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毓汶作为慈禧太后地亲信之一,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应该代表了他们这帮“老母班”的意思。
从孙毓汶告诉他的“信息”来看,他能够判断出几个基本情况,
第一,慈禧太后是不反对变法的,只是担心太过激进。
第二,变法图强是全国各阶层上下都一致的呼声,并不仅仅是光绪皇帝自己一个人的愿望和“维新派”的政治要求。
第三,“维新派”本身的一些过激行动已经引起了朝廷很大的不安。
到天津的时候他本想先去见见荣禄,探听一下他的口风,可荣禄居然先去了京城,听孙毓汶说荣禄已经去颐和园见过慈禧太后了,也许和这次即将到来的“变法”有关系。
情况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他的想象,这已经和某些历史教科书里讲的有些不一样了。
他想了想,还是带着美女秘书去拜见李鸿章,“变法”的水太深,他还是先置身事外的好,先把朝鲜和日本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李鸿章见他来了十分高兴,拉着他的手颇为激动,一个劲地问长问短,自从老头子进了中枢,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有事也只是通过电报联系,现在久别重逢,都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孙纲仔细地打量了李鸿章一下,李鸿章经过上次重病的打击,精神已经大不如前,头发也花白了许多,显得十分憔悴,但孙纲仍能感觉到,这位老人不顾自己的“衰朽之躯”,还在尽可能的为国家多做一点事情的心意。
“年轻人血气方刚,竟然亲身犯险,真是该打!”李鸿章看着眼前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军旅往事,呵呵笑道,“听说你身陷朝鲜,老夫惊得魂飞魄散,后来得知你总算平安归来,才好容易定下神来,这病也好了一半。”他紧紧握着孙纲的手,说道,“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
“晚辈向中堂大人保证,绝无下次。”孙纲笑着回头对金舜姬说道,“舜姬,见过中堂大人,”他随即向李鸿章介绍道,“这位是朝鲜特使,晚辈在朝鲜就是蒙她舍身相救,要不是她,晚辈就见不到中堂大人了。”
金舜姬按清礼向李鸿章见礼,李鸿章吃惊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孙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所以你就娶了人家,以身心聊以报德,是吧?”李鸿章揶揄了孙纲一句,让他们俩坐下。
(一百九十六)准备自己的“枪杆子”
孙纲和李鸿章说了几句闲话,很快就把话题转到眼前的局势上来了。
“你没让刘省三登陆日本本土四大岛,确是一着好棋,”李鸿章说道,“这样大清置身局外,能够避免和列强发生正面冲突,只是皇上和百姓看不到这一点,”
“只要于国有利,晚辈就会去做。”孙纲说道,
他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美女身上,“你娶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年轻人纵情声色,倒也不算什么毛病,可有人因为这个弹劾你可就不值得了,你知道吗?”
“晚辈知道,”孙纲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随他们说好了,也免得晚辈想法自污,掩人耳目。”李鸿章连他娶她的真实目的都看出来了,老狐狸的称号果然名副其实。
孙纲已经通过北洋军情处知道了这些破事,朝里有人弹劾他“任用女色,行女间之事,暗则纳为己有,伤风败俗,莫已为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虽说倒也不全是“捕风捉影”,至少自己已经娶了人家当姨太太就是最好的证明。结婚才不长时间自己就又纳了个美女“招摇过市”,这次还“堂而皇之”的领给著名的李中堂看,他的这个举动本身,就已经把他这个“好色”之名传出去了。
这其实是因为他这回战功卓著,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忌恨的缘故,所以才鼓动一帮人到处挑他的毛病。
这里面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满族权贵,这帮人目前他还不愿意得罪。不如干脆在个人生活方面给自己弄点“污点”,留些话把给他们,让他们就此安心,以后就不会总找他地麻烦了。
“老夫说上句你就知道下句,呵呵,省得老夫多费口舌了。”李鸿章的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美女身上,“只不过用朝鲜特使来自污,也亏你想得出来。”
“中堂大人明察秋毫,晚辈就不多作解释了,只是担心朝中会不会因为朝鲜特使是女子,有文字论列。”孙纲嘿嘿笑道。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女人作为一个国家的代表,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先例吧?
“这个倒也无妨,朝鲜史上多有女主秉政,不算稀奇,”李鸿章说道,“那还是光绪八年的事(指朝鲜1882年7月地“壬午兵变”)。朝鲜大院君(朝鲜国王李熙的父亲)篡政,老夫派吴长庆把大院君抓到天津软禁,朝鲜国政即为闵妃把持,各国皆遵为女主,不以为异,只是后来听说她亲俄之意甚显,老夫就又把大院君放回朝鲜,以为牵制,想不到居然阴错阳差的害了她一命。老夫每每思之,甚是郁郁。”让老公公回去牵制儿媳妇,也亏李鸿章想得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老公公会勾结日本人把儿媳妇害死,这个宫廷斗争的黑暗,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关键是如何证明朝鲜各军认可特使的身份,”李鸿章说道。“是男是女都不要紧,只要大清认可,谁敢说个不字?”这一次地胜利又把老头子的胆气给打了出来。
“这个倒是不难。”孙纲从金舜姬手中取过一叠密信递给了李鸿章,李鸿章打开一看,都是些空白信笺,上面除了红红的指印,什么也没有。
“为防泄密。此等密信皆以鹅毛蘸牛乳写成。以火烤之方可见字迹,此为朝鲜十二路义军之求援信。托北洋军情处代转,请大清为朝鲜征订国体。”孙纲说道,“晚辈当时让她担任北洋军情处朝鲜总理,信上有各军统领之亲笔签名及指印。”
李鸿章立刻叫人拿来火盆,将信笺一烤,果然现出字迹,李鸿章一封封仔细读完,点了点头,“朝鲜各军完全认可她的身份,好象还是因为你这个北洋副提督呢。”李鸿章笑了笑,说道。“但这个征订国体,兹事体大,非一言能决,朝鲜军民对王族失望,由此信可见一斑,但抛开国王另立政权,恐怕震动太大,不可操之过急,这次倭京会谈,就让她去吧。”他想了一想,说道,“朝廷有人说你帮办北洋军务,凌驾于北洋水师提督之上,有越权之嫌,依老夫看,这次去倭京谈判,你们夫妻就一齐去一趟如何?一个代表大清,一个代表朝鲜,正好堵住他们的嘴。”
“晚辈非中枢重臣,人微言轻,外交又非所长,朝廷不是想让中堂大人去吗?”孙纲奇怪地问道,
“老夫曾立誓终生不履日土,老夫安排张樵野去,你为副使好了,外交重务,你也应该熟悉一下了,这回正好是个机会,再说了,国内变法之呼声益高,老夫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海上颠簸,还是在朝内,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减少些麻烦吧。”李鸿章说道,“未来之中国,当是你们年轻人之天下。”
孙纲听得不由一愣,历史书上不是说李鸿章不赞成变法吗?看这样子怎么不象呢?
“康有为此人果真有为,老夫多少年敢想而不敢做之事,他敢为之,让老夫佩服不已,”李鸿章长叹道,“老夫比起你们,真的是老了啊。”
“皇上召晚辈入朝,是否为了这变法之事?”孙纲小心地问道,
“不全是,皇上是想问你大清应该如何应对日本被瓜分一事,并想借此机会收回青岛,变法之事,皇上可能问及,你可以把你地看法说给皇上听,但不要言及太多,”李鸿章说道,“朝中满员忌惮北洋军力强盛,要求裁撤,老夫深以为忧,你可适时建言皇上,言此行之谬。”
“晚辈以为,不如从此辈之议。”孙纲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为何?此战虽胜,强敌未去,青岛尚在德人之手,怎可遽言裁军?”李鸿章吃了一惊,说道,
“中堂大人所言极是,但晚辈的意思,是明里遵从朝廷裁撤之意,但实际操作上,可以行去芜存菁之法,”孙纲说道,“将海陆军精锐以别种方式保留,以备将来,至于那些旧有之军,平日聊壮声势尚可,而战时不能一用,都是纸糊的老虎,有不如无,莫若去之,可免若辈议论。”
李鸿章人老成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去芜存精?”他不由得问了一句,
“兵法有云,兵在精而不在多,首攻平壤之役,我军之腐败尽露,死伤数万,贻笑他国。再攻平壤,参战军亦数万人,而真与倭寇角者,不过几千人,然能克名城,一战而复朝鲜,”孙纲说道,“晚辈以为,此等能战之众,可设法以别的名义保留,其余可裁可遣,既向朝廷表明北洋无拥兵自重之意,使皇上与朝廷不致为难,又可节饷以作他用。”
“你不怕朝廷把海军都撤了?”李鸿章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青岛之德军近在咫尺,除非朝廷不想留海军拱卫京师了。”孙纲笑道,
“朝廷只要想收复青岛,海军就必须保留,甚至还得扩建。”李鸿章也笑道,“老夫明白了。”他叹息了一声,“但要是这样的话,青岛一时半会儿的就回不来了。”
“强国不能急在一时,忍一时之痛,留待来日。”孙纲坚定地说道,“不过数年,晚辈定当亲手收复青岛!”
李鸿章欣慰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李鸿章可能想不到,孙纲这么做的打算,其实还有一个不可告人地目的。
就是组建真正属于他自己地军队!
朝廷一辈子都在玩平衡,可能也不会想到,这一次会玩到了沟里!
北洋海陆军的日益强大,引起了满族权贵们的猜忌,即使今日不裁,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在以后提出来,与其如此,莫若顺着他们的意思,先堵上他们的嘴,然后偷偷用别的名义把北洋海陆军地精锐收罗到自己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