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盛宣怀比谁都想把那合同给撕了,毕竟那日本人做生意,可从没有厚道那一说,公司不仅一般要受国际市价的抑制,由于生产成本等因素,公司吃亏很多,而且更受不公乎契约的束缚,损失尤为惨重。
而另一方面才进八月,单是**公司对连云港的建设和荷兰治港公司修建连云港港,就先后签下了十二笔单子,定下了一万吨钢轨、钢料,而且听说连云港边那准备建一个轧钢厂,专事生产建筑螺纹钢,而这厂子需要的钢料,一年那可是六七万吨,钢料从那来,自然是从汉冶萍买。
和**做生意,至少李子诚那愣头青,远比日本人厚道的多,那李致远虽说才涉商海,可“子待人以诚”的名声却早已经传开了。
心里嘀咕着,这会盛宣怀反倒是有点左右为难了,为了利益想用去年留的那手暗棋撕毁合同,可另一方面,又是出于维护利益,盛宣怀反倒又不敢撕毁合同。
不过盛宣怀毕竟是盛宣怀,知道这池子水有多深,不是那种偶遇不顺就闷头恚恚扎进去拨不出来的人,而是落棋布子走一步看五步,从不受心绪所扰!从来是一招不灵,再下一招,绝不一遇挫就喝酒赋诗写《离骚》,何况是面对这个他早已料想到的局面。
于是,反复思索了半个多钟头后,盛宣怀反倒是很快又笑了起来。
“既然你李子诚是愣头青,那……就怪不得夫拿你当枪使了!”
接着一俯身,盛宣怀便开始写起了信,过去几天同连云港之间和往来,电报只是偶尔使用,怕的就是泄了密,更多的时候,用的是这最原始的信。
终于写完那封长信之后,端起书桌上的茶杯,又仔细的品了一遍信中用词,盛宣怀笑了起来:
“哎,李子诚啊,你可怪不得我啊!我老盛可是打从生下来里,就没有替人顶缸担祸的习惯,锦上添花事老盛乐得做,可这种能惹出乱子的事,唉,你年青人有闯劲,还是你来担着点吧!”
自语着,盛宣怀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五子。”
声音一落,立即有一个看似五大三粗,可眼中却闪着精光的汉子走了进来,这四十几许的汉是盛五,早年间盛宣怀对他有活命之恩,也是盛宣怀身边最信任的几个人。
一进书房,盛五赶忙鞠腰。
“老爷。”从书桌上拿起那封信,盛宣怀瞧着盛五。
“这封信,和上次一样,你亲自送到连云港,要亲自交到李子诚的手中,明白吗?。”
“是,老爷!”
没有余的废话,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恭从。
在盛五就要退出的时候,盛宣怀却又摆手说道。
“五子,你那闺女下个月就要出阁了是吧!回头让你家那口子到账房支三千两银,再怎么说,她也是咱盛家的闺女,不能落得人家寒碜!”
一听这话,感激的差点没涌出泪来的盛伍连忙鞠腰说道。
“谢老爷。”
收买人心,谁都会,盛宣怀收买了一辈子人心,自然知道在何事做什么样的事情,这会他要的就是盛五的这份感恩戴德。
“这姓盛的着实老奸巨滑!”
放下手中的信,穆一屁在沙上坐下,接着也嗤的笑了起来:
“哈哈,致远,看来你和盛宣怀打了个平手啊,打从胡雪岩那会起,可就没人能从姓盛的那里得了便宜。”
听他这么一说,李子诚反倒是笑了起来。
“便宜?你看我是占便宜的人吗?”
自己可从来不占便宜,顶多……嗯,也就是坑几个人罢了,而且还得让人心甘情愿,占便宜那种下三烂的事,自己还没功夫去干。
“怎么?这明摆着,盛宣怀想拿你当枪使,还有反回来的余地吗?”
“当然,盛宣怀也这么一招啊!他想把我捧进汉冶萍,把咱们给他的那笔款子的利息责成股份,就是想让顶这个缸,可他没想到,我这还留着后手。”
“那你后手在哪儿啊?”
转动着眼珠子,李子诚一笑。
“呃——这事,就像盛宣怀说的那样,不比平常,我想断日本铁厂的粮,日本人又岂会不知道,到时若是他们真孤注一掷,怕还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你也知道啊
心里轻说一句,穆又连忙说道。
“所以啊,我说,咱们不宜趟这池子水,这水混浪大,保不齐的,没准会惹上什么祸害。”
头一摇,李子诚却又说道。
“这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去做,日本人,我是得罪定了,虱子多了不咬人,得罪了两三次,也不在乎这次往死里得罪了!”
嘴上这么说,可李子诚打眼里还是不想让自己被人拿着当枪使。
“可若是他们来咱们找麻烦,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喝口茶,稍加沉思之后,李子诚欠欠身说道。
“所以啊,咱们得想着辕,得把这事办好了,还不能让他姓盛的拿我当枪使了!”
“怕有点难,若是咱们不同意,只怕盛宣怀也就找着借口回咱们了!到时咱们理亏,将来钢厂建成之前,怕还是得从他那买钢料!”
听着这话,李子诚一笑。
“盛宣怀,这老滑头!”
叹了句的同时把茶放下,李子诚又接着说道。
“这件事,咱们得好好的筹划筹划,不能白白让姓盛的拿咱当枪使了,”
点上烟,李子诚眉毛向上一扬。
“藕初,这次就让他姓盛的拿我当枪使一次又有可妨,不出五年,我就把他的汉冶萍给吞了,到时连本带利的都收回来,至于这里,他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都得把他在我和日本人之间,把他的那条路子给断了,原本我想着,若是他这次真的愿意担当,从此以后,我也就认下这个人了,这下好了,我帮他一把,也算是扯平了,等将来……”
冷哼着,李子诚的眼中闪过几道神采。
“中国人怕洋人,东洋人怕西洋人,这件事,有办法!”
嘴上这么说,一个人便浮现于眼前。
“藕初,我来说,你来写,我要给一位老朋友拍个电报!”
在提到“老朋友”时,李子诚特意加重了这三字,这当真是朋友多了好办事啊。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下午临时加班,刚刚回到家中,还希望各位大大见谅!不过肯定会三更的!)。
第086章 老朋友(第三更)
九月初,清晨,明媚的阳光刚透过那四九城高大却又显残破的城墙,空气中开始弥着似薄雾的柴烟时,京城的上空,便飞过一群一群的信鸽,鸽鸣声如同洪亮而悠扬的汽笛声不断回响。这就是京城的早晨,被鸽子唤醒的早晨。
横滨正金银行京城分行的办公室内,小田切万寿之助已五十多岁,依然那么瘦,只是近来添了些皱纹,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向外望着,表情十分忧虑焦急,手里拿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作为横滨正金银行的高级董事,在过去几年间,他一在中国监理该银行驻华各分行的工作,而现在更是负责六国,是,五国银行团的同中国的谈判,美国现在已经退出了银行团。
之所以神情中显得有几分焦急,原因正是这场“善后大借款”。
“李子诚!”
念叼着这名字,小田切万寿之助恨不得生吞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国人,就是他搅了这盘旗,原本因为财政紧张而摇摇欲坠的中国政府,靠着他提供的四千余万两贷款支撑了下来,原本三月前,唐内阁没倒台时,虽说借了几千万两,可唐熊两人还是悠着慢慢的谈着借款,以图谈个更好的条件。
可三月前,袁唐因直隶总督人选以及借款问题上分歧,唐绍仪愤然离职后,新内阁上台,周学熙出任财政总长之后,全没有谈判的意思,反而把谈判停了下来,到最后变成五国银团主动去找他谈判。
结果周学熙却是爱理不理的,上个月,甚至还跑去了连云港,说是去考察什么连云港建设,可那也不过只是借口罢了。
而且他从连云港一回到京城,就立即同摩根银行的代表谈起了借款和行债券的事宜,全是一副要把五国抛开,以打破五国垄断中国外债行的事物,而他同摩根谈判的直接结果,这美国可不是比利时,五国银团不过刚一抗议,就被美国驻华公使顶了回去。
有了美国政府支持对华信贷撑腰,摩根也不是五国银团能得罪起的人物,即便是打掉牙,这会大家也只能朝肚子里吞,可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小田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把这一切都搅混的人来。
“李子诚啊!李子诚!”
心下又是恶咒一声,小田切万寿之助叹了口气,回过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住地摇头,不时的皱着眉头,日本之所以不计代价的拉着俄罗斯加入对华贷款之中,目的就是为了接管中国财政,监督中**事,从财政上打断中国他日图强的可能。
来到办公桌前,有些心烦意乱的他拿起全家的合影,看着儿女的笑靥和妻子温柔的目光;感慨万端。
“几十年了……”
他坐下来;拿过一张纸,写了几个汉字。
“妥、不妥!”
然后又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最后立在窗前,向外望着,窗外时而来的鸽哨,反而更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准备对中国妥协,给他们真正的贷款吗?
昨天,昨天无意中从那位三月份才从美国来到中国,监管摩根在华银行的阿尔波特?卡萨佩斯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摩根愿意承接一亿美元的中国的债券,对此小田并不怀疑,对于的摩根来说,他已经掌握了英、法、德、俄、甚至日本的债券行,作为世界债主,他自然不会放过掌握中国债券行的机会,而且这绝对是个好机会,相比于其它国家看重的国家利益,摩根的眼中所看到的只是商业利益。
“看来真的要……”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接着桥本森进来,然后他轻轻地合上门,室内是木板地面,桥本森走动的声音很响,桥本森来到小田切万寿之助身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