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我本已丑陋至极,再毁容又有什么用?好笑,好笑!”没有想到张鲲竟然如此恨我,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还不算,竟然还要毁我的容。心里满是冲天的怒火。你们张家就祈祷我在这里永远不要出去吧!否则我将用我的全力来报复!张鲲!张居正!
“哦。哦。原是这样。”那人恍然大悟的说道。
“喂!吃饭了!”
我偏过头只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狱卒提着饭桶站在栏外。
“呵,你小子活过来了?命真大啊。要不是他拦着,你昨天就被我们扔出去喂狗了。”
我感激得看了那个人一眼,他摆摆手,“哎,哎。都是失意之人自当相互携持。”
“哎呀,别磨蹭了。快点!”
那个人赶紧捧着两个碗爬了过去。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叫我牛二就行了。”他向碗里盛了满满一勺饭,“看你刚醒过来就多给你一点。”
“谢谢,谢谢。小哥心肠就是好。”他抢先答谢。
“哎呀,恩公竟忘了请教您的尊名了。”
“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叫我严世蕃”
“什么?你是严世蕃?”我忘记了自己全身的疼痛,猛然坐了起来,神思不由的陷入了这个惊讶之中。可是我却只是脸色一变,就又强制自己回复了平静。而我刚才的失态,严世蕃也没有注意到。我连忙转移话题。
“严兄,这几天多蒙你照顾了。”我想到了严世蕃救了我,而我到现在却什么感谢的话也没说,连忙说道。脸上不由的一红。
“哎,你在这般说就见外了。”
“就要死的人了还这么罗嗦,你们这些文人!”牛二盛完饭,瞥了我们一眼。
“让小哥笑话了。”严世蕃小心翼翼地把饭端到我面前。
我着才仔细观察这个救我性命的人。须发花白,满脸皱纹,定是长久被囚禁了,脸已变成惨白色,手指纤如苦枝,满是污泥。要是以前熟识的人见了他是不可能认出他的,可是也许是惊弓之鸟吧!
“严兄你受苦了。”
严世蕃抬眼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不停地向我碗里拨饭,“什么受苦啊。”
我想拦住他,“喂,严兄。别拨了,你的饭也不多。”
“不要紧,我吃不多,你刚恢复要多吃饭。”
我感动万分,想我从小就是孤儿受人欺凌,长大后因为相貌丑陋更是让人鄙视,已经看惯了冷眼嘲讽,如今严兄却待我若亲人一般……眼泪悄然已满面。
“吃呀!诶,你怎地哭了?”
“严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你又见外了!吃吧。哎呦,该死,我忘了。”
严世蕃赶紧端起饭喂我,我噙着眼泪把饭嚼得很香很香。
*****牢房里本来很暗,到了晚上更是漆黑。我环视一番,只有墙上有几盏油灯晃动着昏明的豆焰。
严世蕃躺在我身边。
“你怎么进来的?”他悄悄的问道。
“我?算了,还是说你吧。我是个伤心人,一说起自己的事就说不完了。”
“咳。何必那么悲观,你看我家道中落,从一个富贵公子哥一下就沦落成了阶下囚,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哦,严兄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啊?”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怕在勾起他的伤心事于是我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问道“哼哼,你听说过严嵩吗?”
“知道啊。怎么?”
“那是家父。”
“是吗?”
“对。”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严嵩的历史记录在我脑海里翻涌上来:严嵩侍世宗,位至阁臣,得意之时权势超过往前所有阁臣,但后来据礼傲慢得罪很多大臣。后因年事已高思维僵顿,不再能正常处理朝政,遭世宗嫌弃。一日术士蓝道行为世宗占卜日:“今日将有奸臣进谏。”恰被严嵩碰上,世宗大怒,抄严嵩家。
我突然想起关于严世蕃的历史:严世蕃,字东楼,是严嵩的独子,自视为天才。史称,严嵩柄政,“朝事一委世蕃。”可是据史书记载他现在已经死了啊!可是他怎么又在这里呢?
“你……外面不是说你被杀了吗?你怎么……”
“哈哈……外面的传言岂可当真,想我严世蕃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死了呢!我给了狱卒一大笔的钱财,他们就用另外一个死囚代替了我。可惜是现在张居正他们对我的死产生了怀疑,所以我不得不留在这个鬼地方!幸好这里的狱卒好不错,只是我现在年老体衰,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天牢的大门啊!”严世蕃不由叹了一口气。
“一定可以的”我坚定的说,不只是在鼓励他也是在给我自己一个坚强的理由。
严世蕃没有追问,转到了其它话题,“子明,你开罪谁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这是自己常用来忘记伤痛的药剂。“没有啊。”
“你要瞒着我?”
“真的没有。”
“呵呵…呵呵…你以为这是哪里呀!”
我不屑地笑笑,“不就是监牢吗。”
“监牢?这可比监牢厉害多了,这是天牢。”
天牢!好你个张鲲啊,把我害成如此也就罢了。最后还要把我弄进这来,摆明要置我于死地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你如此这般对我,可别怪以后我心狠手辣了。我冷冷地笑着,“天牢又如何!”
“天牢是没什么的,可一般人要想进来也是不容易的事。子明你到底当不当我是大哥?”
“你当然是我大哥了。”
“那你就告诉我。”严世蕃霍地坐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狠狠地说道:“张居正。”
“张居正?又是他!可是句我所知张居正不应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啊!虽然他害的我不得不住在这里,可是他却还是个好官啊!”
“呸!狗屎。”我本想张口反驳却被对面牢房的人抢先开口了“他是好官?你到真是瞎了眼!”那人继续忿忿的叫骂。
“喔?难道这位仁兄与张大人有隙?”
“哼,他还不配呢!”
我动了动身子全身倾听,严世蕃继续和他交谈。
“到底怎么回事啊?仁兄可否吐露一点?”
那人稳住了情绪,缓缓地道来:“我本皖西景德镇人,姓万名达,字亨辽。少时随家父读书,饱览经典,自认为满腹经纶。哎,也怪我毛羽初丰,心高气傲,急欲在政坛施展一番抱负。听人们都说张居正为官清廉求才若渴,于是,前去投奔。与他几番交谈,他也是甚是赏识我的才识,邀我为门客,一度奉为上宾,喜得伯乐之识,我便欲尽展所学辅佐他。我分析当朝政治关系:高拱为三大辅命大臣之首,位极权重。高仪也和他暗中勾结,沆瀣一气,更是巩固了他的地位。而内宫掌印太监冯保却和他素来不和,所以张居正要取高拱而代之,必须暗中与冯保搞好关系,明里也要对高拱奉承附和,消除他的猜忌。我将想法告诉他,本以为他会赞不绝口,谁知他却勃然大怒,口口声声地说,他与高拱情同手足,决不会有此心的,还说他与高拱同心协力撑持朝纲,何必取而代之?你说他虚伪不虚伪?我早就知道他书房中有一副“低云压鹰”的画。而且每日都会对着那副画长嘘短叹,他没那份野心?鬼都不信!他不采纳便也罢了,却又把我关进了这里,呵呵,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张居正啊,张居正,你够狠,你够狠啊……”
我点点头,暗叹此人心思之明,张居正正是依此计,日后才一举扳倒了高拱。嘴上却是冷冷一笑“听万兄这么一说,谢某却以为你沦落至此更多是因为你自己的不对。”
“你说什么?”万达忿忿地盯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我。
“难道不是么?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你既然要投靠他人,在之前就应该挑选一个良主。张居正此人自命清高,刚愎自用,心机甚重。你明知如此,却还是投靠,这不怪你,还能怪谁呢?”
“这,这……”
“这只是因为你看到张居正官位甚高,却还有一人骑在他头顶,你料得他必定心有不甘。于是事前分析时局帮他筹划好计谋,再设计接近他,成为他的门客,得其宠信以后将之前的计谋向他和盘托出,日后张居正得权必定擢升你,那时你便可以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了。是不是啊万兄?”
万达不再出声了,我心里冷笑。“万兄啊万兄你也就只会玩一些小聪明。你也不想一想张居正是什么人,他在官场拼打几十年心计不比你多?你所说的妙计其实他早就施用了,你却又到他跟前卖弄!”我边说边摇摇头,“张居正谨小慎微,你却又爱炫耀卖弄,他的计谋被你知晓必定不会留你如今只是将你打进天牢,对你也很是留情了。”
万达“扑通”跪倒在地,“谢兄看在下如窥我心,万某所想谢兄一览无遗,万某佩服,万某惭愧。”
我急忙劝他起来,“万兄这是干吗。刚才小弟出言相伤还望您不要计较啊。”
“哎。”万达叹着气,“万某已到此般境地却能有幸得你真语相告,惊醒我这梦中之人,我感激不尽哪里还会计较!”
“嘻嘻。大晚上唠唠叨叨,吵得大爷睡不着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对面牢房传来。
“你个盗贼少烦我们!”万达转身向里面大嚷。
“嘻嘻,晚上说话吵人分明是你们的不对,我怎的就烦到你们了?嘻嘻。”
“我懒得理你。谢兄,不要理他,我们接着说。”
我却对那个人很感兴趣,“那位仁兄可否将姓名告诉在下?”
“嘻嘻,你们不是君子仕士吗,不怕和我这个盗贼小人说话脏了嘴巴?”
我呵呵一笑,“谢某倒是怕仁兄不屑于跟我说话啊。”
“谢兄,你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万达急忙提醒我。
我摇摇头,“万兄,你这么想就不对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可能使所有人都一样啊,如果天下人都读书了,那我们也就都活不了了。”
“嘻嘻,这个人的话还算中听。你叫什么名字?”
“谢铮,仁兄呢?”
“我,嘻嘻,何我留。哈哈,‘何我留何我留,江湖闻名何人不愁?’”一个身影滚到灯光处,以手垫头,翘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