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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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泡泡-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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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庆贺,我们把小屋好好地整理一番,把所有的书本全部塞到箱子里。买来大束鲜花与彩灯装饰简陋的小屋,然后定购一个硕大无比的蛋糕还有好多瓶啤酒。那一夜,我们把酒言欢、放浪不羁,我唱了生平所有会唱的歌;蓝湄大跳艳舞,妖魅得像一朵愤怒的罂粟花妖;而张红,则一直低头写写画画,我们头一次发现,张红竟然具有非凡的素描天分。她三笔两笔便勾勒出故乡的山山水水——美丽而麻木的女人,低矮歪斜的草棚,还有,一口口的老井……
  她告诉我们,故乡的人们很傻,为了灌溉在田间到处打井。但是他们经常半途而废,没打多久见不出水便放弃,然后再打新洞。所以,他们的田间到处都是陷阱,浅的成了男女野合的天然洞房,深的便成了埋人的墓|穴,饿疯的野狗有时会把正在野合的男女当作死尸给吃掉……
  那一夜,我们又哭又叫又笑到天亮。“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正好三个,我们的戏轰轰烈烈、肝肠寸断。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那样放飞过自己。
  第二天,我们把小屋打扫一番,与房主结清房租,然后,紧紧相拥,互道珍重。
  蓝湄去了三里屯附近的一幢公寓,我和张红则合租了人大西门附近的一间半地下室。每个月六百元,不见阳光。
  蔚秀园的故事便这样结束了。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后,我和张红都囊中羞涩了。我不好意思再伸手向父母要,而张红也正好打算打零工挣些生活费。于是我们便结伴在人大附近转悠。
  大街小巷招小工的倒是挺多。可我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满脑子考研题目外,就是浑身上下的清高孤傲。我们不愿做洗头工、按摩工;不愿接触馆子的油腻肮脏;不愿侍候行将就木的老人;不愿为不可救药的孩子在盲目的家长面前许下种种谎言……
  我们什么也不愿意做,不屑于做,唯愿把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斗室里,憧憬着“丑小鸭变天鹅”。终于,我发现,我们其实并非坚强,并非胸怀大志,而是“逃避”。
  还算运气,我们误打误撞进了这家西餐厅。
  在人大西门一条幽深的胡同里。浓荫蔽日,上了年纪的老榆树洒了满满一地的榆钱。餐厅的名字叫“MISS SOMEBODY”,我看了不知所云,不知该如何解释。张红说应该译为“想念某个人”,我说应该是“错过某个人”。她说,想念的一般便是错过的,我则争辩只有错过才可能想念,否则,便会厌倦。
  正在争吵着呢,餐厅里打出广告:招女侍应生两名,五官端正,大专以上学历。
  我们相视一笑,天助我们也!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这家西餐厅。这几乎是最理想的工作了,环境幽雅、薪水不菲、工作轻松,下班时还可以带点儿卖剩下的小点心回家。在种种好处前提下,老板对我们有一个要求:戴眼镜。
  “为什么要戴眼镜?”
  “没看过我招的是‘大专以上学历’吗?”
  “对啊。”
  “我就是想招一些书卷气重的侍应来提高我们店的格调。”
  呵呵,倒也坦诚。张红本来就是厚厚重重的四眼,至于我,随便买了个平光镜架在鼻梁上。
  西餐厅需要外国名字,我随口叫了QQ,而张红想了好久,慢慢地吐出一个单词:JANE。
  餐厅老板还算仁慈,给我们的月薪是六百大洋,工作则是端茶递水。知道我们考研的特殊情况,他再也不让领班排我们的夜班。或许,他自己也认为,如果从他这里考出两个北大研究生,他的店真的可以打出“卧虎藏龙”的广告了。
  我们每天六点钟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开始温习考研功课。九点半左右,我们步行去餐厅上班。西餐厅十一点开门,但我们必须在十点前赶到,在一个小时内把桌椅擦拭得光可鉴人。餐厅生意不好不坏,赢利不足,果腹有余,所以员工的热情也不温不火,似乎可以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下午六点钟下白班。一下班,张红便飞奔回去,去和分别数小时的书本亲密接触。我不喜欢太早回去,总是带着书本躲在冷清的角落里发呆。餐厅有极棒的音响,有时放美式乡村音乐,有时放爵士乐,有时是爱尔兰风笛。有一次,音响师不知从哪里搞来张德克萨斯州一位女歌手NORAH JONES 的CD,这位骨感强烈、眼神淡泊的女人有着奇怪的嗓音,吵哑、缓慢但穿透灵魂。
  有几位简单而亲密的同事,等精明的领班下班回家后,便偷偷地往我桌上摆各种小食。有PIZZA、黑森林、水果沙拉等他们自认为“快变质”的食品。DANIEL动不动便给我煮来各式咖啡,他是我们餐厅的咖啡师,自诩能煮出全北京最香醇的卡布其诺。在他孜孜不倦的教诲下,我品出了咖啡味道,明白了咖啡物语,辨别出了不同咖啡豆的品质,终于,也如同初恋似的,堕入咖啡的情网中,不能自拔。
  这份同事的友情,给我平淡枯燥的生活抹上了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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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来越多地发愣。虽然经常面对书本,但思绪总是轻舞飞扬。人们常说,比海大的是天,比天大的是人心。的确是这样的,我的心经常穿越层层时空,邂逅各式各样的精彩。
  很小的时候,我便眉飞色舞地告诉妈妈自己梦的颜色,但妈妈总说我骗她。因为梦是没有颜色的,就像黑白照片一样。
  我真的没有骗她,我的梦里不仅有七种主色,还有数不尽的辅色。甚至有的颜色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种种迹象证明,我是个爱做梦的女孩,活在童话一般的梦境中。
  有时,梦做多了,我便拿起笔来描绘。以前,我描绘的是真正的梦,孩子的梦,如今,我描绘白日梦,成|人的梦。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英语笔记本竟然变成了日记本,开始只是一句两句心得,慢慢地成了长篇大论,如今,应该说是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
  我开始依赖文字,文字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当我一泻千里、洋洋洒洒地在文字中倾诉自己的悲欢时,文字回报给我的是一种倾吐过后的顿悟。它印下我的故事、我的每一天,让我生活得明明白白。
  佛曰:“以前是吃饭,现在是明明白白地吃饭。”
  我喜欢明白,明明白白地面对日出日落、春花秋月。于是,我越来越多地写字,告诉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惊喜的童年、忧郁的少年、寂寞的成年,还有自己夭折的爱情、未果的梦想以及不定的将来。
  渐渐,我笑得明白,哭得也明白起来。我不再混沌迷茫,大脑渐趋平静祥和。
  张红还在痴迷于考研,而我则渐生疑窦。
  我想起一年前父亲曾问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考研?”
  我答曰:“为了‘改变’。”
  “改变成什么样子?”
  我哑然。
  父亲又问:“考研能把你的生活改变成你希望的模样吗?”
  我又一次哑然。
  “你为什么要考研?”我问张红。
  “为了幸福。”
  “什么是幸福?”
  “有钱,不用站在商场里脸红心跳;有房,不用像只老鼠四处流窜;有车,不用在肮脏的公共汽车上忍受有意无意的性骚扰;有事业,不用低眉顺目地听白痴上司的训斥;有爱情,不用在浪漫的情人节里啃方便面;有闲,不用为去马尔代夫晒太阳、去爱琴海航海而像海绵一样挤时间……”
  “打住、打住、打住!”我连连做出STOP的手势,惊叹道,“张红,你这幸福也要得太多了吧!”
  “对呀,所以我要考研啊!”
  “考研能把这些幸福全部带给你吗?”
  “考研是我手中的鸡蛋。有了它便可能有小鸡,有了小鸡,便可能有绵羊,有了绵羊,便有可能有牛……”她说着,做梦一样笑了,“总之,一切幸福皆有可能。”
  “呵呵,你的幸福原来是从一只鸡蛋开始的。”我啼笑皆非。死命地把老太太失手打破蛋的故事咽下去。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她斗志昂扬,接着反问,“你的幸福是什么?”
  “嗯,吃饱、穿暖、睡好……”
  “不会这么俗吧!”她不相信地打断。
  我想了又想,笑着说:“我前些天在庙里看到一句话——‘俯仰自得,问心无愧’,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算了吧,乞丐都能做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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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所以我觉得有的乞丐很幸福。”
  “那你干吗考研?”
  “是啊,我干吗考研?”我又迷惑了。
  幸福的定义各不相同。对我来说,写字的过程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喜悦、平静、憧憬。如果,这便是我的“幸福”,那么,我还要“考研”干什么?
  我喜欢浅浅的紫。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角上的一抹紫。
  有人说,紫色是一个脆弱的色彩,轻轻一碰,便会滚落泪珠子。所以,羞涩的少女总会用紫色的笔记本,带锁的那种,密密麻麻地写满心事,锁上后,塞到抽屉最深处。
  我早已不是羞涩少女,一个把子宫都弄丢了的女人,应当与“羞涩”无关。但这一点儿并不妨碍我喜欢紫色。
  我的笔记本是清一色的紫。十八开,帆布皮,洁白的纸页,掀起来有碎玻璃的清脆声。紫色的封皮上撒满朦胧的玫瑰、朦胧的野草,有的,干脆空白。
  这样的笔记本是很昂贵的。张红总说我暴殄天物,但我不在乎。我把它们当作知音,情愿用最好的东西来包装它们,也是包装自己的心。
  就是这样的本子,成就了我和一同的缘分。
  不知道那是春天的哪个月份了,只记得柳絮轻佻地在空中漫卷,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下午三四点钟,西餐厅里空荡荡的,唯有音乐像泉水一样流淌着,侍应生们都昏昏欲睡。
  我和张红没有打瞌睡,她坐在一个角落复习功课,我坐在另一角落写东西。当时,我一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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