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适应外来者的风俗。
天气在一天天的变冷,但是聚集而来的商人和移民,再加上分散驻扎在城市里准备过冬的士兵们,让充斥着寒冷的空气也变得喧嚣而繁闹起来,
大群的牛羊禽畜被驱赶进城里宰杀,制作成各色熟食和干货,谷物和瓜菜也被大量的囤积起来,乳酪和酸奶,被成车的装进库房,大量当地出产的,用盐和糖腌渍的果脯蜜饯,炒制的干果,被分类搭配装成劳军的小包。
这些都是准备输送到前方去,供给那些继续在沙漠的寒冷和干渴中作战的藩属部队。有大量番军、义从作为预备队,供前方厮杀,大多数唐军将士可以在这个冬天,安心过上一个好年了。
因为除了一些靠近山地的边远地区,因为地理原因力未所及外,整个传统意义上的布哈拉地区,或者说康居都督府安远州,都已经向大唐统治下的新秩序,恭顺的低下头颅。
经过一番动乱和清剿,当地幸存下来的贵人和领主,商人代表们,大都在官府获得相应的官职和头衔,并很快接受了新的角色和身份,将自己的家族子弟派往安西都护府的首府,由太白先生主持的学府进修大唐的语言文学等内容,以尽快适应新政权的统治风格。
虽然或许他们无法象过去那样拥有更大的自治和专属权益,但他们毕竟将自己的家名和血脉从两个庞然大物的激烈碰撞中保存下来,并已经成为强大征服者统治秩序的一部分,依旧拥有继续发展和上升的可能。
这也是河中地方势力,历经古代波斯、贵霜王朝、萨珊王朝、伍麦叶王朝、阿巴斯王朝等历代统治,而能够长久沿续下来的生存哲学,
只要太阳还没有落山,城门就永远是开放的,除了络绎不绝赶场的商人和附近居民百姓外。
伤痕累累的番军和义从,也从前线轮换下来,大多数人却是喜笑颜开的,一方面是为了他还活着享受而庆幸,因为哪怕作为炮灰使用的吐蕃人和杂胡众,都会预期得到一份伙食和行头上的奖赏。
来自安西境内,以及河西转运来的油炭衣粮等冬需军供,酒水银绢等国内的犒赏,还有随同新开通的驿路马车带来的,挤压许久的家书和私人物品,也随之逐渐到达。除了这些以外。
大量的战利品和财货被运往后方,变成军帐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又经由输军的商家变成大量来自国内的物资器械衣粮储备。再加上藩属各国输送劳军的物产牲畜和头笔贡税。
每个将士都可以得到一笔厚赏,再加上各自分到的战利品,加在一起足够他们在这座城市中舒服的消费上很长一段时间。
连带为他们提供各种消费、服务、劳役的当地居民,也多少赶上这一阵子旺市,勉强将前一阵子兵火焚掠带来的伤痛和得失,暂且掩盖在谦卑的笑容之下。
由于新统治者,开放了阿拉比亚人统治时期的大多数宗教禁令,,又宣布减免城市中孤寡及受灾家庭的征税,所以无论袄教、佛教、景教、摩尼教,各种教派的信徒,也可以籍着这个庆祝节日的气氛,和为新统治者祈求祷告的由头,堂而皇之的成群结队活动在街头上。
当然最为扬眉吐气的是那些当地的佛教信徒,这些被强迫该宗的人们,迫不及待的拿出藏在地窖秘密处,或是掩埋在地下的佛像、神龛,摆在街头两旁,焚香祷告起来,很有些扬眉吐气的味道。
他们已经得到新政权的许诺和保证,只待来自安西的僧侣团到达后,他们还将重建起自己的寺院,举行盛大的法会。
一些街道还是湿漉漉的痕迹,这是刚举办过得十一月头的乞寒泼水节,每到此日,地方士民百姓,无论贵贱便会在街道歌舞嬉戏,以水相泼为彩头,以求丰饶。
由于采用番汉共治法,被大食人废止抑并的岁首节、葡萄酒节、乞寒泼水节等诸多旧制风俗,也一并恢复,只需事前通秉即可。(按照伊斯兰法度,禁止饮酒歌舞等作乐形式)
而再过二十几天,就是唐历的新年,亦是当地沃教历的岁首节,岁首节即通当地的年节,此节连续庆祝七天的狂欢饮宴,举行赛马及射箭游戏,射中者可为一日王。届时还会举办,陈宝斗富的习俗。因此新统治相对宽和与包容的态度,也让当地居民以比较容易的方式,接受了新的现实。
而作为城市的中心和军事重地的内城,繁华喧嚣被士兵操练的号令声所压倒,寒冷的空气中,成群结队赤着膀子的士兵,在进行汗发如雨的格斗角抵对抗。
岭西总管行辕的驻地,就设置在布哈拉禁城的瓦拉沙赫旧宫,新就任岭西路行军副总管的高适,也在这里署理办公,兼带接受附近的大小国君邦主、贵姓、德赫干(领主),大地主以及商人代表的觐见。
由于历史的变迁,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呈现出民族、宗教、经济、文化的多样性,既有绿洲农业灌溉区,也有草原的游牧地带,既有发达的手工业聚落城镇,也有发达的商业贸易和城市经济,既有游牧氏族的宗法封建遗存,也有典型的雅利安封建土地贵族制度。
在唐人到来之前,无论是波斯人还是大食人统治下,他们都掌握大量的土地,垄断着水利设施,操纵当地的商业贸易,役使着广大的农户,依靠丰厚的土地产出和商业利润据有一方,相互连横合纵,战斗不止。
由于唐人占领和统治才刚刚开始,需要借助这些地方势力的地方还很多,分化相制在拉拢安抚为助力,是今后经营治理的一项重要内容
作为布哈拉,正是这种多元混合统治下的典型代表。
在布哈拉统治机构中,统治者胡马特有个人专属的精锐亲兵,称为沙基尔(恰基尔),意为侍从,唐人称之为胡羯。他们由年轻的贵族代表组成,被轮流派到国王宫廷中去担任宿卫,如同欧洲封建时代的骑士。再加上来自外族的雇佣军,就组成了某个城邦政权的基本武装力量。
安国(布哈拉)最盛时,为河中之共主,何国、史国、米国君王,皆出其旁裔,胡羯铁骑之名,享誉一方,可惜经过大食人数十载统治的屠戮和镇压后,已经不复旧观了。
据有降伏河中入组安国(布哈拉)之后,行台军也重建了胡羯,从各国王族、贵姓、德赫干家族成员中,挑选出来的年轻子弟,组成一千两百名自带甲马的胡羯,分作中左右三营。
只是这次侍奉的对象有所不同,他们是作为岭西行台总管的仪卫和前驱而存在。由于历代治理当地的胡马特家族,在大食人的垂死挣扎中遭到了重创,为了保护仅存的遗孤和血脉,年幼的王女伊琳黛,已经宣布由岭西总管大人收为养女。
这些胡羯子弟,穿着光鲜的唐式胸甲和链网披膊,无比肃穆而敬仰的神情,和行台亲卫、虞候兵一起,站满觐见的通道。
宫殿的深处,头发斑白的总管高适,正在高靠背的熊皮胡床上处理军务,
高适看了眼盛在金瓣银盘里的瓜果,已经放了好几天了,除了略微有些干燥,却还是鲜亮的。
瓦拉沙赫旧宫号称不朽之宫,据说哪怕在最炎热的季节,在这座经过特殊设计的宫殿里,新鲜肉类和瓜果即便放上半个月,也依旧新鲜如故。
他并不是一个对生活很挑剔的人,因此接管了这处前总督官邸后,除了添置一些中土风格的画扇屏风帷幕外,就没有进行太大的改变。
案上还放着当地最为流通的几种贵钱,最精致的是一枚迪勒姆(精金钱),由布哈拉的胡马特用六种金属所铸造的银钱,代表的布哈拉政权最辉煌的时代,此外还有大小不一的安息萨珊钱(大银币),大食的迪尔汗(小银币)和第纳尔(金币),大秦的索里都斯(大金币)和诺米希玛(小金币),只是这些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坚挺货币,又多了来自东土大唐的泰兴宝钱。
各国各部送来的美姬珍玩宝货,在这座作为行台总帐的宫殿里已经占满了不小的位置。所谓河中之富,富甲连云,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他也姓高,因此有传闻将他与之前的山地之王,列国保护者高仙芝,联系在一起,因而害怕他的报复和清算,而无不曲意逢迎的讨好之,从这方面说,他职衔上尚有不如,但是兵临的疆界,已经超过了高仙芝的成就……
虽然他已经年近花甲并且老态明显,但那些前来觐见外邦的君王贵姓们,却只能在座前卑微的低下头颅,用谦卑的笑容和战战兢兢的心情,揣摩着这位岭西总管的心情和好恶。
这些王公贵姓的所求和动机或许不同,但只要高适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付出身死国灭的代价。因为他坐拥带甲数万,仆军连云,还有整个安西及大唐作为后盾,人生和事业的顶峰,莫过于此。
他生于武周久视元年,历经中宗、睿宗、玄宗三朝,自小喜言王霸大略,务功名,尚节义,却为朝中大臣所轻,始终不得志,不得不弃官游学,也结交杜甫、太白等一众当代名士,四十七岁才做到一个小小的封丘县尉。
改而从军入幕受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任掌书记,才在军队中得到人生的第一次转机,安史之乱朝廷起复哥舒翰,他也水涨船高拜左拾遗,转兼察御史,佐哥舒翰守潼关。
潼关之败让他失去了信重的恩主和前程,却也迎来人生第二次转机,以权龙武军右郎将的身份被征召从军随驾西御,这时他已经五十岁了,然后在那位大人的麾下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数年辗转天下战剑南战关中战河南战河北战河西战安西,直至官拜节副,总管一路,所谓大器晚成,莫过于此。
现在他还有一个机会,让自己的最后人生更进一步。
所谓岭西、河中之地。既富且饶,户口人民亦广之,既有大漠高山之险固,亦有草原山林之骏马良材,要说史上也曾出过几个带甲万乘之大国。相较古之安息,今之大食,虽然略有逊之,但只要能合作一力,也力拒抗衡一隅,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