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假山掩映后的阁楼。
小路两侧;是冬rì里枯萎凋零的梅花。
梅花树下;破败的落叶中;依稀可见干枯却并未凌乱的花瓣;依然绽放着粉红色的鲜艳。
踩着铺在鹅卵石上的落叶;轻微的沙沙声在小院中响起。
当杨凤年和杨家老四走过假山;走到阁楼前的时候。
阁楼中寂静片刻后;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是老四吧?”
听到这声后;老四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阁楼的窗户后;低下头;恭敬的行礼道:“父亲;凤年来了?”
“哦?”阁楼中那苍老的声音;有些惊讶。随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短暂的沉默后;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弱但充满了威严:“既然如此;那老四你先退下;我与凤年有话要说”
“是”老四闻言犹豫了一下后;终是抵不过数十年心中父亲留给他的恐惧;点头领命;随后;弯着腰;一路恭敬的退出了小院。
……
待到杨家老四退去后;小院中;便只剩下了杨凤年;还有一只藏在袖子里的躁。
冬rì的冷风吹过;院子里;梅花树下的枯叶瑟瑟发抖;随风而起;四处凌乱。
片刻后;吱呀一声;阁楼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个身着道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了昏暗的门口。
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杨凤年后;老者昏黄的老眼;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便转身走进了屋子里:“进来吧”
苍老的声音;从阁楼中传出来;静静的回荡在这小院中。
门外;杨凤年笑了笑;抬脚走上台阶;跨过了门槛。
屋子里;布置的很是简陋;门口青灯铜炉;正对门的墙上八卦阴阳鱼。墙下;乃是一副桌椅;桌子上;一壶清茶;两盏杯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写满了道家经典的条幅。
进了门;杨凤年并未对室内的东西;有任何留意。
直接走到桌子旁的椅子前;径自坐了下来。
“你母亲没教过你礼仪吗?”头发全白的老者;看到杨凤年既不向自己行礼;也不问好。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大大方方坐下;什么话也不说;心里顿时不悦;花白的眉头皱起来;眯着眼;盯着杨凤年冷声道。
杨凤年闻言后;依然没有去看他。只是自顾自的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然后端着茶盏轻轻吹着茶盏里的茶末;等差不多的时候;轻抿了一口。
双手抱着茶盏;目光平静的望着门外;冬rì里温暖的阳光。
良久之后;杨凤年声音微启;平静说道:“再提我母亲;我就杀了你”
老者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但主宰杨家多年;养成的稳定的心理素质;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眯着眼;死死的盯着目不斜视;望着门外的杨凤年许久;最后终是收回了目光;坐了下来。
“你来所为何事?”老者端着茶;努力的做出平静之色。但手掌中;那微微颤抖的茶杯;还有茶盏中;不断泛起波纹的茶水;都表露了他此时忐忑不安的心。
杨凤年闻言后;手指轻轻摩挲着微热茶盏;淡淡道:“卖身契;我母亲的卖身契”
老者转过头;盯着杨凤年;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如果我不给呢?”
杨凤年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盏;然后随手将之倾倒在了地上。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后;犹自笑了笑。随后声音一如刚开始的平静;但却充满了无尽的杀气:“杀了你;然后我自己找”
老者神色变得狰狞;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盯着杨凤年冷笑道:“如果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呢?”
杨凤年耸了耸肩膀;靠在椅子上;轻叹一声;遗憾道:“那我只好杀了杨府所有人;肯定会有人知道的”
老者闻言后;顿时大怒。多年的养气功夫;彻底被打碎。
啪的一声;单手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杨凤年;愤怒道:“我是你父亲;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杨凤年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仅仅是一眼;便让愤怒中的杨家家族顿时收声;惊骇的连退数步。
看到杨家家族眼中的恐惧后;杨凤年移开了目光。双手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
平静的目光;望着门外那温暖的rì光;明亮的天色;平静道:“好了;把卖身契拿出来吧;我知道在你这里”
如果不是袖子里的鬼魂;苦苦哀求。
杨凤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直接动手抢了便是(。。 )
第六十二章 迟来的惩罚
刚刚在大院里;发生的杀戮。
杨家家主并非不知;反而;那一幕;完完全全的落在了他的眼中。
若非如此;他早就让那些满院子的江湖人士;将杨凤年拿下了。
但;那一道绚丽的青光。
一闪即逝;但却让人遍体生寒的剑气。
以及;院子里;江湖人士那惊恐不安的表情。
一切的一切;都明白无误的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书生;已非当年那个胆小懦弱的书呆子了。
尤其是他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在环顾四周的时候;虽然是带着微笑;但那种微笑;绝对不是亲和。
而是……漠然。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一种独属于修行之人;对芸芸众生的俯视。
这种目光中;没有平等;有的只是冷漠。
而此时;这种冷漠;这种俯瞰;全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犹如实质的压力;如汹涌的cháo水一般压了过来。
或许;杨凤年并不是有意的。但对于坐在椅子上;处在压力核心的杨家家主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色逐渐涨红;最后突然变成煞白。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低落而下。
不多时;身上的道袍;已经被汗水浸湿。
杨家家主急促的喘息着;看着对面;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眼中已经只剩下了恐惧。
“有;在我这儿;我;我马上拿给你”
待到杨凤年移开了目光后;笼罩在身周的压力;也骤然消失。
杨家家主如同瘫痪了一般;浑身汗水;瘫坐在椅子上;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急促的说着。
说罢;坐在椅子上恢复了一会儿力气后。
杨家家主连滚带爬的从椅子上爬起来;然后急匆匆的跑到房屋一侧。
全身急剧颤抖着;蹲在地上;颤抖着双手;从一个紧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满是尘土的盒子。
随后;杨家家主双手端着盒子;弯着腰;躬身走到了杨凤年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杨凤年的脸色。见对方神色平和;并无怒火发作之色;这才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你母亲的卖身契;便在这里边”
说着话的同时;杨家家主双手捧着盒子;举过头顶;递到了杨凤年面前。
杨凤年淡淡的瞥了一眼;同时;神识骤然扩散而出;将盒子内部扫描了一边。确认无误后;这才伸手接过了盒子。
打开盒子后;取出放在里面的已经泛黄的卖身契。
看着手中这张泛黄的纸上;杨凤年平静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忧伤。
记忆中;那个每天独坐在门前冰冷的台阶上;蓬头垢面;仅有一身粗布麻裙的女子;痴痴傻傻的笑着;浑浊的双眸中;静静的看着远处;那个一直都没打开的门。
曾经暮春三月;柳絮纷飞之时。
一个笑容很干净的书生;牵着她的手;进了这座深宅大院。
但是;当杨家家主出现后;那干净的笑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在等待。
一直;坐在门前等待。
直到有一天;阴霾的天空下起了雪。
躺在冰冷的屋子里的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也没有等来;她要等的人。
哎……
良久之后;杨凤年收回了飘忽的神思。眼中满是复杂之色的看着手中的泛黄的卖身契;轻叹一声;随手一扔;将那卖身契;扔进了身前的火盆里。
看着卖身契燃烧;卷曲;最后化为了一张灰烬后;杨凤年抬起袖子;放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躁。
一股青烟弥漫从地下冒出。
身体前主人的魂魄;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里。
看着跪在火盆前;手捧着卖身契;嚎啕大哭;但却没有一丝声响的魂魄。杨凤年面色肃然;久久无声。
而站在一旁的杨家家主;却是被眼前这一幕;骇得脸色雪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躁;脑海中一片空白。
当躁捧着卖身契站了起来后;杨凤年轻轻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如今;你心愿已了;便不宜留在人间。我会安排一场法事;帮你尽早转世;投胎做人。至于你母亲……”
杨凤年笑了笑;缓缓起身后;走到躁身边;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大可放心;她是个好人;不会受到地狱的折磨的”
躁闻言后;抬起头感激的看了杨凤年一眼。
然后跪在地上;恭敬的对着杨风险磕了一个头。
一阵清风吹过;躁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了地下。
房间中;只有挂在墙上的条幅;撒乱纷飞;哗作响。
而直到此时;杨家家主才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骇之色;看着杨凤年;颤声道:“他;他死了;那;那你是谁?”
杨凤年转过头;神色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抬起手;指尖一道青光;打入了杨家家主的额头中。
杨家家主顿时骇然;连退数步。脸色剧变;指着杨凤年;惊恐不安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杨凤年淡淡一笑;低下头;伸手无意的摆弄着自己的长衫。淡然道:“采阴补阳;罪孽深重。取尔十年阳寿;算是一个惩罚”
“你……”
杨家家主心头剧震;咚咚咚的连退几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就在此时;急速的苍老;也在杨家家主的身上发生了。
因为修道而闲的红润的脸部;瞬间变得枯黄。密密麻麻的皱纹;瞬间爬上了他的额头。满头的银发;也在瞬间失去了光泽。
同时;手臂上;原本如婴儿一般细嫩的皮肤;也在瞬间变得苍老;干枯;就像是一根;风干了的树丫一样。
裂痕满布
嘴巴里;牙齿在脱落。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散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