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甲午年之故事,”邱宝仁说道,“朝廷防北洋坐大,孙大人是文职,正好用来管我们这些行伍。”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管怎么说,敬茗是咱们自己人。”叶祖圭苦笑了一声,说道,“要是换个宗室过来,咱们可就倒大霉了。”
“要是那样,咱们就带他上海上一圈,把他往海里一扔。然后回来上报说不慎坠海就完事了,”徐振鹏笑道。
“喂,你们不是想要这么对付我吧?”孙纲让他的话“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叫起来。
“哪能呢,咱们北洋水师第一福星,大家还全指望着以后跟你混呢,”邱宝仁笑道,“自从你来了,弟兄们一个个日子都好过得不得了,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那就是不想活了,咱们水师立刻过去把他们平了。”
“是啊是啊。别的地方的弟兄们都羡慕咱们呢。”徐振鹏也说道。
大家都跟着附和了起来,孙纲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自己弄的这个“以商养军”地关系。北洋舰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而且官兵们的生活都变得十分富裕,这样就使他们能够安心练兵,战技和素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如果哪天自己一旦不在这个位置上,将会触动几乎整个北洋舰队上上下下各阶层的利益,他们当然不会答应了。
所以徐振鹏才会说出来那样的“狠话”来。
“美国人要是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应付?”叶祖圭向孙纲问道,
“如果可能,想加强和美国方面的合作,”孙纲说道,“可以用非正式的协议和他们达成合作的关系,从美国人那里获得咱们想要地技术帮助,法国人虽然不搭理咱们了,咱们可以另外找人嘛。”
“美国立国未久,其情形较泰西诸国,与我国更加相近,其国领土广大,又不同我国接壤,没有太多利害冲突,与美国合作,是比较有利,”叶祖圭点点头,说道,“英国人那边也对咱们换了态度,允许咱们再派海军学员去彼处留学,拉拢之意甚为明显,咱们现在又与美国合作,他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应该不会,”刘冠雄说道,“英美目前亦无多少利害冲突,有时还有联手对付其它国家之意,我若与之结盟,英国人应当不会反对。”
“公开结盟,恐为他国所忌,再说朝廷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一定会答应,”孙纲说道,“我们用北洋的名义,以非正式的方式同他们进行合作,无结盟之名而有其实,就可以了。”
“一旦追究起来,只要不认帐就行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刘冠雄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笑道,“真是高明之至。”
“只要对国家有利,就不用在乎什么形式了。”孙纲点点头,说道,
大家都点头称是,孙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自己很快就要借助手中的海陆军力量,和其他地各种潜在力量,“借力打力”,让这个国家,以最微小的代价,发生最深刻地变化!
中国,就要改天换地了!
也许有一天,自己在后世的史书中,也会被冠以“乱臣贼子”、“窃国大盗”等等地“头衔”和“符号”,但只要国家能够真正的强大起来,这些“虚名”,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相比之下,康有为弄的这个“维新变法”,重符号,轻实质,重形式,轻内容,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轻率地侵犯传统的“神圣符号”,授人以柄而不知,就显得太不必要了。
康有为曾上了一个叫作《请御门誓众摺》的折子,要求光绪皇帝驾临乾清门,召集各大臣在此宣誓,“令群臣签名具表,咸去守旧之谬见,力图维新。重罚一人以惩其后一日之间,风云俱变,更月得数诏颁下,则海内皆动色奔走矣!”
他以为这么一“宣誓”,大家的“旧思想”就全变过来了,也就达到了“变法”的目的。
幸亏年岁比他还小地光绪皇帝比他要“理智”得多,没有采纳他地建议,不然,又不知会捅出什么乱子。
康有为弄的另一件蠢事就是关于脑袋上那条辫子地。
康有为在去年上的《请断发易服改元摺》里,郑重其事地请求“皇上先断发易服,诏天下,同时断发,与民更始,令百官易服而朝”,并“大集群臣誓于天坛太庙,上告天祖,下告臣民即以今年改元为维新元年”!
他在另一个折子《请君民合治满汉不分摺》里甚至鼓动光绪皇帝,要求把国号改为“中华”二字!
服式、发式、纪元对“维新变法”来说,其实都是无足轻重的形式,但在中国文化传统中却一贯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乃至包含某种神秘意义的象征。大清帝国建国之初,便有“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之说,那条辫子,尤其敏感(孙纲为了让海军将士不再受辫子带来的病菌感染之苦,也不敢直接说剪就剪了,而是“曲线救国”了一回,参照英国的“假发套”,弄了个假的顶在了头上,才算糊弄过去),康有为在“维新变法”的关键时候提出这个事出来,难道是嫌他的“变法”阻力还不够大?
服式的问题倒还好说,改国号纪元的事就更扯了,康熙初年的那场著名的关于《明史》的文字狱(不太熟悉历史但读过《鹿鼎记》的朋友对此是会有印象的),不就是因为书里的国号和年号用得不对,才死了那么多人,导致了中国知识界的一场空前浩劫的吗?
怪不得一贯坚持中国走西方宪政路线“变法”江穆齐会在这个“维新变法”一开始的时候就立马改变了主意,并决然地阻止了孙纲这个他的顶头上司也跟着牵进去。
以他的聪明和远见,他可能早就预见到了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北洋海军军权现在已经在大人手里了。”江穆齐知道了荣禄和孙纲的谈话内容后,有些得意地说道,“京里这帮人的事办得不错。”
(二百九十七)MORE THAN MEETS THE EYE?
“果然是你搞的鬼。”在北洋军情处的一间密室里,孙纲看着江穆齐的眼睛,说道,“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江穆齐向孙纲露出了一个很“无辜”的笑容,使劲眨了眨眼,说道,“若一旦他国来犯,北洋海军无朝廷号令,不能行动,便会遭遇灭顶之灾,指挥权在大人手里,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是怎么做到让荣相放权的?”孙纲不由得追问道,
“大人现在只要看到结果就行了,不用知道那么多,”江穆齐还在笑,“等大事一定,孝乌会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向大人说明事情的全过程,现在说就没意思了,可能有的地方大人还不能一下子想明白,就算留个小小的悬念吧。”
“先透露一点不行吗?”孙纲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道,
“荣相这里只是通过几个人在他耳朵那里吹了吹风,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一起发生了,才促使荣相这么做的,”江穆齐答道,“这里面几句话恐怕说不清楚。”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孙纲懒得和他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就放了他一马,“朝廷里这些日子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康南海奏请皇上开设懋勤殿和制度局,皇上颇为赞许,但旨意迟迟未下,不知何故,孝乌正派人着意打探,不日当有消息。”江穆齐说道,
“懋勤殿和制度局?都是管什么用的?”孙纲让这两个新名词给弄糊涂了,不由得问道。
江穆齐给他详细解释了一番。他才知道这“一殿一局”是怎么回事。
“懋勤殿”倒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是孙纲不知道关于这东东的历史),康熙、乾隆及咸丰三朝都有过设置。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那种“顾问团”一类地机构,光绪皇帝想要设立地这个“懋勤殿”,实际上就是一个和“维新派”们专门商议新政的地方。
而“制度局”,就要比“懋勤殿”要“实用”得多了。
康有为想要弄地这个“制度局”。应该算是他对中国行政制度的“创新”。
他在折子上说这是“仿南书房、军机处旧例”,而实际上,这个制度局明显是近代社会的产物,这个制度局下面设立了十二个局。分别是:法律局、度支局、学校局、农局、工局、商局、铁路局、邮政局、矿务局、游会局(这个局是管什么的?)、陆军局、海军局。这完全是一个现代国家行政机构地规模设置。
平心而论,康有为的这个设想在目前这个时代的中国是十分大胆的。看起来也有一定地可行性,可问题不仅仅象看起来这么简单(MORETHANMEETS
在目前,身为“维新派”中坚力量的“军机四卿”中,只有林旭、谭嗣同和康有为关系较近(而康有为还看不上他们俩),杨锐和刘光第同康有为地关系比较疏远,康有为也只是个小小的军机章京(比后世历史书上写的工部主事和总理衙门章京要大一点),没有多少实权,应该说“变法”进行到现在,他还是处于“不得志”的状态。不能“尽施抱负”(这还“没尽施”就弄成了这样。孙纲不知道如果让他真的“尽施”了的话还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他才提出开制度局。重用“通达之才”,而这个被“重用”的“通达之才”,他“自己”当然是“不二人选”的了。
很多人其实小看了康有为,他地“雄心”,可以说是不小滴。
可在孙纲看来,这个“制度局”里地好多机构,大清朝廷目前的行政设置里已经有了,象度支局,其实就是后世地财政局,也就是现在的户部。其他的各局,在现有的行政机构当中都可以囊括,而不用另设,这种机构的“重复设置”,其实是很没有必要的。
中国的文官行政管理制度从秦代开始,历经数千年,到了清代,已经发展完善到了“极致”(是以后世伟人有“百代犹行秦法政”之咏)。康有为弄的这个“制度局”,本质上和以前的传统行政机构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听上去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