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郡又称荆州,别号荆南郡。有户三万三百九十二,人口十四万八千一百四十九。下辖有枝江、当阳、长林、石首、松滋、公安、荆门……其中荆门、石首、当阳各有水陆大营……艨一千、斗舰千五。轲、牙船数以万计……有拦江的浮船台……”
楼船、艨、斗舰,其实是以船的吨位和职能区分的,各自分为千料数千料分成若干个档次,在千料之下的其他都算是小船,而象这种内河舰队,主要作用就是输送士兵,以及用做提供石炮、车弩等火力支援的平台,除非是进入蕃阳湖、洞庭湖这样宽广地大水域,否则大规模船战的机会并不多,因此它们的作用是在河网密布的南方,可以比陆路更高效地进行兵力投放。
而永王的士兵,也是典型地南方特色,以站在船台上候迎的一个百五十人的标准队方阵为例,主要是以轻装步兵为主,只在青色的短衣外穿了保护胸腹的镶皮背心甲,更讲究灵活性和机动性,士兵多数也没有头盔,而是黑色的软帽和濮头,只配备了很少全身明光甲的钩枪和槊手,刀牌手中的单臂小圆盾远远要多与大型的团排和立盾,显然是为了跳船接战的方便,其中甚至有一成士兵不穿甲,而装备是一种连身皮套和短刀,估计是为了潜游在水中撕杀的方便,但是这么一队人,配弓弩的比例却很高,几乎过半的士兵都身后背弩,还有一半人拿的是便于速射的短弓。
而且,这些士兵身体素质还是精神面貌还不错,看起来也是训练有素,这么多人站炽热的日头里汗流浃背的,居然没有多少动作和声音,据说这些还只是留守的府兵。
我轻轻估算了一下,按照现有的数字为基础,再加上南方也是太平日久,民风较为孱弱,十丁抽一为极限,江陵的战争潜力,大概在现有的基础上,至少可以再抽发二万五千人。
不过,
唐代的户籍制度,主要登记税赋人口,也就是有经济地位,有资格交纳赋税的人口,这十四万八千一百四十九的数字,并不完全包括户主家的妾婢奴仆、未成年的子女、佃客、庄户,此外还有大量被隐瞒的荫包户等隐性人口,北方战乱,还有大量流民盘恒在城里讨生活,此外江陵是一个水路发达的商业大埠,大量常驻的行商、坐商,水手、工匠、苦力、劳役,都是另册管理的。实际人口要多一倍还多,象我管辖下的成都府,实际的人口数字在官方数字的三倍以上。
而江陵有丰富的水军资源,那些水手船工只要稍做训练,就可以为军队服务,还有大量可以征调的民船资源,所谓南人擅船北人善骑,自三国两晋南北朝以来,荆州作为天下少数适合盛产水军的发源地,与淮北丹阳等地能吃苦善战著称的步兵一样,算是南方屈指可数的劲旅王牌,在抗击北方政权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屡屡让北方那些的游牧骑兵和重装骑兵,吃尽了苦头,这是他们天生的优势。
不过这是老黄历了,经过长时间的太平,最后一场需要大规模出动水军的战争,也是一百多年前开国时的事情,这些平时只能靠剿水匪、反走私等任务锻炼出来的军队,能有多少战斗力,还得拭目以待。
不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可以影响这一切。就是正统和大义。历史上永王起兵之时也算威势赫赫,一路顺流而下,打地当时江东、江西地守臣逃的逃降的降。结果一被朝廷宣布为叛逆,将士军心大乱,在长江边上,再也不肯前进,当晚就跑掉大半,待到天亮官军以敢死之士杀来。士兵都无心作战,退还九江十不存一二,再加上时任淮南节度使地高适派兵断其后路,只能奔逃百里众叛亲离,被自己的部下据之城外,最后只能改头换面的易装潜逃。
说话间,可以并列十多骑赛马的船板,被缓缓的放下来。那些士兵也终于挺直了腰杆。
“这位是永王傅刘彙,同时也是丹阳太守兼防御使,素以文才著世,早年颇得上皇赏识。与西朝的宪部尚书李麟,并称开元二老学士。”
那是一位胡须班白地老者。在一干臣属中穿的是最尊贵最耀目的紫色,戴着高直的进贤冠,犀角镶玉的腰带上,
鱼袋,显然很有精神,花白的胡子一根根疏理的一丝来相当的清奕飘然。
在他身后,退半肩而立地,是一位身穿兽纹青鳞甲身形硕长的大将,直挺挺的站如枪剑,目不斜视。
“那位是前武卫中郎将高仙琦,乃是营州高丽人”
“高丽人高仙琦?难道与高帅有关”我插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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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就是前安西大都护元帅高仙芝的族人,从征十数载,刀弓军马无不娴熟,后来高帅赐死,他连坐获罪流于永诋,现领永宁军使,为江陵诸将之首……高帅之兵法,他亦得几分。
我顿讶然,前安西都护高仙芝,在西北四帅中号称山地之王,大唐步军第一帅,大唐用来经营西域地安西四镇,在他手上达到了无人可及的顶点,大唐也因此被为塔里木地区、伊犁河流域和伊塞克湖地区地占有人和塔什干的宗主,吐火罗地区,喀布尔和克什米尔的保护者。作为随他长年征战的族人,又得其兵法熏陶,的确是值得的重视。
次位站在他背后的人,虽然也穿着武官的朱袍弈冠,却不披甲,看起来要儒雅的多,线条柔和眼睛细长,看起来世于城府,却不会让人觉得疏远。
“这位是季广琛,字廷献,寿州人,于开元二十三年乙亥中智谋将帅科进士,乃是从永王就藩少数带在身边的老人,现在以国府长史领府卫亲事军,也是最亲信的大将之一”
我再次轻轻惊讶了一下,居然还是个特科武进士,要知道本朝的武进士要比文进士少,特科进士就更稀有了,还是太上老皇帝亲点的智谋将帅科,只有开元年间与吐蕃大战时才开过一次,可说是前程无量,当时西北四帅正当武功赫赫之时,无论是到哪一位的帐下,都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如果能积累资历坚持到现在,起码也是马遂,李牺蕴这样要么外放一方重任,要么入朝拜于阁台的成就,这么一个人居然投靠了永王,不过这个名字让我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眼神却飘到第三位,那明显是个胡须发黄毛发略卷,有胡人血统的将领,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般的显目。
“这位是浑惟明,是个边将出身,先事过都四节的王(忠嗣)大帅,后事于哥舒老帅,从征九战吐蕃勇冠三军,也算威名赫赫,曾任云麾将军、皋兰府都督,据说其祖先即汉代匈奴浑邪王,世代以浑姓。人称浑半枪”
“哦”
“因为这位有易当千军之勇,攻略青海时常常深入敌阵,虽战枪折而不减其勇,以半枪挑取敌首还,当年与高军候同在帐下,曾有诗为其曰:“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到永诋,现在为永藩帐内府领军,领荆州守捉之责。”
这位居然还是我名义上的同僚和前辈,
而天水马不愧是西北硕果仅存最古老的将门世家之一,虽然马伏波的血脉已经单薄,但于军中还是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马克己的族叔马凛,现任河西节度副使,就是与浑惟明同时代的人物。对这些西北背景的将领。可谓了如指掌。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永王这人虽然有不臣之心,但看人择物还是有些眼光地。光门下招揽这些人,就知道都是资深地将才和阅历。
这也反映出长久以来我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太年轻而缺乏号召力,名望可以靠快速的成功来创造,但是资力就需要时间地积累,在这之前谁也不看好我这个以兵头半路出家的暴发户。虽然我号称哥舒旧部,但实际地位很尴尬,打着旗号也只能够收拢到的一些低级的将兵。
当年哥舒翰帐下将星云集,田良丘,萧,王思礼、钳耳大福、李承光、高元荡、苏法鼎、管崇嗣为属将,火拔归仁、李武定、浑萼、契苾宁,要内政有内政。要军略有军略,可谓人才汲汲,潼关失陷后,这些人或叛或死或出逃。虽然我打着哥舒的名头,在关内活动了很久。但几乎没有一个看好我的,而来投靠地。
因此到了最后,我的部下中能拿的出手的哥舒旧部,只有一个在其中尚且排不上号的骑将解思,再加上一个原本是文职幕僚出身的高适,还是半路运气好碰到,费尽心计拐骗到手的,另一位与哥舒有关的严武,如果没有好友地劝说和介绍,恐怕也不会自动跑我这里来,连个南阳鲁灵等人,也是在我发达后,才建立起来的关系。
更别说那些当世的名人骏士,如果不是有费了我老大工夫的救命脱罪之恩,我也只能找找还没出名地好苗子,不会轻易得到那些王维、王昌龄那些人的认可和效力,尽管如此,许多人还是被我半强制地弄回来的,做了一些事后不得不上了贼船。
哪里象人家正儿八经的亲王一号召,就有人争先恐后的屁颠颠去投奔,连李白这种轻傲权贵之士也不能幸免。
然后出场的是,号称是永王心腹肝胆的薛响、李台卿、蔡駉、韦子春、刘巨鳞、冯季康等一干谋臣。这些人都相继露面后,虽然号称也有专擅,出身名门纭纭,但是资历和名望,远就不及这三位让人震撼了。
岸上也有了大动作,侯迎的军队象劈波斩浪一样的让开一条大道,铺满了用清水浇湿的黄沙,然后在一片喧闹声中,内穿金甲外罩绣袍,怒马华冠的王世子襄城王,华丽丽的登场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在他父亲的反乱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的人物。
他继承了皇家一贯优化倾向的血统,很年轻也很骏郎,面孔线条分明却不负英武之评,据说他的长相很有几分老皇帝早年的影子,穿了这一身华丽却不失合体的行头,卖象实在很好,若不是这是个严肃的场合,我很怀疑那些人群中的少年少女们,会为他两眼冒星星尖叫欢呼起来,不过这短短一路走过来,人群已经不乏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