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科佩特山脉东麓草原地带游牧的部族人,远方沙漠反射的灼热阳光,和窒热干燥的空气,让他们的皮肤变得粗粝而介于黄黑色之间。
只有一面浅浅月纹的兽皮旗帜,标示着他们作为草原人的身份,这是一名十夫长率领的巡逻队,作为副手五夫长举着旗帜紧跟在他身后。突然草色稀疏的沙海边缘,一点点痕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在风沙中褴褛蹒跚的一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沙暴,头巾和遮面上满是灰黄的沙砾,就像是一个个蠕动的土人一般。看见这些巡逻队,顿时惊慌起来,牵着骆驼重新掉头,向沙漠中跑去。
十夫长不由怒吼一声,⑨名骑手精神大振的拍马急追上前,汇集成了一只箭头,眼看越追越近,十夫长狞笑的抄弓搭射,对准了深陷在沙里的人影,突然身体一震失去了准头,天旋地转的纷飞出去,昏头昏脑的重重栽在沙丘中。
等他摇摇晃晃被巨大的力量拖着的站起来,看到的是七八匹倒成一片的马和哀号得人体,剩下没有落马试图转头逃离的两人人,也没能摆脱厄运。
那是从黄沙中爆跃起数人,刀光如雪的刷拉拉,将猝不及防的骑手,斩落马下,片刻之后,战马的悲鸣和惨叫的人声,很快被沙漠恒古以来的风声所淹没,漫卷的黄沙,连人带马的战斗痕迹一起轻易覆盖掉,短时间内是难以被发现了。
一名袭击者,将一只洛阳铲般的细长事务,重重插在地上,拔出一坨颜色灰白的沙土,掂在嘴里尝尝,
“不错,正是河泥的积土,看成色还是这两年的,再打深一些或许有水……”
用木片围边,随着挖开的沙土颜色越来越深,一丝丝的水汽,慢慢冲深坑中渗透出来变成浑浊的浆泥。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睿一边抖着衣甲缝隙里的沙土,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对着同行的赛特闷声道,对方用手沾着泥水滋润着干裂的嘴唇。
“这么一条传说中死路,我们居然闯了过来……”
随后他们找到了这只巡逻队的出发营地,短暂的蹲守和突袭,从当地的十几个帐篷里获得进一步的补充。
第三天后,这只穿越沙漠的小部队已经聚集失散的同伴,达到了三百多人,在假扮的巡逻队引导下,继续向西行进,越是靠近山脉水草越发的丰茂。
一路侦查道路水源和人口的分布情况,在第七个遇到的村庄购买补给的时候,被一整队路过的黑袍的呼罗珊士兵,发现了卯端,战斗不可避免的
马背上数十只齐射的弓弩,顿时将扑卷而来的黑云削掉一小半,剩下的人短暂的停顿和惊乱后,散的更开,分成两翼包抄过来。
孔武有力的日耳曼人雪绒花,把双手大剑从马肚子里抽出来,用沙子抹掉身上减到的血肉。从马尸中跳起,挥舞如圆月流水一般,转瞬即逝的斩向门面。
大声嚎叫的沿着额头被斩开一条浅浅血痕后,终于被另一柄银色大剑所架住。
“薇达,你是薇达……”
高擎大剑的赛特,却是一反常态高声叫出声来。
蒙着头脸的大食黑袍战士,继续挥刀猛然强攻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露出个破绽被扑个正着,大袍被撕裂扯开,露出被压在锁链甲下的是凹凸有致的身材……
虽然是秋风凛然,拔那汗国重镇,西健城外,北归轮休的军士成群结队的穿流在市集中。
轮换回拔那汗境内的唐军将士,通过斩获、分红,以及军功赏,个个多少小有身家,因此让宁远国内乃至安西各色商家的服务贩售事业,格外兴旺红火起来。很多人驱车挽马,带着大量货物和金钱,赶来做唐军将士的生意,最好赚的还是皮肉生意,本钱简单投入少见效快。
因此原本荒芜的道路旁,开始出现一座座各种流动商贩食肆酒铺聚集而成,并充斥着各色涂抹脂粉女子的临时营地。很多安西境内的部族人,也带着作为本钱牛马牲畜皮货,没有本钱的就带着自己的老婆女儿姐妹,加入这场淘金的大业中去。
一时间,用来招揽生意,各种腔调结结巴巴的唐话,充斥在唐军将是可能出现的任何地区。让这些藩胡聚居的地方,呈现出一种类似小中华的假象。
虽然过了正餐的时间。
某处平顶土楼酒肆里,满是会餐的人头,走过一层嘈杂喧闹的大堂,二层用简单的柳条墙和布幔一隔,就是一个个雅座小间。
小间里,安西军、金吾军,河西军、藩军服色的军人,在褐色的粗毛毡上围坐成一圈,抵足在矮桌大案前,挂着摇曳的风灯。大口的喝着坛装火辣辣烈性烧酒,锅子里炖着整只不足岁的小羊,花椒、高良姜等各色佐味料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中。
“天竺那地方也有霜雪,却是湿寒的冻人彻骨,……还是北方干爽利落,连胡蛮婆娘身段摸起来也顺手的多,”
一个面皮被酒精刺激的熏红的军士,把着捞勺吱吱有声的喝着浓汁羊汤,被烫的龇牙咧嘴,却是满足的表情,大大咧咧道。
“那些天竺佬的女人,却是又黑又粗的多……也就摸黑还能凑合”
另一名安西军服色的军士,接口道。
他老练的用匕箸从滚热的锅子里眼疾手快的挑起一块炖脱骨的酥羊肉,带着颤动的汤水,甩在店家无限供应的荷叶大饼上合切大段的葱白卷起来,咬的汁水淋漓,大呼痛快,才又道。
“平地上的天竺土人孱弱庸懦居多,打战不也不甚拼命,若没城寨掩身,只要冲两三次,就散了伙……”
“只要给一什槊兵配几名弩手,我就能给你圈回八百十号人……”
“倒是那些山民和林中人,很有些彪悍之士,他们跑的快,箭也射的又快又准,还喜欢上毒饵,蹲伏起来就很不好找……剿起来老**烦”
“所以我们都是用粮草财帛做饵,成伙引出来,穿上厚甲大盾,步骑围起来杀……”
“不怕辛苦,多杀上几波,把人头用扦子插在路旁,做头墙和路标,数量多了,这些土蛮也气弱了……”
“有人跑出山林来哀告,请求敛回尸身,然后举族出来请降,青壮编为军前效死……得土蛮山健、射手数营……”
在他们上层,另一个用毛毯和帷帐装饰起来,更精致的雅座里,一帮文官属吏摸样的人员,也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谈论另一件事情。不过菜色就要丰富的多了,居然还有一些干果蜜饯之类的餐点
“都府内有意效法于滇国故事……但是节度衙下,却主张沿袭高昌、龟兹顾例,很有些争执啊”
“于滇国,这些藩胡儿倒是想的美,保留小朝、国兵诸制度,只置军府,那儿郎们拼死流血博取的优势什么……”
“不过高昌乃是力拒王师的不臣之国,放在萨末建是否太过了……”
“萨末建(撒马尔罕)要想请藩,使者前往长安再回来,起码也是后年的事情了,这是河外诸事,估计都成定局了……”
说着说着,他们话题就转到了另一件事上,一向支持安西开拓经营的内枢密大人,居然破天荒走朝廷的正式体制,发来了申斥。
这还是康居城光复说起,
进据康居城(布哈拉)前后,作为唐军西进最得力的推动者,北方可萨人已经通过草原商路,陆续送来六万磅的黄金和约价值两万镑金子的货物,又从当地仓库中,起获了一百七十万迪尔汗(银币)的各色财物,通过查抄和变卖那些大食贵姓占据的产业,预期可以继续获得数百万迪尔汗的一揽子收益。
此外,废除天课、土课、信仰课、战争课、人头课等大食人制定的一切繁杂捐税后,撒马尔罕城中士民愿意在商税之外,每年再贡纳三十万迪尔汗,其他大小城池依照人口产出,因循此例。
布哈拉地区虽然已经残破而且还在动荡中,但康居城中残余的贵族和商家,也愿意承当起每年十八万迪尔汗的份额。并许诺,只要地方恢复平静,商路畅通,他们将会吧这个数字再翻上一番。
这河中诸国,皆人烟稠密的膏腴之地,虽然因为压榨和动乱,稍显残破,但是多年经营建设积累的底子在那里,因此行营北路的兵马,只要略微整理地方,就已经粮俱足,很快休整完毕,再次大规模征发附近的城傍、番军、义从为补备,加上国中的援军,行营兵马再次扩充到五万多人。
购置了大批骆驼和习惯沙漠中旅行的吐火罗马,还有大批可以随军迁徙的肉畜。正是磨刀霍霍更向西。
南方的形势也不错,虽然屡有波折,通过就近征发募集城傍、藩军和义从,经略北天竺的行营南路兵马,也达到了两万余人,再加上安西派遣的府兵和武装屯户,也可以全力动员起四万名自备武器并受过初步军事训练的青壮,再加上就地裹挟的数万天竺军奴,其中万字军大约有一万多名。
通过在北天竺犍陀罗州列国的搜掠,除却路上的折损,当年输送回拔那汗境内的粮秣,就达到了二十多万石。
预期来年的输出,不及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却是稳定下来的进益,而且随着大唐军民及归化百姓在当地屯垦的扩大,这个岁入的增长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除了人口稍嫌不足外,安西都护府境内的储积是前所未有的充裕。但是都护府内部,也因此产生了不同的声音。
安西四镇,最远者去国九千里,到了拔那汗等河内列藩,已经是万里之遥,而吞下了河中九姓之地,最远之地已经是距离长安一万四千里了,
因此在否继续西进,行营和都府,却似乎有不同的主张啊,毕竟行营乃是客军,博取了再多的功业财货,终是要回师国中,但是留下的局面,却需都府来一并承当。
而都府这些年好容易恢复了些元气,又大大开拓了这些地方,正是全力经营消化的良机,却要不断抽出人力物力来配合行营的进军,自然有些勉强了。
因此安西都护府想经营好现下这个局面和基业,对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