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杳和他的士兵们都明白,这个高地,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即便他们能完成任务,到时候也不可能再从法国人的追击下逃生。“荣誉1营”的官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参加对法作战以来,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死在阵地上,对于他们来说,是作为军人的一种最高荣誉。
法国人在进攻之前进行了长时间的炮火准备,他们的炮弹几乎把这个小山头的表层土壤翻耕了三遍。炮火之后是飞机的低空扫射,意图压制炮火后从坑道里钻出来的中国士兵。紧跟着就是步兵的冲锋。不过法国人忘了,高地上的几个永久火力点都是他们自己修建的,不但隐蔽在炮火攻击的死角,就连飞机的扫射也无法触及。当火力点里的机枪火力将他们的冲锋士兵像割麦子一样扫倒的时候,法国人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们甚至还能从枪声听出来中国人用的,正是法国人生产的M19148mm哈奇开斯重机枪。中国人到底怎样攻占这个高地的?对法国人来说,这永远都是一个谜。至于为了攻占这个高地倒下的无数中国士兵,他们是不知道的。
法国人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除了高地下面倒下的尸体,他们一无所获。当天夜里,法国外籍军团的一个加强营跟塞巴斯蒂安摩步师会合,他们没有休息就被塞巴斯蒂安少将派到了前线。少将认为,让这些死囚、流浪汉组成的部队去消耗中国人的弹药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方法。这个高地再怎么难攻,弹药总是有限的。要是这支外籍军团不够的话,他还将把很快就会跟上的越军、塞内加尔步兵旅填上去,反正这些人倒下再多,他也不会心痛。
但是这些外籍兵团的表现让塞巴斯蒂安少将喜出望外。强烈的求生欲使他们超水平的发挥了自己的战斗力,趁着黑夜的掩护,他们硬是从山脚一直匍匐前进到了阵地前面几十米的地方。许多人的手臂和胸口被告地上尖利的石头磨得鲜血淋漓,有的人甚至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可是他们用绷带在身上一裹,跳起来就向阵地发起了猛攻。
在打退了法国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后,凌杳并没有放松警惕,可是就连他也没想到,法国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离阵地只有几十米的地方。这些法军同样是悄无声息的就向阵地发起了猛攻。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这一定是那支有名的外籍军团。这些人都是由于各种原因活不下去了被法军搜罗到军队里来的,给他们的许诺是完成一定的任务后,给他们新的身分重新活过。死里求生的人都是很可怕的,何况这些人里面还有很多不同国籍的杀人犯,对于军队这个最大的杀人集团,他们适应起来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甚至还有自己独特的“高招。”
“一连跟我上!”眼看着法军已经冲到了阵地面前,凌杳抓起一把大刀就冲了上去,这些亡命徒不怕死,难道他的士兵就怕死?一连长黄石跟在凌杳的身后,这人是个清教徒,不喝酒不赌钱连女人也不碰,却醉心于苦练他的刀法和士兵。在肉搏战中,一连的战绩最是辉煌。当然,损失也最大。
两股闷声不响的部队冲撞到了一起,迸射出来,就是那飞溅的血花。
法国外籍军团的士兵确实有股阴森的狠劲,而且其中不少人的体格格外的健壮,对于杀人他们也有着特别的领悟能力。不过在他们当中,互相之间的不信任也是一种本能,这使他们很难安心的把自己的背部交给自己人,作为一个杀人犯,他们或许真的很强。但是在严格遵守战术纪律,三五人形成一个战斗小组的中国军人面前,他们的勇武更多的只是一种散兵游勇式的勇武。尤其是,他们遇上的是一支格外注重肉搏战的部队。
凌杳觉得他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一连长黄石和他的连队,如果不是他们,在这支死囚兵团的冲击下,阵地很可能就会动摇。死囚们的拼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这使他们在已经不给自己活路了的中国人面前最终败下了阵来,他们的那一股狠劲一旦被对方盖过了,战斗力也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可是在这支死囚兵团撑不住准备撤下去的时候,法国人的炮火覆盖过来了。这一阵炮火让外籍军团几乎全军覆没,凌杳的部队损失也相当的惨重,甚至超过了白天损失的总合。
不过凌杳本人倒和少数的几个幸存者完好无损的退回了坑道里。他觉得自己分明的看到死神就在他身边站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向他伸出手来,把他拉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可是那家伙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始终没有伸手。
随便吧。凌杳心想,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没时间招呼你。
炮击之后,法国人又发动了夜袭。这在他们是很少见的事情。可是德伯利尼亚克步兵师雪片一般的告急电告,让这边的塞巴斯蒂安少将无法停止对101高地的攻击。
打退了法国人的这一次夜袭之后,凌杳要各部清点人数,发现他们只剩下不到150人了。这一天的战斗,他们的损失超过了一半还多。连排长的伤亡也很大。一连长黄石在肉搏战中失掉了一只右手,二连长张磊被近距离爆炸的弹片打得有些千疮百孔的味道,营副盛玉铭也失去了一只眼睛,可他们都还活着,另外两个连长和副连长排长则都已长眠在了这个高地上。
天刚刚露出一点亮光,法国人的炮击又开始了,这一次,他们的飞机投下了大量的凝固汽油弹。一时间,高地上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凝固汽油弹产生的高温让两个火力点里的士兵活生生的被蒸熟在了里面。紧跟着法国人又驱赶着塞内加尔步兵旅往阵地上冲。他们已经完全无视这些殖民地士兵的损失,目的并不是要他们攻下高地,而是消耗中国军队的弹药。在塞内加尔步兵旅被赶下去以后,法国人又赶来了越南人。
从山脚到高地的路上,已经堆满了尸体,白人、黑人、黄种人,各种肤色的人都有。浓烈的血腥味和各种秽物的恶臭使得后继的部队还没有开始攻击,就捂着肚子狂呕起来。
可是阵地还在中国人手中,他们的枪声确实开始稀落了,估计人数已经下降到了最低点,弹药的消耗也基本到达最大。不管战况怎么惨烈,再发起一两次冲锋,他们的弹药就会全部消耗殆尽了。到时候,看他们还有什么招。还是肉搏吗?他们的肉搏再怎么厉害,我用七八个十个人对付一个,总可以吧。
又到了黄昏。没有夕阳,天空中却依然浮现着一层诡异的血色。
塞巴斯蒂安少将准备在夜幕降临之前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攻击,这一次没有炮火准备。他的炮兵虽然还远远没有到弹药不足的时候,不过,接下来还要与中国军队的主力进行阵地决战呢,要是在这一个高地上就把弹药用完了,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这个时候,塞巴斯蒂安少将听到附近的山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一种鼓声,但是这种鼓声又分明的带着金属的质地。这种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开始的时候像雨点,渐渐的好像汇成了一场大雨。这种奇怪的声音让法军士兵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像是一种巫师的咒语,一种即使是红衣主教甚至教皇都无法破解的恶毒的诅咒。
真相很快就明了,在血色的黄昏中,附近的山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不是军人,而是居住在各山各寨的少数民族。很多年以来,法国人掠夺了他们不知多少的土地,也不知残害了多少他们的同胞,而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默默地忍让。在先进的火器面前,他们只有选择遁入更深的深山。可这一次,他们却主动的从深山里走了出来。他们拿着古老的盾牌,大刀、长矛甚至镰刀锄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而那种奇怪的声音,是他们的铜鼓发出来的声响。
“他们要干什么?”塞巴斯蒂安少将的参谋长很无知的问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族人不可能是来请他们参加酒宴的。
塞巴斯蒂安少将骂了一句脏话,那个该死的内阁制定的疯狂的计划,让他遇上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那些人飞快的向他们冲来,那种铜鼓声似乎拥有一种魔力,不但使他们的行动快得不可思议,还让他的士兵们陷入了一种思想空白状态。
“开枪!”塞巴斯蒂安少将猛喊了一声,但是已经晚了,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冲到了法军面前。子弹成片成片的将他们打倒,却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一场更为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这是一个血色的黄昏。
第一二八章 苦涩的胜利
铜鼓,铜鼓。曾经对西南少数民族很有兴趣的凌杳知道,铜鼓是西南少数民族的重器,在西南夷、濮、越等民族中,铜鼓的地位都是至高无上的。祭天低,敬鬼神,慰祖先,鼓战士,这铿锵有力的铜鼓声,就是这些民族的精神动力。此时此刻,就在101高地即将陷落之时,成千上万的当地少数民族从山林里挺身而出,向世代欺压他们的西方殖民者发起了一种决死的冲击。而正是他们的冲击,打乱了法国人的阵脚,使他们不但无力再组织对101高地的攻击,还被迫后退了近10公里。并且一直过了36个小时之后,才重新整编了队伍继续前进。
这个时候,凌杳已经接到上级命令,炸毁101高地上的火力点和坑道,撤回原部队加入下一阶段的战斗。这个时候,他的营队只剩下43个人。将近300个勇士长眠在了那个小小的山头。离开的时候,凌杳看着那莽莽的群山,对自己说,他一定会再来这个地方,下一次来,他带着美酒和礼物,到山里向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山民们道一声谢。如果没有他们,他也将变成高地上的一缕孤魂。他不怕死,可是能活着,毕竟是好的。
回到部队后,“荣誉1营”的幸存者们被编进师部直属队。参加了著名的龙邦阻击战。这又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法国人利用先进武器的优势,在和第4军12师的较量中占据着明显的优势。12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