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刹那,我陡地想起,她这样说,是不是来人正威迫着她呢?我的警觉性立时提高,沉声道:“请他们一齐进来!”
对这件事情作出决定后,我关掉了传话机,立即拉开抽屉,抽屉中放着那柄象牙柄的手枪,同时,我按动了办公桌上的一个钮,原来铺在桌上的一块玻璃,竖了起来,挡在我的面前。
这是一块不碎玻璃,可以当得起点四五口径的手枪近距离的射击,它也曾救过我一次命的。
我在蔡小姐的语音中,听出了事情有些不寻常,因此我才立即作好准备,将那块避弹安全玻璃,竖在我的面前的,这块玻璃,因为室内光线巧妙的布置,如果不是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如果来人心怀不轨,一进门,就拔枪向我射击的话,那么,他的枪弹射不中我,而只是击在避弹玻璃上,我就可以从容还击了。上一次,避弹玻璃救了我的性命,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所发生的事。我准备好了没有多久,门上便响起了“卜卜”的声音,我沉住了气,道:“进来。”我看着门柄旋动,门被推了开来,一时之间,我的心情,也不免十分紧张。可是片刻之间,我却感到面上一阵热辣辣的发烧!我的生活,令得我的神经,太过似病态地紧张,进来的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甚么“匪徒”,同时,我也完全明白了蔡小姐的话。
进来的是两个人,可是要见我的只是一个人,而两个人又必须一起进来。
这一切,全都非常简单,因为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盲者,没有另一个人的带引,他根本不可能在陌生的环境中走动!那盲者是一个老年人,大约已有六十岁以上年纪,穿着一套纯白色的唐装,手中握着一根雕刻得极其精致,镶着象牙头的手仗。
他的上衣袋中,露出一条金表练,还扣着一小块翡翠的坠,这一切,都表示他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他一进门,便除下了黑眼镜,所以我立即可以看出他是瞎子。
那引他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校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这样的两个人,当然不会用暴力来对付我的,我立即令防弹玻璃又平铺在桌上,又关上了抽屉。
那时候,我却又不免奇怪起来:这个老者,他来找我做甚么?
他进来之后,手杖向前点了一点,走前了一步,我欠身道:“请坐,请坐。”
他坐了下来,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名片,交给了小女孩,小女孩又交给了我,我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印着三个字:于廷文。
这三个字,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我从来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名字。
我又仔细地向他打量了一下,一面客套着,一面在猜度他的来意。
我刚才的紧张,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因为我从科西嘉回来之后,除了满怀怅惘之外,甚么也没有得到,可是,另有一些人,却以为我已然得了宝藏,正要想向我分肥!而那些想向我分一杯羹的人,又都是一些亡命匪徒,一旦相逢,便随时都有大战的可能。
客套了一阵之后,我单刀直入地问:“于先生,你来见我,究竟是为了甚么?”
于廷文顺着我声音发出的方向,用他显然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望着我,徐徐地道:“有一笔大买卖要找你谈一谈”我立即道:“于先生。你找错人了,你不应该找我,而应该去找经理。”
于廷文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十分宏亮,令得我已然松弛了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他笑了好一会,才道:“卫老弟,这笔大买卖,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才能够做成功!”
他对我的称呼,又令得我吃了一惊,我已然知道他绝不是寻常的人物,我的手轻轻在写字台的另一个掣上,按了一按,一架性能极好的录音机,已然开始了工作。
我会意地笑了笑,同时我也相信,于廷文一定不是他真的名字,我道:“于先生,你既然来找我,当然应该知道,我有的时候固然不是太守法,但都只限于惩戒一些法律所无法制裁的坏蛋,至于太过份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于廷文并不立即回答,他向身边的小女孩道:“给我一支烟。”
那小女孩在茶几上的烟盒中,取出了一枝烟出来,他接了过来,点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卫老弟,完全不用犯法。”
“噢,真的?”我的语调。十分懒洋洋。
他突然向前欠了欠身,道:“那是一大批金条,各国的纸币,”他的声音急促起来,道:“还有许多,那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些完全是无主之物,我们可以……”
我不等他讲完,便大声地叫了起来,道:“不!”他陡地一呆。我立即又道:“又是甚么宝藏么?于先生,对不起得很,我要失陪了。”
于廷文立即站了起来,又呆了一会,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找错人了?”
我经过了寻找隆美尔宝藏这一连串的事以后,我相信今后,再有甚么人,向我提起甚么宝藏的话,我都会同样地,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的!
于廷文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那使他胶东口音更浓,他道:“老弟,你甚至于不愿意听我说一说?”我道:“对不起,我不愿意。”他叹了一口气,道:“好!”他并没有再耽搁下去,一转身就出了门。
我在他走了之后,将录音带放了一遍,又放了一遍,突然之间,我闪过了一个念头,因为我在于廷文的声音之中,不但发现了极度的失望,而且,还发现了相当程度的恐惧!
我连忙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方听电话的,是一个一心希望做侦探的年轻人,他就在我的公司中做事,有着极其灵活的头脑,他的名字叫郭则清。
我一等电话接通,立即道:“小冰,是我,刚才从我办公室出去的那一老一少,你注意到了没有?”
“当然,那个年老的,可能是一个退休了的财阀,但是他的出身,不会太好,因为他的手很粗,而且……”他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不等他再详细地分析下去,便道:“好,你立即去跟踪他,不要让他发觉。”郭则清兴奋地答应着。我收了线,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于廷文和那小女孩,已然到了对面马路,他们在对面马路站了一会,像是无所适从一样。接着,我便看到郭则清也穿过了马路。
于廷文向前慢慢地走着,郭则清跟在后面,不一会,他们三人,已然没入在人的哄流之中,看不到了,我打了一个呵欠,又在椅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我走出了办公室,向蔡小姐道:“小冰来找我,叫他打电话到我家中去。”
蔡小姐显然还记得刚才的话,红着脸点了点头,她的确十分美丽,而且很端庄,难怪整座大厦中的男于,都为她着迷。
没有多久,我便回到了家中,和约好了约三个朋友,玩着桥牌。我根本已经将于廷文的事,完全忘记了。等到我三个朋友告辞,看了看钟,已然是将近下午五点了,可是郭则清却还没有打电话来。我立即打电话回公司,公司中的人回答我,他还没有回来。
我想了一想,觉得事情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于廷文是财迷心窍的疯子,他和我讲的话,绝无意义。另一个是,他讲的话,实有其事。当我派小冰去跟踪他的时候,当然我心中认定于廷文是第一类的那种人。
可是如今看来,我的估计不对了,我使郭则清投入了一个极大的危险之中。
我开始为小冰耽心起来。而这种耽心,越来越甚,一直到午夜,电话铃声才大震起来,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了听筒,道:“小冰么?”“不是小冰,小冰出事了!”那正是我经理的声音,我吃了一惊,道:“他出了甚么事?他如今在那里?”“在医院中,他受了重伤,你快来!”“老天!”我不由自己叫了起来,向外看去,天正在下雨,我也来不及更换衣服,就在睡衣外面,穿上了一件雨衣,驾着车,在午夜寂静的道路上飞驰着,二十分钟后,我已然到了医院。
两个警方的人员,已然在等着我,一个是李警官,我们很熟的。我立即问:“小冰在那里,他出了甚么事?我可以见他么?”因为我当时委实是人紧张了,所以顾不得甚么礼貌,就这样气急败坏地追问。
他尚未回答,一个医生已然走了出来,道:“恐怕你不能够。”
我吃了一惊,道:“甚么?他……他……”我甚至没有勇气将“死了”两个字说出来。因为,如果郭则清死了的话,那么,这个有头脑,有前途的年经人,便等于是我派他去送死的!医生想了一想,道:“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的伤非常奇怪,像是被人放在打桩机上,用力压过一样:内脏、骨节,都受到损害,有内出血的现象……”
我不等医生讲完,便知道小冰是受了甚么伤的,他当然不是被人放在打桩机下压伤的,而是被身怀高明的中国武术的人打伤的!
小冰虽然也跟着我练过几天拳术,但是如果他遇到了身怀绝技的高手,他能够不立即死亡,已然是十分侥幸的事了。我立即问道:“照你看来,他不妨事么?”
医生迟疑地摇了摇头,道:“很难说,如果到明天早上,他情况还没有恶劣的变化,那么便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了。”
李警官立即道:“警方要向他问话,因为另外有一件命案,要听听他的意见。”“另外有一件命案?”我感到越来越不寻常。医生道:“我看至少在一个月内,你这个目的,不能达到,而且在一个月后,能不能达到目的,还成疑问。”
我和李警官齐声问道:“为甚么?”
医生道:“他伤得非常重,他能够活下来,几乎是一个奇迹。即使脱离了危险期,他在一个月之间,绝不能开口,而在一个月之后,他是不是会因为脑都震汤过剧而失去一切记忆,他没有办法预料,根据医例,像他这样重伤的人,被救活之后,成为白痴的,占百分之四十,失忆的,占百分之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