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刻意地淡出官场的是是非非,可是对朝廷的一切动向,我仍旧十分的留意。当年的“冬衣事件”前。张居正已经开始动作,而随着李伟犯事,李太后婉约的提出了警告后,他的一番政策得到了很好地执行。
不过我当然也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这边张居正在大肆的推行子粒田纳税政策,可是在荆州城张居正的老家,张居正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接受了一个官员一千多亩的官田,然后将这个官员推荐给了张居正。
当知道那个叫做赵谦的官员从荆州府关防当上了知府后。我只是为张居正感到悲哀。虽然最后张居正主动找到了李太后自暴家丑,可是我却还是看到了张居正的虚伪,张家受贿又何止这么一点点呢!张居正却用这么一件事情博得了一个奉公廉洁,不徇私枉法的好名声,让朝廷众多的官员都对他死心塌地。
张居正的老父亲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历史的命运,归还田地。拆除了由徐阶亲自题词的“大学士牌坊”,眼看着就要跨入到万历五年的冬季了,张家的老爷子终于驾鹤西游了。
我带着吴堂和富贵在棋盘街上面的店面中一直待到了晚上,然后直接就在棋盘街上面的酒楼中用的饭,等到快要九点的时候。我们才和富贵分开各自回家。
微微有些酒意上升,脚步下有些蹒跚,来到了纱帽胡同口,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自宣武门方向驰来。到了纱帽胡同口,马上骑客一捋缰绳,快马两只前蹄顿时腾空,那人趁势跳下马鞍。双手抱拳冲着我们说道:
“两位兄台,请问大学士府在何处?”
因为那人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虽然我在镜湖岛上面居住了一年多,可是身边大多都是自己从京师带过去的人,再加上我现在微微有些醉,所以等那人说了三遍后,我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抬手一指那座现在已经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大学士府,说道:
“喏!就是那家。”
那人抱拳,说道:
“多谢兄台!”
看到从胡同口走进去,并没有多远,这个人也就没有再骑马,而是牵着马走了过去,我在吴堂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跟在了那人的身后。
晃晃悠悠的站在了大门口,我回头看到张家已经再度关上了的朱红大门,笑着对吴堂说道:
“好戏要开场了!”
等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昨天晚上自己是在凤鸾的房间中休息的,现在她早已经起床了。
我躺在床上扭动着身躯伸了一个懒腰,这才高声说道:
“人呢?!”
房门轻响,凤鸾走了进来,她看到我起床了,就对身后的春兰说道:
“快去给老爷打洗脸水去。”
我坐在了梳妆镜的前面,任由凤鸾整理着我的头发,看着凤鸾脸上喜悦的神情,我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啊?”
凤鸾笑着说道:
“对面学士府现在已经挂白绫了,不过没有发丧,还不知道是谁死了呢。”
我当然知道凤鸾为什么高兴了,虽然嫁给了我,可是她们家和张居正可也是有深仇大恨的,幸灾乐祸一下是十分正常的。
“不用高兴,是张老太爷死了,昨天晚上交亥时分从荆州来人报的丧。”我淡淡地说道。
“相公,你这么知道的?”
“啊!”我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才回答说道:
“昨天我和吴堂回来的时候在胡同口遇到了,那个人还向我们打听学士府在那里了。”
凤鸾将我披散的头发拢在了一起,镜子中出现了我的面孔,上面那些刀疤早已经不见了,不过似乎经过了这次磨难,我的脸庞有了一些变形,虽然还是丑,不过似乎没有以前那般吓人了。
从桌子上面摆放的容器中将那张面具拿了出来,小心的凉在了一边,将脸洗干净后,用软布擦拭干净,在凤鸾的帮助下,我将那张面具又戴了回去。
后院中的人基本上都见识过我褪去面具后的模样,我甚至听吴堂说,见识过真正面目的人都为自己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而感到十分的荣幸,当时我有些愕然,后来想想才明白,也许对他们来说,我将自己的真面目袒露在他们的面前,是对他们忠心的一个肯定,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我张开手臂,好方便凤鸾整理我的衣衫,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等下你让人去准备一些礼物,估计报丧的人要过来了,我要去张家看看,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情,咱们不去看看不合适。”
凤鸾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整理着我的外袍,她回答说道:
“我知道的,其实你不用告诉我的。”
果然,还不等我吃完早饭,富贵就过来通知,说对面张家过来报丧了。将张家派来的人打发走了以后,我就让吴堂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再次迈入了张家的大门。
虽然纱帽胡同被成为胡同,可是胡同的宽度却丝毫不逊于一条大街,张居正的府邸经历了这几年的休憩,已经和前两年有了天壤之别。老远看去,那一片片飞檐翘拔的曲面大屋顶,盖着华贵的琉璃瓦,日头底下反射出耀眼光芒。
正门两根粗大的平柱之间,宽大的门梁上悬了一块六尺长的伽楠香大匾,书有斗大的“大学士府”四个石青底子的金字。
门前踏道两侧,各蹲了一只神采飞扬的汉白玉大石狮。不过因为毕竟只是在胡同之中,门前的广场和其他的豪门比起来就说不上宽阔了。
不过比起普通百姓人家当然要豪华千倍了,踏道两侧藻井廊沿之下,挨着角柱石,是两排餐工考究的米青石系马桩,正对着大门约十丈开外,并排儿竖了四根高耸入云的沉香旗杆,飘扬的黄绫滚边三角彩旗上,“大学士张”四个字赫然醒目。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刮风下雨,这旗杆下以及大门口都有家丁守卫。因此,除了府中开堂会以及别的什么喜庆日子,大门口落满官轿歇满马匹外,平常空荡荡难得见一个人影。高墙大院重门深禁,那气势就把人震慑,谁还敢于此地逗留一窥堂奥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夺情风波(下)
不过今天整个纱帽胡同的街口却停放着许多官轿,各种颜色的官轿在胡同中摆起了长龙阵。
如此多的官员都是对张居正的老父亲之死感到伤心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些官员中有些是张居正真正的心腹好友,因为张居正老父亲之死,而特地赶来吊唁的,也有借这个机会送礼套近乎的,当然也有不少别有居心的人。
按照明朝的惯例,官员在任上,如果家中父母过世,必须离任回家守孝三年,以表示自己的孝心。
张居正老父亲一死,天下所有官员目光都落在了张居正的身上,如果说张居正按照惯例回家丁忧守制,那么下一任的首辅将会是谁,朝廷的权势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动荡,这可是所有人关注的事情。
这么多的人恐怕都有这样一个想法,可是我却知道张居正的老父亲是死了,可是却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夺情事件,这恐怕是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来到了张居正的家中,只见到家中已经一片缟素,客堂也被临时布置成灵堂,灵堂中倒到处都是一些挽幛。
看到这些,让我的心中也是一阵的悲伤,因为我恰巧住在了纱帽胡同和大学士府斜对着的宅子中,而且按照朝廷的官职来说的话,我多少也是一个侯爷,再加上和张居正的关系,所以我也就留在了张家帮着接待一些官员之类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张四维也过来了,见到我在这里,张四维的脸上闪过了高兴的神色。我正在那边招待一些官员,看到张四维过来,我只是微微的点头示意。
等张四维也按照章程走过以后,他来到了我的身边,似乎是有话要和我说。
“本来下官下午要到侯爷的山庄中拜访的,没有想到侯爷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张四维低声地说道。
我点点头,刚要说话,从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白胖的太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我低声问身边的张四维:
“此人是谁?”
张四维也低声回答说道:
“这个就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李佐,是冯公公面前的红人。”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原来这个李佐是冯保的心腹。张居正也迎了上去说道:
“不知道公公此来,有何贵干?”
李佐也是满脸的悲色,他看着张居正说道:
“听说张老太爷过世,皇上让小人过来传旨。”
听到这个,在场的人都跪在了地上,张居正高呼万岁后。这个李佐才从袖口中拿出了圣旨,对跪着的张居正念道:
“朕今览吕调阳、张四维二辅所奏,得知先生之父,弃世十余日了,痛悼良久。先生哀痛之心。当不知何如也!然天降先生,非寻常者比。亲承先帝付托,辅朕冲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先生父灵,必是欢妥。今宜以朕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朕幸甚,天下幸甚。钦此。”
听到小皇帝说这些,张居正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我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张居正的面前,和李佐一起将张居正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慰说道:
“张大人节哀顺变,就是张老太爷在天之灵看到张大人你如此的孝敬,也能够欣慰了。”
李佐也连忙开口说道:
“请张先生爱惜身体,你这样哭,若是皇上知道了,不知又会多么难过。”
听了这话,张居正止住抽泣,从地上撑起身子,回到椅子上坐下。李佐恭恭敬敬把圣旨送到张居正手上,趁机放低了声音说道:
“张先生,冯公公让奴才禀告于您,他已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接见吏部尚书张瀚。”
听到李佐说这个,我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个冯保啊,恐怕还是不愿意看到张居正就这样回家丁忧去,如果张居正真的离去了,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将目标对准他冯保,新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