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富熟而多产,户口众而民风孱弱,唯重贵种而教门森严,虽然千百载而至死不逾。”
天竺,作为这片广大区域的名字,无论他受到多少次入侵,改换过多少王朝和人种血嗣,本土以婆罗门阶层为首的文明传承体系,总有办法用水磨的功夫,在岁月的流逝中将这些强横而野蛮的外来势力,渗透改变最终纳入到本土的体系中去。
但是现今这一套传统,在外来的唐人面前,就不免无能为力了,毕竟唐人来自一个同样古老无比,拥有完整文明传承的庞大国度,拥有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和文化基础,无论是来自民族自豪感还是文化上优越xìng,或是大一统国家的归属感,并不是这些在割据混战中沿袭和把持了千百年的特权,刚刚经过世俗改革而压倒佛门有所复兴的婆罗门体系,可以轻易动摇和改变的。
因此现下正是外来本土两种新老文化消长对立的微妙时期。用某人的话说,这是一场两大文明体系之间气数之争,所谓的战争和反乱只是一种外在的表现。
经过这几年的杀掠侵攻,好称五河之地的大平原,至少有两条流域,已经纳入唐人的势力范围,剩下的县域则主要集中在,作为入主中天竺曲女城的大国巴哈利尔王朝,外部屏障的诸多藩属诸侯势力手中。
更向西南印度河下游,地势更低一些的信德地区,则是巴哈利尔王朝起家的发源之地。
里海之滨,回纥白登王子,正在骑马巡阅他的部众,相比当初率众西来的寒酸与简陋,已经不可与日耳语了。
代表独自建牙的素sè狼旗下,模仿回纥王帐鹘卫建立披着黑呢大氅的护军卫士,统一制式铠甲,裘帽狐尾垂肩的亲率、附离诸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硖弓执刀,尤显威武雄壮。
经过近年的厮杀征战,在里海东岸的低地草原上,他已经拥有大唐岭西总管行台下,管领三个下等羁縻州的玄池都督府名分,十一处大小城邑和大型聚居地作为生聚修养的根基,其中既有猎物丰富的大片肥美的草场,亦有环绕着城邑的绿洲灌田,更有数处分布以大道上的商栈和集镇。
除了归在王子名下的亲帐部族三千帐,仆固和莫贺两大亲附臣部的一千七百帐和八百帐,以叶护身份直接管领的同罗众八千帐外。还有当地被征服或是收并的十一只突骑师部落,六只葛罗禄中小氏族,对他宣誓效忠并献纳贡赋和人质,可以随时应召募集起近万控弦之士。
直到这里,白登所谓叶护之名,才有些实至名归。
相比在国内那点靠别人给予的根基,他算是真正有了一份包括牛羊部众土地在内,传给子孙后世的家业,但在此之前,他还会以大唐最忠实藩部的身份,奋斗上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他并没有因为这点成就,就mí失了自己,因为虽然他的部众比别人独立xìng更高一些,实力最强,但在藩属的序列中,他同样不缺乏的有力竞争者。
从高原走下来的青海部到土谷浑旧族,从安西城傍藩众、河西熟藩,到的三大葛罗禄和两姓突骑师,从契丹奚族秣鞠混编拓揭军,到黠戛斯人和来自国内的拔古野部等回纥同胞,他们同样不缺乏能征善战的游牧战士。
乃至是吐蕃战俘降人组成的敢死效节军和苏毗、党项xìng、西羌众构成的青唐黄协军,也有具有一定潜在的竞争xìng。
而在他的南方,就是大唐城傍亲藩聚集的huā刺子模地区,也被称为火寻的显望大州,光是划…分出来的直列、羁縻县,并以各sè部众领地为名的军、府,就多达二十一所,散布环绕拱卫在咸海大泽的四周。
在大唐见过百余年的对外征战中,大唐的将帅们对如何有效驾取和管理这些外藩附庸军队,已经mō索出相对行之有效的经验和手段。
无论是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之流的西北名帅,或是高举叛旗的安史之流,在驱使外族藩属为前驱炮灰上,都是各中的佼佼者。
就如早前的安史之乱,与其说是一群养不熟的藩胡势力对大唐的反噬,还不如说是一群唐人为主导的新锐力量和野心家团体,在安禄山这个具有胡祖血统的权臣领导下,发起以改朝换代为目标的叛乱。因为双方的阵营和成分,可以说是半径八两极其相似,而且相互之间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吹响号角,让我们南下吧……”
白登挥动手臂高声“那些肥美而富庶的土地和城邑中,无数的财货人口等我们去取……
夏季的热风,熏熏然的流动在西阿拉斯罕的草原上,满身披挂的拓跋进,用亲兵递上的湿布抹了一把脸颊,觉得毛孔很快又被风中吹来的热气给蒸干。
持续漫长时间的可萨内乱终于结束了,对于王太后独孤受或者大伯克库兰来说,下面都是些扫尾的工作了一清理战场避免人畜的瘟疫:迁出渡河口的居民防止喀巴尔人和拜占庭军卷土重来:在此处建立要塞和石碑颂扬自己的赫赫武功:选择合适的日子班师回到伊迪尔城举行献俘游街的庆典。
一批批的犹太商人渐渐涌到了此处,他们慷慨地为军队运来了石料、木材,并资助了雇佣民夫的金钱,大批精通建筑和雕刻的工匠也乘坐着船只和马车来到了这座不起眼的河洲边,很快巨大的石垒傲然tǐng立在那里。
“拓跋首领,我不但赐予你此处土地的世袭收益权,还任命你为汗国西方边区统领,千万不要让希腊人和喀巴尔的叛贼越过河流半步!”
前些日子,石垒的大厅中,来自大伯克任命状还犹然在耳。
随着斯拉夫奴隶和赛里斯雇佣兵组成的特别军团,成为新的地区镇守者,分别由拓跋率、朱邪赤辞、耶律乙拔三位大首领轮流驻守一年。
而作为拓跋氏重要成员之一的拓跋进,现在已经是可萨汗国序列中,为数不多的将军之一,所辖的控弦带甲数千,除了本族子弟骑兵外,还有经由他们训练出来本地健儿,以及斯拉夫奴兵组成的伴随步兵,攻守兼备足以在某些情况下独当一面了。
而作为当初万里迢迢来到可萨作战的拓跋、朱邪、耶律三部,也已经今非昔比,除了就地娶妻生子,坐拥奴仆畜群,建立众多家庭而发展起来的本部数千帐户口。
在划给河间草原上他们还有大量当地人构成的附庸部帐,专事提供牛羊牲畜和人丁劳役等各sè物产,让他们常年足有的脱产人员,来维持一只规模较小的职业化军队。
因此,拓跋进现在的任务,是率领本部人马,越过克里米亚半岛南端的第伯聂河下游,对逃亡拜占庭境内的喀尔巴残部,进行惩罚xìng的烧掠作战。
毫不留情的烧毁他们临时聚居的部帐,掳走他们的牲畜,杀死抵抗者,俘虏更多的奴隶,将一贫如洗有命逃出生天的流亡者,驱赶到第聂伯大草原的更西方去。他们现在只能望着有水源和夕阳的方向不停地逃下去,直到追兵的马蹄全部受伤为止。
这也是军事统帅出身的大伯克库兰所指定的方略,虽然可萨汗**队和财富在内战中遭到了惨重的损失”但是诸狼的子孙更要强势lù出的獠牙,以威慑国内外那些不安和觑觎的势力,用敌人的血肉来反哺自己。
因此除了那些需要回到领地繁衍人口和牲畜的部帐外,其余稍有余力的军队,都被动员起来进行夏季的会猎,而这几只带有鲜明东方sè彩的外族军队,无疑使大伯克战略中的重要一环,就算是拜占庭人,也未必分得清楚,赛里斯雇佣军和正规军的区别,更别说那些第伯聂河以西的草原蛮族。
拓跋宏他们这一路三天来已经劫掠了五个村落和贸易站,获得子三百名俘虏和一百五十匹骏马,还抓获了二十名拜占庭溃兵,他们无一例外光着上身,被用绳子串成一串串,垂头丧气跌跌撞撞的拖拉在马后,行进在过腰的繁茂野草中。后面随军商人驾取的沉沉篷车上,沾染着生前主人鲜血的骑兵盾牌、头盔、弯刀和旗帜一起,在车厢里密密叠在一起,然后他们包围了一处位于河口的大型聚居地,主体是巨大的木头教堂,以及围绕周边搭建起来的诸多仓房和屋舍、商栈的建筑群。
因此这里既是一处传教点,同时也是一座城垒,在火攻焚城的威胁下,里面的拜占庭教士和他们所庇护的当地百姓,终于决定有条件的投降,以换取他们带着随身财物和武器,安全撤回国内的承诺。
这对君士坦丁为首孜孜不倦在东方和比方草原上进行传教的教会,是一种巨大失败和耻辱,但是克里米亚为首的三个军区,刚刚在干涉战争中遭受一场惨痛的失利,大部分的精锐野战部队,只能靠剩余的戍防部队和农兵军团来困守堡垒,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庇护他们。
那些教士高呼主之名,劝慰着这些被迫失去家园而一步三回头的人们。
他们是如此依依不舍的望着这片挥洒下大片汗水和心血的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游牧骑兵,轻而易举的闯入他们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房舍翻找抢劫,占据了城寨的制高点,将东方风味中的旗幡,高高的插在教堂的顶部。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或许有一天,会通过经商和传教,或是战争,还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
而相比在烧掠行为中得到变相犒劳的士兵们,对可萨的上层来说惩罚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迫使拜占庭人认清现实重新回到谈判桌前,以更低的姿态作出补偿和交涉的前提条件而已。
因此这些生力军才刚刚出发,大伯克库兰已经派出交涉的使者,因为国内已经有太多的声音,迫不及待的需要恢复中断已久的传统贸易活动。
东欧大平原上纵横的河流水系,无论是向北延伸到冰原冻土边缘,斯拉夫人部落聚居的bō罗的海沿岸,还是向南流淌到与拜占庭人天然分界的马拉马尔海和黑海中,一年到头总是流动着充沛的水量,因此格外适合这些商旅的行船,因此已得到胜利的消息,他们就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