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刘寄就很悠闲了,他在总行的内院里和一帮臣子们轻松的谈论着。今天刘寄只是穿着一身便服,黄色马褂外罩皮袍,头戴圆顶小帽,正中镶一枚鸡血红宝石。周围的是王鼎、曹振镛、陶澎、英和、穆彰阿等人。大家正在热烈的谈论着各自手中的“龙圆”。
这是一枚圆形的银币。银币正面的中间位置写着一圆,上下左右分别写着中华通宝四字,正下方有甲申年三字。银币的背面是一条精致的腾龙图案和一组阿拉伯数字的编号。
进京觐见的山东巡抚琦善刚好赶上了这次的盛会。
琦善由于收缴鸦片有功,最近刚被通令嘉奖,此刻正兴致勃勃的观看着中国发行的第一套银币。
让刘寄感到疑惑的是,琦善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历史似乎有很大的差距。他不仅卖力的缉拿鸦片,而且严格按照刘寄的想法在山东开放海禁,积极配合雷履泰在山东开设中华银行的支行,协助毛鸿岁扩建内务府在山东的一处铜作坊,暗中还检举了京城中一名走私鸦片的王爷。
不管怎样,刘寄现在对琦善的态度大为改观了。
穆彰阿看着手中的银币奇怪的问道:“皇上,你说这银币做的这么精巧,又要造这么多,得需要多少工匠才行。”
穆彰阿的话让林阿适笑了起来他侃侃说道:“御史大人有所不知,洋人的这种机器叫“蒸汽机”,这种东西比十头牛的力气还大,只消将银块放在钢模下一压,这银币就出来了,比工匠慢慢做的快多了,而且样式一致不易仿制。”
林阿适的话让在场的官员不高兴起来,礼部尚书汪廷珍冷冷的说道:“夷人的奇技淫巧,年轻人还是少学为妙,圣人有言“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足下年少却不务正业,当今天子圣明,已绝捐官之路,天下官员莫不出自科考,劝足下十年寒窗后再出来说话。”
这翻话让林阿适楞在那里脸色发青,他如何辩的过这些饱学儒术的官员。
刘寄心里虽然不满这翻话,却哈哈笑了起来。他接过汪廷珍的话说道:“玉粲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有句老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林阿适亲自到过美利坚,对洋人的了解自然比诸位明了。”
理藩院尚书禧恩和洋人打过几次交道,在旁边说道:“洋人不过贪图我天朝上国的瓷器、茶叶、丝绸,都是些贪婪之辈,给些蝇头小利便可随便打发。皇上不知道洋人伎俩,将五口之地开放与洋人通商,实在是让那些洋人占尽了便宜。”
刘寄听出了禧恩言外之意,就是说自己不该开放五口通商。
不等刘寄说话,户部尚书英和摆着手说道:“大人此言差也,去年关税83万两有余,而今年五口通商的关税到现在不满一年,合起来已经百万两有余。而且沿海省份的流民都有所减少。”
刑部尚书亦汤金钊点头说道:“正是,今年以来闽浙一带匪患只出了一起,往年不下十起。”
“只是鸦片的流入有所增加,沿海各省,尤以广州缴获最多。微臣以为,既然开放了海禁,那水师也该整顿了。广州水师提督王得禄将军麾下的战舰,十之有四不能出海,非为人过,只因年长失修。洋人的大船一来,一个浪头都可以把水师的战舰掀几个跟斗。”说话的是湖广总督李鸿宾。
穆彰阿听到李鸿宾的话带着怒意问道:“李总督,那些红夷在广州如此张狂,你也该好好管教一下,让他们懂得礼仪廉耻。如果有卖鸦片的更要绳之以法,不能让红夷害了咱大清子民。”如果不是刘寄亲耳听到,他真不敢想象,后世所说的奸臣如琦善、弥章阿之流,竟然一个个都是把革命进行到底的派头,那里是崇洋媚外的模样。
正说话间雷履泰过来说道:“吉时已到,请皇上揭彩。”
刘寄高兴的站了起来领着众臣向大门口走去,穿过原怡亲王府偌大的花园到前院,外间门庭若市,有雷履泰请来的山西商人,也有广州行商伍秉鉴请来的广州客商,还有赫赫有名的新安商人,也就是因为票盐法而受到影响的徽商。
第四十九章林则徐
银行的开张是一次震动京城的大事,连皇上都如此重视银行,这无疑是当时最好的宣传手段。在中国做生意自古以来就有官商结合的传统。清朝时更是如此,当时的商人一有了钱,便首先捐个红顶子。这样便在有了金钱后又有了社会地位,官商合为一体生意便可越做越大。在刘寄废除了捐官制度后,商人们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刘寄这次的举动让商人们重新看到皇上对商人的重视,让银行一开张便显示出不一般的影响力。
在雷履泰的经营下,原来“日升昌”的业务全部被中华银行接手,又新增加了代理全国官员俸禄和士兵军饷发放的业务。通过这些业务的进行,每一笔业务都在无形中又作了新的宣传,中华银行的名声很快便家喻户晓,吸引来大批的官员和商人进入存取和信贷的业务,各地的富人也小心的介入这新的资本管理市场,他们存入少量的银子,试探性的切身体会着银行的好坏。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中华银行的快速发展完全出乎雷履泰的估计。各省金库中的存款量呈几何的增长,很快第二批的分行扩展了出去,连咯什、乌苏雅里台、拉萨这些最边远的城市也都开始着手建设分行。
这样的局面完全超出大家的估计,原本大家对银行开张后效果怎么样都没有底,这一下所有人都发现中国太需要一个有信誉保障的资本管理市场了。
在货币发放的管理上,新的龙圆因为携带相对方便又制作精良,银圆的质量和分量都合乎它的价值,因此成为了大宗交易中银锭的替代品。随后又新发行了一分、二分和五分的银币及一钱、二钱、五钱的铜币,这些小额的货币也渐渐在一些流通领域,取代了原本的铜制小钱和碎银,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占领了日常交易的领域。这些工作为以后纸币的出现铺平了道路。也确定了现行的货币体系,现在的一龙圆是最大的钱币基本单位,它等于十分,而一分则等于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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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底刘寄要求内阁、军机处、六部、理藩院、都察院等中央一级的单位和各地的总督衙门、巡抚衙门、提督学政、布政使、按察使等等省一级单位,都必须出一个预算,将明年的开支列在预算中,明年的支出将严格按照预算来,若有遗漏自行负责。
这件事情让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员伤透了脑筋,让基层的县州府道官员暗中偷笑不已。英和主管户部更是为此寝食难安,一得空闲便苦思冥想,家中的幕僚为此纷纷出谋划策,可好的主意就没有几个。
英和暗想这历来的财政开支那里需要预算,难不成明年需要开支银两能因为没有预算而不开支吗?
可事情真正落到实处了,英和才发现预算明年的开支,还真有明堂在里面。这一算他才知道,许多钱不好写进预算里。你比方讲,某日上级官员来户部检查工作。作为下级官员难道不招待一翻,可这招待的钱谁出,总不能让下级官员掏腰包,往常都是找个名目向朝廷要钱。这会要造预算了,这些款项怎么进入预算。还有整治河务的工程,通常都是户部拨给银子,不够再上份奏折等皇上批了户部再给银子。可预算造了,如果再要银子,就要问你预算怎么造的,钱怎么花的?这里面的明堂肯定不止这样,英和一想起来就觉得当今皇上有意思。不知道明年按照预算给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不管怎么样反正把预算造大一些没有错。
英和还在为这事绞尽脑汁,又接到皇上的口谕让他去接林则徐来京。
这不英和很快去了福建侯官把林则徐接到了北京。想到这里英和向旁边丁忧回朝的林则徐说道:“元抚此去不过两年,可当今皇上做的事情真可谓乾坤变幻,风云莫测。”
林则徐在朝中与英和早有结交,两人在政见上一致,都渴望皇上整饬吏治严禁鸦片,重振朝纲。两年前林则徐因父亲去世丁忧在家,不觉已过两年。这次回来林则徐心中很是纳闷,皇上日理万机如何还惦记着自己这个卸任前的江南道监察御史。并派出朝中一品大员英和前来接自己亲会皇上。
想到这些林则徐也渴望立刻见到皇上,他笑了起来说道:“当初下官离开朝廷时,并无察觉皇上的不同。去年开始在乡野中听到许多有关皇上的传闻,便觉得皇上开始腾云驾雾了,这次回来发现皇上已经一飞冲天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离颐和园不远的地方,林则徐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这声音高亢激昂充满阳刚之气,惊的四周的飞鸟扑腾腾起飞后便不敢落地。林则徐四处张望,只看见青山绿水间一座大兵营,在树林中隐隐约约,一队整齐的队伍穿行在林中,不时传出一阵喊叫。
旁边的英和见惯不惊,向林则徐笑道:“元抚前面便是讲武堂,皇上闲暇时大都在这里面。等开了春,皇上打算御驾亲征回疆张格尔,这些天在来讲武堂的时间比平日多了一些。”
林则徐听的皱起了眉头,向英和问道:“英中堂所说当真,要知道这刀兵无眼,皇上到了战场岂不令我等臣下担忧,何况朝廷上下有的勇武善战之辈,杀鸡焉用牛刀,何需皇上亲征!”
英和点头说道:“军机处的人都联名上书劝阻皇上,现在皇上有些松动了,可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
林则徐边走边说道:“这么久没见到皇上了,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变化。”
等林则徐再见到刘寄时,他不觉微微有些吃惊,他差点以为面对的是另外一人,这还是前年离开京城时见过的皇上吗?
本该是不惑之年的皇帝,显得只有而立的年纪,以前消瘦的皇上,面颊丰满了许多,炯炯有神的双眼涌动着漏*点。
这是皇上吗?林则徐在心里迷惑了片刻。当皇上热情的双手伸过来握着他时,他才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