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牟羽可汗还在……只是无法视事了?……”
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那现在的,是谁在守卫王帐……“
“驻守王帐的是合胡禄亲帐的契密部和拓揭军……”
“王帐的护军呢……”
“中护军在变乱中逃散不知所踪,左护军被调出去监视拔骨野人最近的部落……目前归于拔揽的帐下”
“眼前围困我们的,主要是是来自外九族的浑人和契苾人的军队……浑人大概有八千帐,契苾人有七千帐……那些杂姓小部也有三千多帐”
摩勒喝了口滚烫的姜茶,又在一张简陋的地图上比划道。
“昨天又增加了五百帐……主要在我们和王帐之间……”
我微微挑起眉毛。
草原民族以帐为计量单位,相当于汉族的户。基本上有多少帐,就有多少常备军。最大的帐有上百人口,最小帐也有五六口。因此军政管理体制也相当简单,以有亲缘姻亲关系的若干帐,构成一个落。
因此,落是草原民族最基本的军事单位,等于汉族的村、寨,这种按照人口聚居流动性很大,一落从十多帐到上千帐不等,若干落构成了一个小部,头人、部,若干小部构成一个中部,头领,若干中部外加若干别支小部构成一个大部,酋长,若干以学院为纽带的大部,外加若干附属的中部,构成一个最基本的氏族大姓。可以自称做小汗。
五百帐接近一个规模略小的中等部落了,按照正常青壮的比例,大概可以提供五百到一千多名控弦之士,以及一到两倍的辅助人员。
“此外,我还在看见了捕马队和打草队留下的印记,他们已经随那些聚集到王帐的杂部,一同潜进来了……只是还没能联系上,数量和情况都不明……”
突然杀声四起,显然回纥人每天早晨的例行攻击又开始了。我也移步到往可以俯瞰战场的望楼上。
可以看到回纥人这些天态度的变化,前几天那些部众还有些迷茫和混乱,随后见识到唐人可怕的防守,变得有些懈怠和出工不出力,但是到了昨天开始,变得坚决而凶狠,
一些身上着火的回纥士兵,突然把身上衣物一掀,翻盖在地上,转眼就将火扑灭。一跃撞入守军当中,掀翻数人,随即寡不敌众的被杀死,但已经造成不小的损失。乘势突入的回纥人,重新被驱杀出去后。
安息人玛格脸色大变,冲进从尸体上抢了一件东西回来,丢在我身前
“该死的,居然是圣教的法袍……”
他皱的眉头说,
“草原上的这些教长都疯了么,把这东西给满手沾血的人……这是在亵渎啊”
原来拜火教的大小祭祀和知火郎,终日侍奉圣火不灭,为了防止烧伤等意外,都有这么一件可以避火的法袍,说神奇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用了石棉纤维的织物。
“抓到了抓到了……”
突然一阵欢呼,却是南八乘太阳升起,回纥人新旧接续不力的那一霎那,再次突出去杀死数名措手不及的回纥将,顺手抓了一名看起来像重要人物的家伙回来,象死狗一样五花大绑的丢在我面前。满脸激动瞪着我大喊着什么听不懂的语言。
“他在叫什么……”
我转左右问道。
“这是栗末话……”
却是玛格回答道,他同样也通晓栗末话。
“他在喊我们窃据了他们的圣火……是所有虔诚之徒,必须用血来洗刷的共敌”
我摇摇头宗教这东西,真是个大麻烦。回去后少不得要整治一下。
“来的正好,给我用刑,……“
随后知道,他居然是个奚人的设,设又称杀、察、煞、失等,其主要职能就是别部统兵。
回纥实行分封制,由直接可汗直接统治的领土只有一小部分,而其他地区分封于子弟或由可汗派遣官员统治。在“九姓铁勒”等部皆置都督,以管理各部事务。在其他部则派监使,以督责贡赋,监察政事,这个“监使”实际上也就相当于突厥在西域各国所置的吐屯。安史之乱以后,回纥成为北方继突厥而后起的一个大汗国,甚至部分来自东北的奚、契丹等皆为其所役属。
“其别部典兵者曰设”设就是管理这些分封地区军事的专门官员,也是回纥统治集团中除可汗外最重要的军事官员,多由王族获与望族关系密切的人担任,版图大小不等,大可至一国一道,小可至一州一县,他这个设,就是专门管理被李光弼击破后,向东迁移,投附回纥的奚人。
当然,作为一个设,他知道东西可远不止这些,拷问完俘虏,我脸色凝重的喊道
“鱼同何在……”
跑过来一个满身尘土将领
“营中还有多少富余的人手……”
“大抵还有千人的余力,可以掩护大人冲出去……”
“不是我要出去。而是他们要从这里冲出去……”
我指着战场分布图上的一个角落。
“由程十力带队,打上我的旗号……”……
几个时辰之后,
“火龙……”
无数回纥士兵怪叫着奔逃溃退下来。几条长长的火柱,将躲闪不及的人体吞卷进去,变成一段段燃烧的焦炭。
“怎么会这厉害……”
“因为他们都喜欢穿皮袍,又常年不洗澡……看起来很好引火的样子”
车墙突然裂开,大股的唐军马队奔涌而出,又一分左右象剑一样插入那些,还没排好进攻序列的回纥士兵中,驱赶踏杀四散奔逃乱成一片,紧随而出的后面是大队唐人的步卒,沿着乱哄哄的回纥并留下的空白,席卷而过,其中一些人推着个小车,车上有类似鼓风机一样的皮囊和铜管,不时对着重新逼近的回纥人喷出一道火柱,霎那间冲进外围的营帐中,一边砍杀一遍丢火弹,将大片的帐篷变成满地浓烟和惨叫声的火海。
人号马鸣,听闻突然逼近的杀声,牟羽可汗脸色变了变,刚站起身来,就看见一名合胡禄的部将,带着一干士兵再次闯入帐中,高声道。
“唐人杀过来了,契苾人没能挡住他们,那些杂姓小部恐怕抵挡不了多久……还请可汗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去哪里,还有比王帐更安全的地方么……”
牟羽可汗重新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道。却听见外面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莫贺达干不见了……
部将脸色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笑容,让左右围上前来。
“当然是请大汗你先走一步,去见老汗了……”
牟羽可汗这才留意到,他们手上持着赫然都是唐人制式的横刀。
第四百九十八章 险地
长安北内大明宫。昭化殿,大内尚乘陈太忠和一群刻意逢迎的内官,喝的满头大汗淋漓,才醉醺醺的流出来,自从皇帝东幸后,大内这些留守的宫人,内官无疑是等于放了大假,一下子清闲下来。
由于上头主管的大公公们随皇帝走了差不多,剩余底下人也不免开始荒闲嬉戏的,经营自己私产的,找门路弄钱的,到处结交引游公卿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想他这样的地位,就算闲散到日过正午后依旧不来办差,也照样有人处理的妥妥贴贴。就算下午来上番后,也有手下从上膳坊弄来酒肉菜肴什么的,一边喝一边消闲时光。
当然他心情更好的是,前天来自岭南会馆的一名胡商,借着会宴的机会献给他一件宝物,就算无根之人,穿戴上之后。也可以象正常男人一样,对付家里那些妻妾,一想到她们被摆布的羞愤欲死的表情,小陈公公全身就再次热了起来。
看着秋阳下粼粼的太液池水面,已经有些昏黄的颜色,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去。当然不是回宫里的内宅,而是宫外别人送的连假山花谢池子大园子的豪宅。
没走几步,身上的酒劲就被秋风吹的一冷,猛然打了个喷嚏,突然想起来,还没去尚乘局点卯呢,便唤了个小黄门,一路搀扶过来。里头当值的人间了赶忙迎进去,左右转了一圈,突然看见墙上挂着各式车乘的小牌子,被翻了一些。不由道
“今天怎么出了御辇……咋家怎么就不知道呢”
“这是内侍监常侍宁至远,宁公公的指派……”
办事的人,也不敢隐瞒,谁不知道这位宰相度量陈太忠的大名,别看他年纪不大,好歹也是前朝延用下来的老人。
“来人说,陈公公这些为公事辛劳的很,随后再禀报好了……”
“这个老宁……办事也不妥贴”
陈太忠摇摇头,顿时有些不爽。出于宫里人对权利的敏感性,对这种乱伸手的行为是敬谢不敏的,可人家好歹是最炙手可热的内侍监,
“有没说什么用途……”
“这个……”
值守内官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一群拙货……”
陈太忠顿时仿佛找到宣泄的理由
“连由头也没敢清楚。就出车么……”
“人家说,事关宫内机要,不是我们这些小的可以关心的……”
另一名内官苦着脸说道
“连我们局下的御手都不要……”
“什么……”
陈太忠精神一振。
虽然内宫中不乏公器私用的事情,作为皇帝最亲近的内侍监,偶尔用下尚御的车乘,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本人就用过宫里的车马,充过门面,不过要认真起来,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或者说人情……他已经想好怎么利用这个结交上内侍监那群人的路子。
“还有什么其他的现么……”
“小的留了个心,来接车的那些人,挂得似乎是毓秀宫和上阳宫的牌子……”
陈太忠哦了一声,随又变成疑惑,上阳宫不在大内,属于离宫别苑之一,却是油水最少的地方,都是些无处可去的老宫人养老的地方,这几年由于宫中人手不足,荒废的很,没有多少内官肯去那里执事。
而毓秀宫自从张皇后死后,就一直空置在那里。由于死了不少宫人,还有闹鬼的传闻,白天只有一些基本的洒扫。
按照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