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吃不饱,还要杀他们头,这个——我——我——?”无花一脸为难。
看了他那样子,雪槐微微摇头,道:“你会是个仁德的国王,但却永远成不了一个合格的统帅,所谓慈不掌兵,一个合格的统帅,固然要爱兵如子,但也一定要有杀心,该出刀时,就要毫不犹豫的出刀,这样士兵才会服你。”
无花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带不了兵,不过有你为我带兵,也就够了,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明智有力的统帅。”
他眼中充满热切,显然是把未来东海的军权理所当然的托付给了雪槐,雪槐却只暗里摇头。
雪槐催动全军,沿夷水往下急赶,他必须要尽量多赶一点路,这样才有可能在军粮吃尽之前,与四十八盗的送粮船队会师。在他急催下,虽然肚中半饱,大军仍是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十天时间里赶了进山时二十天走的路程,然而到这天傍黑时分扎营时,送粮船队还远在数百里之外。
没有办法,驾船的虽都是水上好手,但逆水行舟,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尤其是进夷水后,水势更陡,水流更急,上行更装了半船粮,当真比爬还慢。
雪槐剑眼看得明白,以这种速度,最少最少,船队也还要五天才能赶到。
这十天里,他能催着大军以超常速度急行军,一是他的威势,二也因为虽然是半饱,终究还是有东西进肚子。这以后呢,从明天起,再没有任何东西进肚子,他还能催得动大军赶路吗?或许强压得一天两天,压得五天吗?
不可能的。
举首望天,已真的山穷水尽。
第十四章
天边,有两个黑点飞来,到近前化为人身,却是雷电双鸦,双鸦是来回报这些日子的巡查结果的,情势大为不妙,七杀教在各地疯狂扩张,不绝的有邪魔加入,声势嚣喧尘上。
双鸦报了半天,却见雪槐懒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双鸦对视一眼,电鸦道:“主人,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邪魔势大,有——有退隐之心?”
“不是。”雪槐知道因为对双鸦的禀报不热切惹起了双鸦的疑心,忙摇头,道:“是眼下有一个大难关过不去,顾不得那些。”
“什么大难关,连主人也解决不了。”双鸦齐问。
在双鸦追问下,雪槐便说了缘由,叹一口气,看着夷水道:“粮船就在水上,但就是没办法赶过来,这真是天亡我啊。”
“主人是说粮船走得太慢,赶不过来是吧?”双鸦对视一眼,齐问。
“是啊。”雪槐点头,察觉他两个语气有异,道:“你两个有什么办法吗?”
“要船快行,那还不易如反掌。”雷电双鸦齐声大笑,对雪槐道:“主人莫要心焦,一夜时间,包你船到。”言毕双鸦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鸦叫声,一面叫,一面沿着夷水向飞,随着他们的叫声,树林中不绝的有乌鸦飞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乌鸦越聚越多,眨眼间就不知有了几千几万只,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雪槐又惊又喜,借遁术跟在后面,到粮船上,早已是漫天的乌鸦,这夜有月,莹白的月光本来彻照大地,但这会儿却给乌鸦完全罩住了,再见不到半点月光。
这时船上水手早已慌做一团,押船的是黑鲨七,见了雪槐,慌张急叫道:“总舵主,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通天下的乌鸦都到这儿赶集来了啊。”
雪槐已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高兴,笑道:“没事,可能是乌鸦选总舵主吧。”
“乌鸦也选总舵主啊。”黑鲨七摸着脑袋,完全傻了。
这时半空中雷电双鸦大叫:“主人,让他们扬起了帆。”
乌鸦群中竟有人声,可把黑鲨七又吓一哆嗦,若不是见有雪槐在,真要一跟斗钻进水底去藏身呢,雪槐一扬手,喝令扬帆,两百艘船一齐扯起风帆。
雷电双鸦在空中厉叫:“都站稳了,走了啊。”两声冲天鸦叫,蓦地里所有乌鸦一齐向下扇动翅膀,立时扬起一阵狂风,那风之烈,真有摧屋倒树之威,众水手立身不稳,若不是先得了招呼,只怕十个有九个要给刮进水里,船上的帆吃饱了风,带得那船箭一向上游射去,雪槐心中狂喜,暗叫:“想不到救星出在他两个身上,以这种速度,有大半夜便可赶到军前。”
他喜,黑鲨七等一干水手却是惊喜中更带了十二分敬畏佩服,黑鲨七对雪槐道:“我一直担心怕误了总舵主的事,但逆水行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想不到竟有神鸦助力,总舵主真是神人啊。”旁边水手一齐点头,看着雪槐的眼光,就象在看着一个天神。雪槐心中感概,暗叫:“你们哪里知道,不久之前,我差点要仰天痛哭呢,这也真是天助我了,否则雷电双鸦如何来得这么巧?”
雷电双鸦指挥群鸦分为两拨,一拨来,一拨去,便如两把巨大的扇子,不停的对着船队猛扇,船队便疯了一样向上射,堪堪在天明时分,到了军前。
巨风呼啸,早把众军惊醒,齐出帐来看,眼见漫天乌鸦以翅扇风,送了无数粮食来,一时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是在做梦呢。
雪槐笑对雷电双鸦道:“这次两位可真立下大功了,雪槐记着,你们也不必现身,以免惊吓军士,可带鸦群自去,多多注意七杀教动静,随时回报。”
双鸦应了,刚要带鸦群离去,雪槐突地想一事,叫住双鸦道:“对了,这次是你们来得巧,但下次万一有事,只怕就没那么巧了,得有个什么法儿,很快就能找得着你们才好。”
“这个容易。”雷鸦抱拳道:“主人只须念动雷电诀,不论多远,我两个立刻知之。”当下说了雷电诀,雪槐记了,双鸦自去。
鸦群散尽,地下惊呆的众人才慢慢清醒,无花拉了雪槐的手,又哭又笑道:“木兄,你不知道,军中再无颗粮,我又一夜找你不到,眼看天亮,我真的想自杀了呢,再想不到你竟能命神鸦驱风,送了这大批粮食来,你兄,你真是天降神人来助我啊。”
一卦准也是不绝点头,看了雪槐道:“你这小子,我一直说你有两手,但现在看来,你小子还不止两手,简直有三手。”
“什么呀师父。”雪槐大好笑:“三只手那不是小偷吗?”
这时黑鲨七已在指挥水手陷粮,雪槐猛地跃上一块山石,大喝道:“全军将士听了,前十天军粮减半,乃是因为林国舅兄妹要害无花王子,送到军前的军粮全是沙子,所以不得已让大家挨饿,但天不绝王子,神鸦助风,借了粮来,大家从此可以吃饱饭了。”话未落音,三军已是欢呼一片。
雪槐霍地里目发电光,叫道:“我们顶风冒雪远征南夷,林国舅兄妹却在后面使刀子,想要饿死我们,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番话激起三军怒火,众军齐叫:“杀回京师去。”“杀了他们。”
“好。”雪槐一握拳头:“大家吃饱饭,随王子杀回京师去,问一问林国舅兄妹,我们哪点做错了,要饿死我们。”众军轰然应诺。
无花又是激动又有些不安,看着雪槐道:“我——他们。”却不知说什么。
雪槐握了他手道:“王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担心,你素有仁德之名,而林国舅兄妹弄权也是尽人皆知,且那押粮官现在还未到宣州,我自会擒了他让他老实招供,如此事实俱在,没人能说你什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自此以后,东海将不会再有林国舅兄妹说话的地方。”
无花确是担心别人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争王位,雪槐即这么说了,还有什么说的,不再吱声。
吃饱了饭,大军趁势急赶,这时也差不多到宣州了,不多会就赶上了那押粮官,捉了一审,那押粮官虽是林国舅死党,但如何抗得住雪槐神威,老实招供,三军听了,更是愤怒,齐吼着誓要杀了林国舅兄妹。
到宣州,雪槐一面遣黑鲨七自行回去,一面打出“清君侧,除林氏”的旗号,大张旗鼓向东海进发。
宣州到东海,中间有三道城池,都有守军,但雪槐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剿灭山贼,一战成名,竟无一将敢拦雪槐大军去路,大军一路畅行无阻,这日穿过最后一城,再有两日,便可到东海城。
这时夜间,雪槐正于睡前修练万屠玄功,忽有所觉,急运剑眼看向东海王宫。他在无花面前大包大揽,不当回事,其实暗里十分谨慎,生怕有错,一点灵光,始终留意东海王宫中事,所以略有异动,他便能发觉。
王宫中这时正上演一幕惨剧,只见东海王从床上滚到了地下,还在打滚,口中不住冒出污血,一只杯子打得稀碎。旁边,林国舅兄妹一脸冷笑站着,不用说,林氏兄妹情急之下施出狠手,毒死东海王,好全力与无花对抗。
其实这也在雪槐预料之中,心中冷笑:“先我还担心无花仁善东海王护短,这下不要担心了。”
当下收了剑眼,倒头大睡,余下的他不必再看,猜也猜得到,无非是龙果即位,然后调集所有兵马与无花大军一搏,林氏兄妹再玩不出其它花样。
第二天探子回报,东海王突然暴毙,传言说是给无花气死的,林妃之子龙果即位,尊林妃为太后,加封大将军龟行波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督师守城,同时号令各地兵马勤王。
听到东海王死,无花一下子哭翻在地,捶胸道:“是我不孝,气死了父王,我该死啊。”
雪槐忙扶他起来,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凭你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别说气死他,便要气得他打一个饱嗝也要费身力,你父王是给林氏兄妹毒死的。”
雪槐的话说得尖刻,但还真管用,无花一下子收了泪,叫道:“父王是给毒死的?木兄,你说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雪槐也不想解释,只道:“不信,打进王宫,你看你父王的尸体便知道。”
无花当即下令全军戴孝,更打出为父王报仇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