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茶,这才开口道:“两位兄弟辛苦了,通山这一趟来回几百里路,忙的又辛苦,回来本是该好生修养一阵的,但偏偏是事情太多,嘿,老是要烦劳两位,咱八大王还真是有些羞愧……”
“大王说的哪里客气话,这不是寒碜咱兄弟嘛!”哥哥汤志擂了一下桌子,似乎很着恼的样子道:“大王您就说吧,天大的事儿您吩咐下来,咱兄弟没二话给大王您办了,办不成您端了咱吃饭的家伙便是!”这么说着,那兄弟汤斌也附和着。
叶风清了清嗓子道:“唉,说来也是难办,咱八大王的家事,闹到最后还要您两位出头。嘿,既是两位兄弟如此义气,那闲话咱也不说了,楚府宗庙里头,颇有几个不懂事的亲戚,老要给咱添麻烦,但自家亲戚,动起手来又不能太过了,这里头……”
“嘿,这算什么大事。”汤志暧昧的笑了起来,拍了拍胸脯道:“这事儿包在咱兄弟身上,这拉架的事情再简单不过,就是把心一横的事,大王您是得天命的人,这事情自然不好办。行,您就等着咱兄弟两的好消息吧!”
见他们就要去办,叶风赶紧拉了他们回来吩咐道:“这事后恐怕两位还要受些委屈,还有要少杀些人……这……”
“理会得,理会得,大王您打板子就是。咱这就去安排兄弟……”两人没口子的应着。摇摇晃晃的出门去了。
当晚就是在安民营过的夜,梳理了几个案子,拟了几个意见交了武昌府衙门照办,总归是一个宗旨——名声要树,但内里的团结也要顾。一面与几个军师说着,一面就等着听楚王府那头的消息。
汤家兄弟果然很会办事,十来个从岳州来的乡下佬喝醉了酒跑到宗庙前跟刘侨的锦衣卫打了一架,把宗庙打的一塌糊涂,偏生不晓得怎么回事,刘侨的锦衣卫居然打不过这些看上去粗鲁不堪的醉汉,刘侨说着有人闹事,赶紧回王府保护大帅,便把人撤了走了。而那些粗鲁的汉子却越聚越多,听得出来,大抵是大西王帐下很多对楚王府特殊待遇不满的底层士兵,对锦衣卫这段时间保卫王府早就有不满了,今天趁机搞的这一架,也难怪这些锦衣卫士兵打不过那些醉汉了——人越打越多,还不跑当傻子啊?
大晚上火把大举,不由分说的闯进殿内,吼骂声不绝于耳,当着心惊胆战的王府中人的面就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吃喝起来。
饿了一天的人又惊又怕的,本来是想等着大西王回来要个说法的,却没想到等来了这群人。十几个女眷看着那些汉子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由的说要走。
朱容榕智商要高些,也看得出来这是有人安排的,出言劝阻几个婶婶嫂嫂这会儿一走,今天这一顿可就白饿了。平日里王府内的亲眷看在朱华奎爱宠的份上对这位小郡主还有几分敬畏,但这会儿又饿又怕的,谁耐烦得了那了多了?一个女人尖酸的道:“你是不怕,你有你那男人护着,咱们可没这……啊!”
一声尖叫中,一个汉子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被什么人呢的言语激怒,大吼一声起身,一刀将那女人身边跪着的一个男子杀死,女人尖叫了一声之后,看清楚死的正是自己的男人,捂着脸哭喊着晕倒在地。
刘侨在外头看着火候,一举手势,身后的亲兵们开始缓缓的抽出刀来。要杀些人,也要救些人。
第五十一章 东南事
武昌府治东南,古之云梦泽的另一面,便是颇有历史,自南唐间便开始开采冶炼的大冶,此时隶属于武昌府兴国州治下,由于朝廷派驻的官员早已逃走,大西军无暇接收,这里如今其实是个无主之地。wWw、原先官方设在该处的一个提督太监高永亦不知所终,数千匠户趁机起事,这一天里派了人到了武昌寻求支持。
楚王府宗庙的一场闹剧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出来做姿态的居然是朱容榕,回到王府内的时候,正是朱容榕领着几个楚府后辈跪在地上认罪,求恳大西王原谅的场景在等着自己——当夜的一场闹事,楚王府死了七个人,包括与朱容榕同父的一个哥哥,下手的是谁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在肇事兵闹宗庙的时候,为乱刀所杀。叶风下的马来,心中也猜得到眼前这些人作秀是为了什么,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严惩凶手为那谁谁报仇的意思。也不待他开口说话,便踱步唤来安排好的两个人——权知武昌府章昌荣,和锦衣卫都督刘侨。
“叫你们守着楚府宗亲,不准外人滋扰一步的,怎的闹出这等大事来?”摆出严厉的表情,低沉着嗓子道:“在王府内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刘侨,你给我好生查察一番,到底是谁在这背后撺掇着闹出这场祸端来。王府内该抓该杀的你斟酌着办,随后来报我,另要知会章先生。王府外的,尽交武昌府办理。”
两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只见朱容榕抬起头来,似乎要说什么。叶风呵的一声冷笑,快步上前将这女人扶起,不待她开言自顾着宽慰两句,吩咐亲兵们将王府中人都搀扶了起来,似乎很不经意的宽慰朱容榕道:“成婚这些天,忙着外头事务,也少有顾着家里,这事情我也有罪过。行了,都回去吧。宗庙修葺我自会寻人去办。”
朱容榕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嘴巴动了动,但终是没说话,施了一礼后要走,却又停了下来,转头道:“今日这事确是妾身的不对。刘将军等,您就莫要再责怪了。”
叶风点了点头,看着她远去后,才唤过刘侨道:“都排查过了?是李自成的人,还是心向朝廷的?”叫刘侨排查这背后挑唆的人,也只一天功夫,这么一问已经说明他心里有了极大的怀疑,这背后挑唆的,无非这两家而已。
“大王……”刘侨抿了抿嘴,看了看边上的章昌荣,凑近了一步小声道:“是潘军师。”
莫名的惊诧,叶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是波澜大起,潘独鳌?他是什么意思?心念电转之下,迅速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他是要挑动楚府闹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自己,好让自己把楚王府彻底灭掉?须知潘独鳌与徐以显等人还不同,他完全是被逼上梁山的那种,科考上被人陷害已经被剥夺功名,家里又被官家杀得一干二净,家产全部被地方土豪霸占,完全不可能是倒向朝廷。而张献忠为他报得大仇,这时候他倒向李自成更是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觉得楚王府这样下去,会祸害了自己这大西王的前程。但,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进言呢?想起早前他跟自己说过的,惠王,吉王,荣王,桂王都远远要比楚王府适合奉做傀儡的话,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迈开步子,就要去与老潘谈一谈。想了想停下脚步,笑了笑对刘侨道:“潘军师那是我的吩咐,也是一般要差查勘查勘情形的,先头没跟你说起,倒是我疏忽了。嗯,你再查察吧,李自成在这城里人不少,王府内就交给你了。如今要用兵,不拔起这些钉子,说不定就要搞出乱子来。老刘,多辛苦了,办完这一桩事,你要不要去江北走一遭?”
刘侨啊的一声不明所以的张开嘴巴看着他。只听叶风笑道:“去接你姐姐嘛,也没几天了。”
算定的日子是没有几天了,上游打承天府,直逼襄阳城,下游打黄州府,进逼德安府,虽然兵力上形不成什么优势,进攻也未必成功。叫李自成害怕更是没有可能的事,但对于他一个北面孙传庭已经出动的状况,南面再惹这样的乱子根本没有必要——顾君恩带回去的话很明白,张献忠只要长江以南实质上的好处,哪怕口头上奉你做宗主都没有问题。
所以只要这两边一动,才不信李自成还会继续沉闷着。汉阳方向,江面上水师每日戒备着,汉阳如今又是不毛之地,夏季里洪水过后各种瘟疫毒气,那不是可以驻兵的地方,李自成也没有直接进攻武昌的集结点。所以,过几天即便是他不派人来,自己也要派人去了。就像宋献策来过一趟,顾君恩又来过一趟一样——宋顾的战略方向想法是不一致的,这两人的前后到来,其实很能说明问题,李自成他自己也是在摇摆着的。
早前写那些骄横跋扈的信,那是他吃下罗贺志得意满过了头了吧!
便在这个晚上,他见到了大冶匠户起事的头儿,三个壮汉,分别姓宋,姓王,和姓铁。姓宋的年岁大些,显然是个头领,通过名姓之后,叶风又请来了王应龙和胡兴汉徐以显潘独鳌,几个人闲聊了几句,便走到了正题——大冶匠户营有五千余人,都是石匠铁匠,原先是由承天守备太监辖下的一个提督太监,加上湖广行都司的一个千户所管辖着的,采伐森木,开山取矿,冶炼铁器是他们的营生,有很多人是祖祖辈辈做这行当的,比如这姓铁的,从前元时就是这儿的匠户,朱皇帝打了江山,发觉蒙元的这制度确实是好,便继承了下来,这些个匠户便继续的祖祖辈辈做着老营生,却没料到两百多年后,便宜了如今正缺原料的王应龙工坊。
当然也不全是好事,兴国州离九江颇近,这三个匠户便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左良玉的人,风闻已经到了兴国州地界,武昌府东南角长江边上,与九江府搭界的富池镇,从富池镇逃难而来的人流,已经到了兴国州城内,这正是今天的事。而匠户营的这些人,正是由于担心左良玉部的到来,己方会遭到报复,才来武昌城里求援。
“听说富池镇有个赵举人是个胖子,官军要饷出的少了。便惹恼了张国柱,说是胖人能熬油佐军,便用两片铁板夹了点火熬油,淌了一地……”宋头领年岁大,说起话来唏嘘不已,叫人听得很有画面感。这官军作恶乡里的情状,绘声绘色。
“领军的是张国柱?”叶风看向胡兴汉,这个人没听说过。只听胡兴汉介绍道:“河南山里头出身的,早些年左昆山在中州的时候,投了姓左的。他有割据之意,不奉崇祯老子号令,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