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云躲在巨石后,一旦被洪水卷走,又焉能活命?木荣春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御剑下去解救。陈孤鸿却比他快了半步,丝带一甩,将小云拦腰缚起。手腕疾抖,甩了出去。一声闷响,小云摔在她身后的雪地中,感到背部剧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陈孤鸿并不理会,继续挥舞丝带,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向空中打去。木荣春无计可施,一边御剑在浪花的空隙中穿行,一边寻找机会反击。连续三个巨浪迎面打来,他及时躲过前两个,却被第三个击中前胸。感到呼吸一窒,气血翻涌,再难把持身形,从空中坠落。“扑通”一声,落入齐腰深的洪水中。不等他站稳,温度陡然降低,寒气逼人。伴随“咔嚓”轻响,数丈方圆内的洪水瞬间凝结成冰,将他牢牢冻在里面。
陈孤鸿喜笑颜开,心中正感得意,呼啸声大作,一道绿光如电掣星飞,急掠而过。将她手中的蓝色丝带,一举斩为两截。与此同时,木荣春周围的坚冰,和远处仍在奔流不息的洪水,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木荣春顺利脱困,偷袭得手,暗呼侥幸。方才一幕恍如恶梦,使他稍感心悸。
陈孤鸿见丝带断为两截,小嘴一扁,似乎就要放声大哭,冲木荣春嚷道:“你年龄老大,却来欺负小姑娘!弄坏了我的‘天河宝带’,你快快赔来!”
木荣春哭笑不得,争斗中难免有所闪失,此次只是损坏了一件法宝,没有伤到她本人,已属万幸。谁能想到,她竟会为此大喊大叫。不像江湖儿女,倒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后,正在向父母撒娇耍赖的小女孩。但见她伤心欲泣,又不觉心里一软,道:“陈道友如果只是因法宝损坏伤心,老道认为大可不必!”
陈孤鸿反应极快,立刻破涕为笑,道:“您是说您有办法将它修复?”她有求于人,此时又把称呼从‘你’改回成‘您’,并且一脸期盼之色。木荣春缓缓点头,道:“办法是有!但有一个条件,陈道友如能应允,老道保证还你一条完好如初的‘天河宝带’,决不会食言!”
陈孤鸿神色委屈,道:“道长,您哪还像是一派掌门?我看您倒像是一个十足的奸商!惯会趁火打劫、趁人之危!”木荣春不去理会她的挖苦,只当没有听见,道:“道友只需回答‘行’或是‘不行’,别的话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陈孤鸿鼓起双腮,想了一会儿,神情颇显天真,道:“好吧,权且听听是什么条件!但小妹可不敢保证,我一定会答应!”语气就似街头无赖。
木荣春一指小云,道:“老道的条件极为简单,陈道友只需将这位小朋友交给老道就可以了!”陈孤鸿转头看去,见这少年骨瘦如柴,除去一颗硕大的脑袋,浑身上下再无丝毫出奇之处。她原本就不想为难小云,此刻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不再犹豫,俯身提起小云,振臂抛出,道:“您接好了!小妹答应了。”
木荣春大喜,张开双臂接住小云。转身找了一处避风所在,将他平放在地上。返回后,对陈孤鸿道:“将宝带给我,老道想办法将它修复!”他自身已具辟谷之能,可以累月不食。此次翻越摩天岭尚需不少时日,他为小云准备的食品和衣物,都放在包裹中。刚才突如其来的洪水,却将包裹冲得无影无踪,以后小云的吃喝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他心中恼怒,在讲这句话时,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见他突然翻脸,陈孤鸿后退一步,道“您干什么这么凶!”说完,犹豫不决。“天河宝带”自幼就是她的防身利器,十几年来一日不曾离身,此时要将它交于外人之手,她一时难以割舍,迟迟不肯交出。木荣春转身就走,陈孤鸿连忙将他拦下,娇嗔道:“小妹一时舍不得,您就要走,您真是小气!好吧,您拿去吧!”说完将两截丝带递了过去。
木荣春见她乱发小性,不觉好笑,接过宝带掖进怀里,道:“老道身有急事,告辞了!”陈孤鸿大惊失色,道:“且慢!您不是答应为小妹修复宝带,为何就要走?”木荣春淡淡一笑,道:“不错,老道是答应过你!但我可没说现在就替你修复。”陈孤鸿大睁双眼,一脸惊诧莫名,好半晌儿方才回过神来,大声嚷道:“您欺负小姑娘,羞也不羞?您耍赖!”
木荣春道:“陈道友稍安毋躁,听老道慢慢道来。我本人只精通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门,‘天河宝带’却是壬水属性的终极法宝,老道就算想将它修复,也是无能为力。”见陈孤鸿似要讲话,连忙道:“你肯定以为老道是在骗你,其实不然!我本人虽无法将它修复,但我教之中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自然有人能够修复此物。陈道友不必多虑!”注视陈孤鸿片刻,又道:“你功力尚浅,驾驭‘天河宝带’的能力尚欠火候。老道准备转请几位精通水系神功的高人,专门创制一门配合‘天河宝带’使用的神功,以便将此宝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届时将修复如初的‘天河宝带’和这门神功一并送给你,岂不更好?陈道友又何必急在一时!”
陈孤鸿的玄门心法得自偷学,本身存在很大弊端,驾驭法宝时,常感力不从心。木荣春准备为她创制一门,令她欣喜若狂。闻言道:“既如此,需要多长时间?”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如此说话显得太没礼貌,连忙补上一句,道:“木真人成全奖掖之恩,小妹没齿难忘!”说完,敛衿施礼。
木荣春哈哈一笑,道:“陈道友不必客气!修复‘天河宝带’,加上创制神功,大概需要三年左右。在此期间,你要有耐心才好!事成后,我会派人将两件物品送到朝云峰,陈道友尽管放心,老道决不食言!”
陈孤鸿道:“事到如今,小妹就等上三年!道长素为江湖泰斗,言出法随,小妹自然信得过。本来还应向道长再讨教一招,以承三招之约。但小妹已自知浅薄,岂敢再犯鹤驾,不如就此别过!”
木荣春道:“不久之后必将天下大乱,道友回山后,最好闭关潜修,尽量少涉足红尘。白光上冲斗牛,有关天下气数,恕老道不便明言。道友不必再追查此事,否则只是徒耗心力而已!临别数言相劝,万望好自为之。”
陈孤鸿沉思片刻,嫣然一笑,道:“好吧!小妹听从道长良言相劝,回山后闭门谢客。三年内精修道业,一定不会辜负道长的关怀之意!”木荣春颇觉宽慰,笑道:“如此甚好!”陈孤鸿缓步向车厢走去,前行数步,回头道:“道长,临别之际小妹也有一事相告。‘万兽真君’迟镇岳因楚天舒被您所伤,心怀怨恨,或许会于近日前来报仇,您多加小心!”
木荣春道:“多谢道友相告,老道自会小心应付,道友放心。”陈孤鸿不再多言,转身上车,两名红衣婢女迅速关闭车门。“啪”的一声脆响,铁塔般的大汉一甩金鞭,四头巨豹拖起沉重的铁制车厢发力狂奔,就似一阵狂风暴雨,疾掠前行。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陈孤鸿走后,木荣春转身欲行,“砰”的一声闷响,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观看,不禁哭笑不得。原来陈孤鸿临走时,借躬身行礼,将一朵极小的“飞花偃月”弹在他裤筒上。直立不动自然无事,但转身时,身边空气流动,便将它引爆。裤筒上被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除了皮肤微微发红,倒也无大碍。木荣春摇头苦笑,对陈孤鸿的恶作剧,感到无可奈何。
片刻后,小云醒转,二人继续赶路。时值寒冬,草木凋零,沿途所见,除了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余下的只是裸露在外的大块岩石,景色十分荒凉。路上木荣春对小云讲起了以后发生的事,以及江湖中人对陈孤鸿的评价,末了道:“我之所以许诺三年之后归还陈孤鸿法宝,正是想借此机会,观察她在此期间究竟会做些什么。假如真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淫荡不堪,届时我自会将她制服,不会再任由她胡作非为下去。”
小云道:“道长,我认为陈姑娘就算真的淫荡不堪,我们也无权干涉她的行为!”木荣春惊异莫名,不知他的小脑瓜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道:“这又为什么?”小云似是有点激动,语速极快,道:“一个人生性淫荡,只是道德问题而已。无论这种行为有多么恶劣,事实上并没有给他人带来多少损害。只要发生此种行为的当事双方,两厢情愿,我想我们无权干涉。世间有许多人的所作所为,如我们蜀郡左太守擅自提高租赋,造成许多人家破人亡。行为远比陈姑娘还要恶劣上百倍、乃至上千倍!不但从未有人前去制止,也没见有哪个人对左某实施处罚和制裁。任由豺狼虎豹横行,我们不去制止,反而在一个女人的道德问题上纠缠不休,我们是否太过伪善?”
一番话极其尖锐,甚至隐含少许讥刺。木荣春修道多年,涵养极深,脸上不动声色,沉思半晌儿,道:“或许你说的对!但问题的根源是,世俗中人一向看重女子的贞操,所谓‘万恶淫为首’,如有哪个女子敢越雷池一步,必然招致万夫所指,众口唾骂。试想,假如你挺身为她辩驳,必将导致引火上身。谩骂侮辱也将随之而来,如此,于人于己又有何益?”小云想了一下,不再争辩,点头称是。
二人沿山道继续前行,木荣春一百多年的人生阅历何其丰富,不时对小云说些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以及江湖掌故等方面的趣闻。二人说说笑笑,倒也颇不寂寞。当日傍晚,二人找了一处较为干燥的山洞,作为歇宿之所。木荣春猎杀了两只野兔,烤熟后给小云食用。
吃过晚饭,小云将残渣碎骨打扫干净,坐到木荣春身旁,道:“道长,从您手上发出的绿色光芒,到底是什么?是把剑吗?”木荣春微微一笑,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也不见他运功,晃眼间一片散发着淡淡绿色光芒、如竹叶状的东西出现在两指之间。小云十分好奇,道:“这是什么?”木荣春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