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龙昏迷是假,做作是真。他生来百毒不侵,别说区区迷|药。便是断肠的毒药,也对他无可奈何。他此刻假装昏迷,正自眯着一双眼睛,暗暗窥视贾嫣二人的行动。只见云儿藏妥了「仇华」的身子,起立问道:“这姓仇的怕也大有来历,咱们何不一并将他带走?”
贾嫣道:“二三流脚色,带走何用?要带他走,师姐早已下手了。”
云儿不以为然,道:“人是多多益善,咱们的马车还装得下。”
贾嫣轻叱道:“你知道什么?咱们侥幸碰上华家的子孙,那已是天大的功劳。快去吩咐准备车吧,莫要耽误了行程。”云儿这才闭口无语,悻悻然出房而去。
云儿离去以后,贾嫣俯下身子,抱起华云龙,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自语道:“俏郎君,不要怨我啊。如非不得已,瞧你这副英俊健壮的模样,奴家何尝舍得让你饱受委屈哩。”她自言自语,移动莲步,将华云龙轻轻放置床榻之上,然后顺手一指,突然点向华云龙胸前「巨阙」大|穴。
「巨阙」又称「返魂|穴」,乃是人身八大晕|穴之一。事起仓卒,实属意外,华家子孙纵然习有挪移|穴道的功夫,华云龙纵然精灵乖觉,智慧超人,却也想不到贾嫣下了迷|药,又复出手点他的晕|穴。因之,指风过处,一指点实。华云龙终于失去了知觉,真正昏迷过去了。
须臾,云儿去而复返,贾嫣也拾缀好了行囊,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酒醉一般的华云龙,出了客栈,登上马车,扬长向东而去。
匆匆旬余,这一日未牌时分,这辆小巧玲珑的马车,出现在金陵城西的水西门外。依此看来,那贾嫣的言语,倒也有几分可信之处,她们果然是奔向金陵。这时,马车离水西门外尚有二箭之地,驾车的郝老爹挥汗如雨,正想加上几鞭,早一步赶进城去。
忽然,莫愁湖畔的绿荫深处,奔出了五匹健马,为首的健马之上,端坐一位锦袍博带的年轻公子。那公子马鞭一指,朗声叫道:“郝老爹,可是贾姑娘回来啦?”
郝老爹尚未答话,车中已经传出贾嫣的声音,悄声说道:“不要理他,咱们赶快进城。”郝老爹自然不敢违拗,加上一鞭,驱马疾行。
那年轻公子见郝老爹不加答理,反而加鞭驱马,急急奔行,不觉微有怒意,当下马缰急提,冲刺过来,沉声喝道:“郝老爹,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赛孟尝」余昭南不配与你攀交么?”话涛马停,人马渊停岳峙,已自挡在官道正中了。
余昭南挡在路中,郝老爹想不置理也不行,无可奈何,只得双手勒缰,硬生生将那负痛急奔的驭马强行拉住,驭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车也因而停了下来。这片刻,后面几匹健马也已来到,一字排列在余昭南身后。那贾嫣适时掀起车窗的垂帘,故作不解,探首外望,道:“郝老爹,怎么回事?”话声一顿,话锋一转,陡又接道:“哦,原来是余爷……”
余昭南一见贾嫣,顿时喜形于色,翻身下马,奔了过来,道:“果然是贾姑娘回来了,贾姑娘,自你西行,在下日日盼望,那当真有如大旱之望云霓。哈哈,今日终于让我候着了。”
贾嫣内心着急,嘴上不得不作应酬,道:“啊哟,奴家怎么敢当,这样吧,晚上奴在房中设宴,请余爷赏脸。”
余昭南哈哈大笑,道:“设宴洗尘,那是我的事,我这就陪姑娘进城。”一伸手一拉车门,一脚跨进车内。
贾嫣不虑有此,急忙伸手去推,道:“车内脏得很,咱们晚上见面吧。”
那车厢长宽不过八尺,车门一开,车内的物事一览无遗,华云龙就躺在贾嫣身前锦榻之上,更是无所遁行了。余昭南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我道郝老爹为何不肯停车,原来贾姑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探手一抓,抓住华云龙胸前衣襟,一把提出了车外。
贾嫣大为着急,追踪扑出,道:“快将人放下,那是……”
余昭南振腕一掷,将华云龙向他同伴掷去,敞声叫道:“逸枫兄,请将这小子带回舍下,小弟陪贾姑娘进城去了。”
贾嫣怎能让他将华云龙带走,双足一顿,随后扑去。急叫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将人带走。”
余昭南凛然一震,随即身形急闪,挡住贾嫣的去路,沉声喝道:“止步,贾姑娘原来也是吾道中人,在下倒是走眼了。”贾嫣心急疏神,泄露了轻功身法,被余昭南喝破,一时之间,不觉怔住。
余昭南目凝神光,注视着贾嫣,冷然接道:“贾姑娘身怀绝技,隐身于风尘技院之中,想必另有缘故?余昭南不揣冒昧,愿闻其详,若有困难,在下帮你解决。”
贾嫣回过神来,惶然道:“余爷,你何必多管闲事。”
余昭南冷然一笑,道:“在下外号「赛盂尝」,那岂是轻易得来?进交情,在下与姑娘相识经年,姑娘的困难,在我不算闲事。”
贾嫣搓手顿足,焦急之情,形于言表,但却强捺心神,柔声说道:“余爷急人之急,奴家早有耳闻,年来对奴家照拂备至,奴家也深感恩德。只是……只是奴家另有苦衷,实不足与外人道,务请余爷恕我方命。”
余昭南不为软语所动,冷声一哼,道:“姑娘知我急人之急,当也知我嫉恶如仇。你身怀绝技,隐迹风尘,如非别有苦衷,定属另有阴谋,如不加以说明,那是逼我用强了?”
贾嫣心神一凛,柔声软求道:“余爷何必与奴家为难,那对余爷又有什么好处?”
余昭南哂然接口道:“在下作事由来不计利害,但问该是不该……”
贾妈道:“余爷强人所难,这算应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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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昭南眉头一扬,道:“巧辩无用,爽直的讲吧,免得伤了和气。”
贾嫣察颜观色,心知无法善了,当下脸色一沉,道:“余爷定要多管闲事,这和气是伤定了。”
余昭南目光一梭,哈哈一笑,道:“我道你为何带个男人回来,看来在下判断不错,那是别有阴谋了。”
贾嫣目挟寒霜,峻声喝道:“余爷,快将那人还我,如若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余昭南敞声大笑,不予置理,笑声一落,转身问道:“逸枫兄,那人可是吾道中人?可是被封闭了|穴道?”
「逸枫兄」朗声应道:“此人脸善得很,好象在那里见过,兄弟已解开他的|穴道,但他仍旧昏迷不醒。”
余昭南微微一怔,道:“那定是另外被做了手脚,逸枫兄先带他回去,请家父诊断一下。”
那被称「逸枫」之人尚未有所行动,贾嫣已自急声叫道:“郝老爹,云儿,截住他,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将人带走。”云儿与驾车的老者应声而动,截住了四骑的归路,那身法,快若向电,竟然不亚于一流高手。
余昭南触目心惊,转身喝道:“贾姑娘,在下未明真象以前,不愿得罪你,你讲那人是谁?为何将他掳来?
此刻的贾嫣,媚态尽收,目光拢煞,冷冰冰宛若名匠雕成的美艳塑像,不复是骚媚入骨的青楼妓女了。只见她神芒电射,煞气腾腾,一字一顿道:“余爷,妾身容或非你之敌,但你定要管妾身的闲事,妾身就顾不得许多了。”伸手一探衣襟,一柄寒光闪闪,冷气逼人的盈尺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余昭南暗暗吃惊,但仍哂然道:“贱名在外,你几时听过余某人作事半途而废……”
话犹未毕,贾嫣已自冷然接口道:“闲话少讲,妾身不敌,人你带走……”
忽听「逸枫兄」高声叫道:“昭南兄,我想起来了,这人酷似云中山的华大侠……”
余昭南大吃一惊,骇然旋身道:“什么?你说是华大侠?”
「逸枫兄」道:“不,是华大侠的公子。”
余昭南身子一转,威凌逼人,峻声道:“你讲,那人可是华公子?”
贾嫣冷然道:“妾身讲过,我如不敌,人你带走,何须再问?”
余昭南心念电转,强耐怒火,道:“华大侠德披万方,予咱们余家恩德再造,他的子侄,在下不容任何人动他一根毫毛,你一个女流之辈,恶迹未彰,我也不愿与你动手,你走吧。”
贾嫣冷冷一笑道:“走?留下人来。”匕首一挥,「刷」的一声平扫过去。
这一式看来甚慢,其实快到极端,但见寒芒电闪,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霍然袭到了余昭南侧后。余昭南刚刚转过身子,突觉剑气逼体,他头也不回,反手挥出一鞭,脚下一顿,运朝前方射去,敞声叫道:“逸枫兄,咱们快走。”
他那身法宛如天马行空,快速已极,挥出的一鞭。劲气汹涌,威猛绝沦。贾嫣彼那劲气挡得一挡,他已稳座雕鞍,驱马狂奔,直向城内地去。其余四人不再迟疑,各自挥动马鞭,同声叱喝,随后奔去。他五人马术高超,动作太快,云儿与那姓郝的老爹警觉出掌,也不过徒自扬起地上的尘土,已自截他不住了。
小云儿心犹未甘,尚拟纵身去追,只听贾嫣颓然一叹,道:“云儿止步,想不到他身手竟如此了得。”
云儿忿然道:“咱们难道罢了不成?”
贾嫣道:“不作罢又待如何?上车走吧,咱们尚得防他前来生事哩。”浩叹声中,登上了马车,郝老爹扬鞭驭马,急急驰向金陵城中。
金陵,又称江宁,乃六朝金粉之地。眼前的金陵,其繁荣较往昔为犹甚,名胜古迹,为江南名地之冠。秦淮河畔,夫子庙旁,白昼游人如织,入夜笙歌频传,灯红酒绿,通宵达旦,当真是龙蛇杂处,翠袖留香,涉足其间,既使人提心吊胆,也使人流连忘返。
就在这消金之窟的秦淮河时,有一座背河面街的宅第,离夫子庙不过一箭之地。这座宅第,红墙碧瓦,楼高院深,屋后的河面,停歇着几艘小巧精致的画肪,宽阔名门首,高挂着两只借大的灯龙,那灯龙如今仍然燃着红烛,烛光摇曳,照耀得门媚上,「怡心院」三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