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夕舞冷眼看向他,点头:“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很悲哀,你们已成了大国争霸的棋子,已经注定灭亡的命运。”
“你。”石敢当一张脸胀得通红,就要冲上来与夕舞拼命,却给狐女死死的拉住了。
雪槐猛看向龟行波,叫道:“你们的东海王是不是疯了,矮子盗已然全歼,还派特使去天安做什么?”
龟行波也是一脸痛苦,道:“雪将军你不知道,我回去禀报大王,大王先也高兴,谁知那矮子盗的特使却威胁大王,说那什么猪尾红蝇是皇族,矮子国暴怒之极,将会派一百万大军渡海来打东海国,大王便又吓坏了,只得给矮子国特使下保证,一定灭了狐女,将大隅原另加我东海沿海三城划给矮子国做为赔偿。”
石敢当暴叫起来:“你们那狗大王为什么不把他老娘从坟墓里挖出来去献给矮子王当小老婆?”
“石大哥,不必口出粗言。”狐女拉住他,看向夕舞,道:“你们的意思,狐女族已成了大国显示霸业的棋子,亡也要亡,不亡也要亡,是不是这样?”
夕舞冷眼看向她,道:“你就是狐女了,果然有几分姿色,但你只有自怨命苦了。”
“很好。”狐女点头,眼发锐光,道:“即如此,来吧,狐女族虽小,却有不屈的热血,我们将血战到族灭人绝。”说着看向雪槐,道:“雪大哥,你不必为难了,这世道到处都是这样的,受委屈的并不只我狐女族,可以说,国灭族亡的,到处都有,你们巨犀王扫平黑水原,不也灭了好几个国家吗?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所以你就率军来打吧,我知道你的心,如果能死你的剑下,我和我的族人会觉得好过些。”说完,拉了石敢当转身进了峡口。
雪槐的心有一种要裂开来的感觉。
夕舞的话是如此的赤裸裸。
争霸,是的,没有哪个诸候国会心甘情愿的让巨犀成就霸业,尤其是祭风、巫灵、炎阳等大国,现在狐女族就成了他们的考量巨犀霸业的棋子,巨犀若不能灭狐女,他们就要来灭狐女,以借此打击巨犀的霸业,其他小诸候国本就在看风向,若巨犀输了这一个回合,他们就更不会向巨犀称臣了。
雪槐本赞同敬擎天的看法,若有一个霸主,虽在最初会有动乱死伤,但成就霸业后战乱减少,反是百姓之福。千年以来的六霸也确实证明敬擎天的话有理。
但要以狐女族之亡来辅平巨犀的霸业吗?
他可以将天眼神剑刺进狐女石敢当的胸膛吗?
他看向夕舞,夕舞的眼光终于变得温柔起来,道:“哥,大王和爹虽然很震怒,但他们深知你的心性为人,所以也不是太怪你,但你不能再错,这事关大王的霸业,没得选择,正如那狐女所说,到处都有国灭族亡的,难道你都要同情他们吗?你好好想一想吧。”
她的话很温柔,但钻进雪槐心里,却就象一把把锋利的尖刀。
雪槐的身子僵立着,便如峡口的岩石。
太阳慢慢落下去,月亮升起来,又慢慢落下去。
雪槐没有动一下。
夕舞过来,久久的看着雪槐,突然道:“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狐女,舍不得杀她?”
雪槐身子一震,看向夕舞,不开口,但眼中的意思,他相信夕舞看得懂。
“那就怪了,在这乱世之中,别说小小的狐女族,便是扫灭一个国家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巨犀有今日,可是灭了黑水大尾等好几国呢,那时候你若在,难道也会犹豫?”说到这里,夕舞微微一笑,道:“哥,你瞒不了我,你还是舍不得狐女。”
雪槐还是不开口。夕舞应该明白他的心,但女孩子小心眼,硬要这么认为,他再解释也没用。
“你承认了是吧?”夕舞又是微微一笑,慢慢别转身,慢慢的道:“因为我们实力不够,大王本想将我嫁给巫灵的王太子巫剑,以联姻的方取得巫灵的支持,但我一直没答应。”说到这里,她略略一停,道:“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灭了狐女,打出我巨犀的威风,让天下诸候臣服,但如果。”
说到这里,她没再说下去,但后面的话雪槐自然明白,瞬时间象有一只巨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心。
“我会等你到太阳出来,或者你发起进攻,或者我回去,以后的事,我再不能做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雪槐的心,似乎也一点点破碎。
第五章之五
太阳终于出来了,夕舞在晨光中走来,由于逆光,她的脸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哥,你想好了吗?”
她的声音也有些飘浮不定,落在雪槐耳里,嗡嗡得厉害。
狐女和石敢当从峡口走了出来。
“雪大哥。”狐女叫。
雪槐转头看向她。
也许是对着阳光,狐女的眼睛里似乎有火在跳动,她深深的看着雪槐,道:“雪大哥,不要再犹豫了,来吧,其实如果没有你,我们已经在矮子盗手里族灭人亡,是你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只是把命还给你,能死在你手里,说真的,我们很高兴。”
“我也想清了。”石敢当抱了一坛酒,大踏步过来,对雪槐道:“兄弟,这世上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的,老天爷早瞎眼了,我们根本不要想那么多,来,做哥哥的敬你一碗,喝过这碗酒,我们便是敌人,我知道你了不起,但我的叉子也不是喝醋的,我们就来大战一场吧。”
他并没拿碗,就着酒坛子大喝一口,递给雪槐。
雪槐却不接。
他突地转身看向夕舞,道:“夕舞,你知道我有天眼神剑,授我神剑的前辈曾告诉我,碰到神剑想杀的人,天会开眼,剑会啸。”
夕舞冷眼看着他:“那又如何?”
雪槐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狐女,道:“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巨犀王要成就霸业,也不能说他错,要怪,就只怪我们生在这乱世中吧。”
狐女点头:“我不怪任何人,雪大哥,你尽管出剑。”
“我曾答应过授我神剑的前辈,剑若不啸,绝不拨剑。”雪槐脸僵硬如岩石:“但我今天要拨剑,因为我没得选择,就让天来选择吧。”仰天一声长啸,霍地拨出背上天眼神剑,直指苍天。
他对狐女有好感,但绝不象夕舞猜疑的爱上了狐女。
但他不能对狐女出剑,更不能象屠灭其他国家一样去屠灭狐女族。
因为狐女和狐女族已是他的朋友,他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挥洒热血。
除非他是无心的人,否则他无法出剑。
剑未啸。
石敢当似乎是轻声提醒雪槐:“兄弟,你那剑,眼睛是闭着的,好奇怪。”
雪槐的手,难以察觉的抖了一下,抬头看向神剑。
剑眼果然是闭着的,那样子,就象一个人在睡觉。
难道神剑睡着了。
“好,这是你自己挑的,莫要怪我,二十天后,大王将再调大军,没有你,我们照样能灭了狐女族,称霸天下。”夕舞调转马头,奔出一段,却不见伯野和一万大军跟来,她霍地回身,怒视着伯野道:“你们也想造反吗?要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巨犀,大王说了,作反者,屠灭九族。”
“你不象夕舞。”伯野的声音很轻。
但雪槐的身子却是重重的一抖。
他看向夕舞,由于极度的愤怒,夕舞的脸有些变形。
“伯野,别让我为难。”雪槐转头看向伯野和他身后的一万大军:“回去吧,我并不希望大王的所有将士都是叛徒。”
伯野抱拳,道:“是,我们会回去,正如夕舞说的,我们的家人都在巨犀,我们没得选择,而且不久后我们可能还会回来,但我绝不会向狐女族动刀子,因为我喝过他们的酒,这酒是给朋友和兄弟喝的,不是给要杀他们的敌人。”说到这里,霍地上马,喝道:“回去。”他这喝声里,竟象是有火在烧。
大军启动,随着夕舞的马,绝尘而去。
带走的,似乎还有雪槐的心。
龟行波眼里却有笑意,他看向狐女,道:“我和你打过四次,说老实话,我给你们打怕了,但我更怕的,是雪将军。”他看向雪槐,道:“面对你那长着眼睛的剑,说真的,我打心眼里害怕。”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身后五万大军,叫道:“你们怕不怕?”
“怕。”五万人一个声音。
“人人害怕,这仗还怎么打?回军。”龟行波挥手,五万大军眨眼退得干干净净。
“这家伙倒还有点人味。”石敢当笑,但只笑了一下就止住了。
雪槐的脸,白得象一张纸。
“兄弟,喝口酒吧。”石敢当递过酒坛子。
雪槐不绝的猛灌,终于是醉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窗子里看出去,月亮是那么的圆。
看着月光,有好一会儿,雪槐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但慢慢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最揪着他心的,不是已过去的,而是那必将要来的。
夕舞不是在和他赌气,而是铁一般的事实,为了霸业,冬阳王和敬擎天一定会再派大军来,灭掉狐女族。
那时他要怎么办?
是看着狐女族灭亡?
或者,挥剑和狐女族并肩作战?
这就象一柄双刃剑,无论哪一面,都会把他的心割出血。
有脚步声传来。
这里是狐女城,在先前那狂欢的二十天里,雪槐住的就是这间房子,每当他喝醉了,狐女总是彻夜不眠,为他端茶递水,扫除呕吐出来的污物。
她即不避嫌,也不嫌脏。她服待他,就象在服待自己的丈夫。
这脚步声也是狐女的,她正急步进来。
雪槐突然生出一种要躲开她的想法,脑中电光一闪,身子已借遁术到了城外。
回望狐女城,月光下的狐女城静悄悄地,雪槐的眼光似乎能穿透城墙,似乎看到了正在焦急寻找他的狐女。
但他不得不避开。他要避开的不是她的温柔,而是要避开那种将要来临的选择。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