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沿着穿过西州汇入罗布泊的赤河(塔里木河)沿岸的灌渠绿洲,向上游继续行进,越过天山支脉一开都山的边缘山口后,就进入真正意义上安西都护府境内,安西四镇之一,最东端的焉耆镇和焉耆都督府的所在地区,焉耆镇大致位于后世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部,天山中段的焉耆盆地内,蜿蜒穿过沙漠戈壁的赤河,在这里再次冲击出一片肥沃的农垦灌溉区来,由于该盆地地势西北高,东南低,略为倾斜,四周环山,形成了特殊的山间盆地。
山上的融雪汇集的众多季节xìng溪流,再加上贯穿过境日益壮大的赤河(塔里木河),形成了焉耆海(即博斯腾湖,也是后世〖中〗国大陆最大的内陆淡水湖),因此焉耆镇可以说是安西都护府境内,水资源最丰富的地区……
当地广种稻麦菽栗,并富产枣梨葡萄等果木,焉耆海畔水草连云,芦苇从dàng,野物极多,其中蕃息着众多野马,经由配种驯化所出焉耆大马,乃是安西名产之一。此外大泽还出产作为胭脂的染料植物,依靠绵延的水系,富有鱼盐蒲苇之利。
如星网般贯穿在沼泽和水泊中的各种灌渠和河道,让往来的车船舟楫不断,在这一片四野多风尘大地理环境中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暴,因此甫见之下,很有些依稀来到江南水乡的错觉。也让那些长期见惯了大漠孤烟残烟落日的旅人们,很有些惊喜和感动。
焉耆镇的前身,乃是新疆塔里木盆地古国,又称阿耆尼国,也就是沃教中的火神之意。最早见诸《汉书西域传》:“汉武帝元朔六年(前122年),汉票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耆山千余里,得胡首虏八千余级,得休屠王祭天金人”……
直至本朝开国,末代焉耆国王姓龙,名突骑支,常役于西突厥。
贞观十八年(644年),为安西都护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讨平之,由是成为〖中〗国自古以来的领土。
焉耆镇治所为昔日王都员渠城,周六七里,四面据山,道险易守,泉流交带,引水为田。虽然与西州一般,属于农业和商贸同样繁华异常的枢纽重镇,但到了这里,相比西州遍地可见的汉人面孔,已经是西风胡韵逐渐占据主流了。
道路上行走的,田野间耕作的,山林间放牧的,几乎都是各种肤sè发式瞳样的胡族人,夹杂在他们之中其中的那些穿戴最光鲜最整齐的,肯定都是一sè黄肤黑发的唐人。
但我一询问当地戍官,才知道。
据说这种状况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和我还有点关系,早些年地方上见到唐人也不会少的,但由于这几年的大开拓和进军,大量当地唐人土户和熟藩,归化人被土地财物等厚利,募集吸引去更西边的土地上进行开拓经营,他们闲置下来的田亩和产业也不能撂荒,于是以佃租形式被委托给军镇和官府重新规划,并开始大量用战争和贸易所获的奴隶,进行集体耕作和经营,结果造成了这种地方上胡汉比例有些不对等的局面。
要知道,焉耆镇相当于国内一个上等大州,户近两万,番汉人口十一万,常驻边兵八千,外加前焉耆国人组建的府兵四所,但在行政规格上却属于排名前十的都督府之一,光是驻军将士家眷及屯户子弟,就占了三成,再加上外辖八个羁縻州的归化百姓,不至于零落如此的。
这里也曾经是大唐开国以来,经过几战几复,流满鲜血和眼泪的土地,而如果没能解决雄踮高原的吐蕃,安西四镇经营的再好,也免不了被遮断后方的危机,对于这一点,我是相当具有自豪感的。
焉耆镇镇守使杨日估,算是北庭副都护杨希古的同宗,也是土生三代的老防人出身,一早就亲自率一众文武官员亲自来焉耆海西的驿站迎接,对于我这个长期身在国内,却心怀遥远故乡,连带对安西四镇都关照援助有加的朝廷重臣,那是殷勤周至热切拳拳不需赘言。
我们依例没有如邀入城滋扰,而是在焉耆海之滨,选景秀饶泽之地联车立帐,作为临时驻所,然后向四方采买补充所需,并搜罗地方风物特产。
夕阳余晖下,晚风习习,准备晚餐的案子上已经摆着酸笋腌肉,蟹块炒米果,生蒸火tuǐ,熏腊炒饭,海米盹瓜条,等自备的食材。
交涉采买新捞获的鱼鲜,也正在加工中,什么扁头稣,什么裂腹鱼,什么淡水鲍,奇形怪状的当地特有水产,或切断爆炒,或剖丝凉拌,或黄油片煎,淡淡的河腥味和翻炒出来的鱼油肉脂香气,漂浮在空气中。
咕噜噜的汤锅里滚着的是,河蚌螺丝虾蟹小鱼的乱盹杂汤。籍着等候晚饭的时光,我身边的女xìng们,也难得出去活动一下,坐车坐的僵直的身体。
小丫头正在折腾她的新坐骑,一匹长毛如炭的两岁小驹,焉耆马以轻灵平稳著称,据说马驹一生下来,就能平稳的侧步走。只是一群人拿着套网绳索如临大敌围在一旁,准备随时套拉住可怜的小马儿,不让它有任何使脾气的机会,看起来有些煞风景,雨儿和哥舒小姐妹则蹲在水边浅沙里玩昏钓,1小慕容带着柳芳菲又不知道躲到哪里角落去,尉迟瑶跑去听取当地下属的工作汇报,转眼我身边只剩下个林素昔。
新出炉的计划…书也摆到了我的面前,我前几天才敲定了在西州兴办盐厂和铁坊的一揽子项目,当然是以军从商的身份出名投资经营的。
朝廷对涉及盐铁之类普通国计民生的管控还好,但是对于钢铁锻冶,爆炸物、燃烧弹、热气球等技术,就出于一种小农经济的保守心态,恨不能将所有相关事务都尽可能封锁在都城附近,以便对技术扩散把守的越严密越好。
虽然这里已经有些天高皇帝远的味道,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做足的。
粗略看完计划…书,我又让林素昔给我念,这两天积压下来的国内奏报节选。
“弹劾小白狼、早慢熊祸乱宫闱疏,这些朝官还有没有下限了……
我翻了个白眼,扫了扫这份延迟了至少半个多月的邸文及其附议,不禁嘿然道,这算不算是两只宠物躺着中枪啊。
这也是鹞书加马递组成的情报系统,所能最大的极限了,过了瓜州之后,往来内地信息的延迟,是以天数为单位递增的。
“说我们家养的小白狼,早慢熊以一长毛畜生,出入宫闱而嬉戏于宫人妃主之手而日久,虽行举如禽兽,内外命fù皆不以为幸,实有损皇家体面和天子圣名,还请效法古制……予以净身之刑……”
“然后呢……”
“然后崔光远派出老搅局的人,答的更妙……”
“他们怎么说……”
“请效法古制,先净翰林、丽正诸殿院学士、shì御、供奉伴驾内臣之身,以正宫闱之风……何苦专难畜生呼”
噗,我一口刚喝的西瓜汁顿时喷的满嘴满脸,崔光远什么时候有这个政治幽默感了。
“难道我走了之后,朝中政争,已经到了这么无所不其极的程度了么……”
再看下去,却是我自作多情了,门下省shì中,领班宰相张镝以年高力再,乃请退,天子再三慰留,又使太医常驻府上居体问安,乃加上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少傅。
这样加上老而不死谓之贼,偶尔还会受到宫内象征xìng备询而发光发热的太子少师、幽国公韦见素三前两年才告病请至仕的太子少保、鲁郡公颜真卿,一套师保傅组成退居二线,随时备诺传唤的元老宿臣班子,算是基本凑齐了。
再联系上不久前跑去修行的中书秉笔宰相、安平侯李泌,空出来的宰相班子首席,足够朝中一大堆人自下而上的活动和忙碌上好一阵热闹了。
张锅的去位,也代表着肃宗时代沿袭下来的老人和最后一点影响的彻底终结。如果在联系上我离京探亲的请求,很容易就和皇帝立储并为新朝班底铺路的猜测联系在一起。这无疑会让很多人的心思再次活泛起来。
相比我加东宫詹事府的追封,当年贬斥广州的王邸故人木野狐,也在市舶使任满后回京栓选,乘着册立太子的风潮,出任司农左丞,领商椎、错金、铸印、汇通诸局司事。
不过这些都离我太远了,烦恼的应该是薛景仙、崔光远他们才是。
然后尉迟瑶也回来了,带来了西域女营的消息尉迟瑶负责的西域项目之一,也包括就地筹建女营,主要架构和职能,基本按照国内既成的模式组建的,只是来源有些不同,西域之地,戈壁沙漠,绿洲沃野,贫瘠与富饶兼具,民风彪悍而经商成风,是以重男轻女的传统,尤胜国中。
是以女营主要由当地贫寒人家养不活,而舍给军队的年轻女孩儿居多,代价低廉的难以置信,而对这些当地人来说,将家里浪费粮食的赔钱货,送到军中白吃白喝几年,还能换成几袋豆麦或是十几枚银钱,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因此消息一出,几乎是踊跃而来的是,坐着大车的女子给家人送到军营门口,光是西键城一地就收了近千人。
只要经过短暂的培训之后,就可以投入到浆洗缝补织绣之类的后勤劳务中去,然后再在其中选出一些悟xìng和学习基础较好的,进行更进一步的救治护理的培训,以满足战地后方的需要。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也是将来军队配偶问题的首选。当然我所没法预料的是,由于这种模式造就了大批军旅家庭,因此日久下来,甚至因此改变了当地流行甚久的溺婴传统。
焉耆镇,南河大城,火光熊熊的大袄祠,也迎来了一名刚刚换下官袍的特殊访客,高高镶嵌着代表七柱神之首,至高神阿胡拉马兹达的鹰身人首金sè造像的门廊之下,空气中弥漫着焚烧香料和名贵木材的味道,这是西域硕果仅存的几处供奉圣火的大祭坛所在,按照传统,圣火被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是信徒在家供奉的“虔诚之火”以灯罩或是火笼的形式进行维持和供奉。
第二等被称为“火中之火”供奉在中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