个正是“黑手党”的首领!
这时候,我也注意到了,范朋和尼里的丝质手套近腕部份,有著几道金线,像将军制服袖口上的金线一样,是表示他们的地位的!
我知道我已然陷入了一个圈套之中。是范朋和尼里到了巴斯契亚镇,但是却以小毛贼马非亚出面,由两个饭桶来请我们!
静默持续著,只有“六亲不认”范朋“窸窸”的发牌声,我竭力使自己的面色,维持镇定,甚至还看了一下。
我道:“范朋,你到巴斯契亚来,不见得是为了玩‘通五关’的吧!”
“六亲不认”范朋仍然不出声,只自顾自地派著牌,尼里也只是在一旁,阴侧侧地笑著。
我感到心中怒火在上升,但是我仍然竭力按捺著,但石菊却已然忍不住了,她欠了欠身,手略略一扬,我听得极其轻微的“嗤”地一声,一丝银光,闪了一闪,紧接著,只见范朋从椅上直跳了起来,连他脸上的黑眼镜,也跌倒在地。
他左手捧著右手,在他右手的手腕上,刺著一枚长约寸约的银针!他狠狠地向我们望来,我和石菊,看到了他的这一副狼狈相,和他刚才那个装模作样的情形一比,不由得都大笑起来。
在我们的笑声中,“叭”地一声,范朋一掌拍在台上,喝道:“闭嘴!”
我看到他面肉在抖动著,心中显然是怒到极点,立即向石菊使了一个眼色,石菊倏地站了起来,已然闪身来到尼里的身旁。
我也从椅上一跃而起,来到尼里的面前,双手按在桌上,隔著桌子,我望著他,他也望著我,约莫有两分钟之久,我才一伸手,将他面前的扑克牌,取了过来,洗了洗牌,道:“好了,有甚么事?”
范朋的面色很难看:“中国人,你想和黑手党碰一碰么?”我加重了语音:“甚么事!”
“快离开巴斯契亚!”他几乎是在怒吼。
我拽过了一张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向四面看了一看,石菊正站在尼里的身旁,但是尼里的神态,十分优闲。
在窗口处,我发现不少人影,这些人,都笔直地站著,我毫不怀疑窗外至少有两架手提机枪,是准备对付我们的。我将手中的纸牌,向范朋的面前一推,道:“你发牌吧!”
他怒道:“作甚么?”我冷冷一笑:“我输了,就走;我赢了,你走!”
范朋“哈哈”地大笑起来,我用力一掌,击在桌上,那下巨响,打断了他的笑声,他拿起了扑克牌,发一张给我,又发了一张给他自己。
那两张牌是明的,他的一张是七,我的一张是九。然后他又发了两张牌,那两张牌是暗的。
我当然不会有兴致在这种情形之下赌博,我只是藉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给自己造成脱身的机会,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底牌,也是一张九!
我已然有了九一对。将牌放下,我道:“范朋,我们下甚么注?”范朋喷著烟,道:“由得你!”我摸出一张美金旅行支票,票额是一千美金,放在桌上,范朋笑了一下,向尼里作了一个手势。
尼里向前走来,石菊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范朋向桌上一指,道:“一千美金。”
尼里“刷刷”地数著钞票,放在桌上,我突然站了起来,一手将钱和支票,攫了过来,范朋一下口哨。尼里转过身,想向外逃去,但是我一伸手,已然隔桌子抓住了范朋,将他直提了过来,石菊五指如钩,也已然紧紧地扼住了尼里的后颈。
“哗啦”声中。玻璃被打碎了,手提机枪从破窗中伸了进来。
我提著范朋,向外走了几步,道:“范朋,你是识得你自己的,叫他们放枪吧!”
范朋用力想挣脱我的掌握。但是他怎能挣得脱?他狠狠地道:“和我作对,你是在走向坟墓!”我冷冷地道:“范朋,和死神合作,你才是走向坟墓!”
范朋像是因为我突然道出了他的秘密,而震动了一下,我也不与他多说甚么,拉著他便向门口走去,石菊押著尼里,跟在我的后面。
当我们出现在仓库中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
我回头对石菊道:“你押著尼里,到‘银鱼’去,将潜水用具,都堆在他的身上,叫他负著,到码头来找我,我们今晚就出海。”
石菊点了点头,我们出了仓库之后,分道而行,我带著范朋,来到了码头,我们原来租定的那艘船,正在码头上停著。
码头附近,有许多带著黑丝手套的人在徘徊,但是看到我押著范朋,他们全都像石像似地,僵立不动,我带著范朋上了船,等了没有多久,石菊已然到了,在尼里的身上,负著沉重的潜水用具,石菊将潜水用具全都运到了船上,又发动了马达,范朋尖声叫道:“将我也带出海去么?”我冷笑道:“不错,将你喂鲨鱼!”范朋的面色,变得如此之色,像是死鱼肚子的那种颜色,岸上的黑手党徒,也一齐向前走来,“拍”地一声,白光一闪,一柄弹簧刀向我直飞了过来。
但是那柄弹簧刀尚未飞到我的附近,石菊足尖一点,迎了上去,已然将刀拿在手中。手挥处,岸上有一个人大吼一声,正是那掷刀伤人的凶徒,大腿上鲜血涔涔而下,已然受了恶报。
我知道就算将范朋押出海去,也没有多大用处,在快艇离岸两丈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