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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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异人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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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再不立刻回去打开它,我肯定会被他先放在液氮里冻僵,再敲成粉末,用作城里珍贵的绿色植物的天然肥料。
       信息胶囊居然用的是格特姆人独有的光学符号,老板难得这么体贴啊。这样子我就不用再额外地长手和眼睛了。
       “太阳纪642年4月17日,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爸爸送给我一架滑翔器。我们到屋后的山坡上练习飞翔,那种滋味简直是无比的美妙!气流穿过我的发丝,我痒得只想大笑。整个世界都在那里,都在我的脚下……
       太阳纪657年12月3日,爸爸的身体越来越糟了,我担心他能否熬过这个冬天……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有一起飞过了,滑翔器需要的燃料太贵,而我们连取暖的费用都负担不起……
       太阳纪685年7月24日,作为地球联盟军队的飞行员,这是我的第一次试飞!爸爸还活着的时候,说过我是生来便要飞翔的,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那一刻,什么都没有了,连世界都不存在,只剩下我和我的飞船——我们融化了,又再凝固为一体,比光还要快,飞向黑洞的另一端……
       太阳纪689年3月19日,今天我遇到跟我们并肩作战的亨利中校,他跟他的手下都是格特姆人。大家好像都对他们又恨又怕,说什么这些低等的生物会吸人的脑髓。我不相信,我曾经跟一名格特姆士兵困在暗不见天日的飞船里等待救援,在那些难熬的小时里他体内的荧光一直不曾熄灭,只是因为我对他说我害怕黑暗。他还详细为我描述了故乡星球上美丽的圣树。爸爸,你说过只要是生命,都有渴望自由的灵魂,每个人都有一双翅膀……”
       自由,飞翔,翅膀。
       是这个叫做夕蓝的女孩子用得最多的词。
       我和夕蓝一起进入了战火纷飞的外层空间,我们一起穿越陌生的行星上瞬息万变的沙暴,潜入异星深不可测的液氢海洋。我们一起凯旋,昔日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身经百战的战士。在庆功宴上她读起那些已经牺牲了的战友的名字,声音久久回荡在空空的舰桥……这场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别的中族的头顶夺去他们的天空,从他们母亲的怀里夺去婴儿?我似乎能看见她皱起了眉,她那不羁的灵魂深处嘶喊着的痛苦,响在我每一个液体分子里面。
       五
       隐光死了。
       在他死的时候,离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目标还差五千七百八十六个认证点。
       他这次的替身任务难度很大,他要变成当红的男影帝的模样,在数十道不断改变形状的死光门中间穿性。那些死光都是真的,电视台深深地了解观众们对鲜血及惊险刺激的爱好,每当又一个“大挑战”的自愿参加者被整齐地切为两半时,收视率都会发疯似的往上蹿。
       可是,有谁会料到男影帝本人也对“大挑战”跃跃欲试呢?当然,如果他成功的话,那他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取代了。如果失败的话……不过是又一只格特姆虫子而已,谁会在乎呢?
       我了解隐光,他肯定会接下这个任务,在我们中间没有人像他一样急于增加认证点,急于得到朝拜圣树的机会。
       我穿过好几双因惊慌失措而互相乱踩的鞋,流到隐光身边。他已经无力再保持男影帝的形象了,被割成好几摊的身体正在慢慢凝固。
       我长出伪足,轻轻与他融合。
       “……流荧?”
       “是我,隐光,你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不可能了,流荧,那光划破了我哦的体囊……我是不是已经开始凝固了?”他虚弱地闪动着,光泽越来越暗,却挣扎着亮了一下,“其实,我一直都希望能追上你的认证点数,流荧,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倘若我们能在格里特里树上相遇,你……你会跟我融合吗?”
       呵,隐光,你这傻瓜,你这浪漫的爱情诗人。那只不过是他们编织好了用来欺骗我们的一个梦!
       我却轻轻地发出光来,仿佛害怕吵醒熟睡中的孩子:“傻瓜,我们现在已经在格里特里树最高的枝叶间了啊。你听到花朵们的歌声了吗?我会和你融合,然后再生,那将是完全地重生……”
       我开始唱起格里特里树花朵们的歌曲,那来自前世的前世的记忆中的调子,歌声中有紫水晶般的夜空和三个淡绿色的月亮,粉红色的花朵有着四层翅膀;歌声中格里特里树的叶片每日更换一次,掉下的时候总是朝着第二个太阳的方向……
       我拾起隐光最后的碎片,收入我的体内。我知道按照我们的传统,他并没有死去,他将活在我的身体里,和我在一起,永不分离。
       可是他的碎片依旧硌得我非常难受,体内传来的痛楚夹杂着烦躁,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急于从我的体表下喷薄而出。
       告诉我,夕蓝,飞翔的翅膀是什么?
       告诉我,夕蓝,哪里才有自由的天空?
       六
       钛城的街上又发生了火并,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三次了。
       各种颜色的光束在空气中穿梭,夹杂着各种语言的咒骂。金属飞车被割裂时升腾起来的蓝色蒸汽萦绕在其间,形成温柔得有些诡异的薄雾。间或有哀号声撕裂了迷雾传来,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响起的是更为疯狂的相互对射。
       我跟大多数习以为常的钛城居民一样,无动于衷地等待着一切喧嚣都归为平静,再慢悠悠地流过街区。三维立体的巨大美女依旧在城市上空搔首弄姿。这座城市就跟地球历史上著名的巴比伦一般,在摇摇欲坠的基础上疯狂地生长着浮夸的繁荣。惩罚之日终究会到来的,也许就是在明天。
       拐过一条巷口的时候我遇到了熟悉的人——是那只淡紫色的蜥蜴,已经有半个身子都变成黑色的了,腹部的一个伤口正冒着深绿色的血液。他的身旁丢着还在冒烟的枪支。
       这肯特人竟然真的为自由而战斗,并且马上就要如愿以偿地为之而死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羡慕他。虽然他曾经嘲笑过格特姆人,说我们懦弱无能——或许我们真的有些懦弱吧,但我已经开始渐渐明白,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值得为之而战,为之而死的。
       “莎蒂……不要哭,乖孩子……”
       那肯特人已经开始意识涣散地含混地唤着一个名字——那个最亲爱的名字,属于一个小小的孩子。我开始意识到她长着美丽的青绿色的鳞片,头上有着稚嫩的淡黄色角雉,总是不肯安分地待在母亲腋下的肉囊里……
       “卡玛!”我向肯特人跌跌撞撞地跑去,唤着这个在他们的语言里与“爸爸”同义的词语,“讲故事来听嘛,不要又睡着了!”
       他抬起眼来,我在那双碧绿的镜子般的眼中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只年幼的肯特蜥蜴。与其说是职业病,我宁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理解为对他的尊敬——最后的尊敬。
       “谢谢你……格特姆人……我的莎蒂,那孩子已经在上一次的瘟疫中死去了,就躺在我的怀里……他们不让我们购买疫苗,我的‘等级’不够……”肯特人居然还有力气令全身的鳞片转为愉悦的淡红,“但是我又看到她了,又听到她唤我卡玛……真感谢你……我不该,不该……”
       或许他是想说不该嘲笑我们吧,但那已经没有了意义。我站在他的尸体旁边,用他女儿的手替他合上半开的瞬膜。最近的死亡降临得过于频繁,频繁得叫人失去了悲伤的力气。
       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我一头扎进营养槽,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口气将夕蓝的日记从头读到尾。
       尘埃落定后,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阳光璀璨如许,让我想起记忆中最后一次看到故乡的双子星的光芒。那天的阳光也是如此,晶莹地荡漾在我的体内,勾勒出挥洒自如的线条。
       我终于看懂了,那是翅膀的形状。
       七
       “……夕蓝中尉在最近的几次执行任务过程中表现得越来越动摇,尤其是那次占领帕玛星时她居然带头反对部队袭击当地土著的村庄……经过严密的监视调查,军方怀疑她与目前最活跃的反叛组织‘自由者’有往来。紧接着在一次与敌军的遭遇战中夕蓝中尉的座机于一次事故中失踪,再度出现时,机上用于记录的电脑出现了好几日的空白,而夕蓝中尉拒绝说出自己失踪期间去了哪里,只是在自己的日记里非常隐晦地提到一个词——‘欧哈拉’。政府则认为这个词语肯定与‘自由者’近期的恐怖活动有关……目前我就了解这些。”
       我站在老板的面前。现在的我俨然是名相貌姣好的地球女子,有着微微翘起的鼻尖和热情洋溢的眼睛,在走动的时候总是轻快地以脚尖着地,似乎随时会脱离脚下引力的束缚而飞起来。
       这就是夕蓝。
       “太好了,流荧,你简直就是个天才。”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
       “但是还不够完美,老板,只靠一些照片和日记是不够的。在和‘自由者’接头之前我要求亲自见一面我所扮演的对象,这对我的摹仿有利。”
       “有哪个必要吗?”老板皱起粗粗的眉。
       “对方可都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而且您也知道这是在为政府办事,万一有什么差错,我跟您谁也跑不掉,何况……”我轻笑着看出老板的犹豫,“见一面我又能给他们的宝贝囚犯造成什么损失呢?”
       最终他们还是让我见到了夕蓝——一个没有丝毫心灵感应能力的格特姆虫子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确切地说,我见到的是夕蓝的一部分。
       在见到她之前我一直在觉得奇怪:这里的摆设一点都不像是囚室,反而更像是科研场所,摆满了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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