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道衍的府上,王千军是道衍的关门弟子,就算是道衍家的管家也要听他的。热茶和糕点很快被送了上来,其实这些都是为道衍和了空准备的,道衍一直没有进食,府上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至于了空,这个胖和尚喜欢做好吃的,也吃得多,厨房里有很多他做好的糕点,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去拿。
糕点、热茶,都放在了桌上,王千军也不说什么,只是示意眼前这个充满戒备的小丫头先吃东西。有东西吃了,小丫头也没多说什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她也饿坏了。等一杯热茶喝完了,一半的糕点被消灭了,李虎涵这才开口问道:“袁珙先生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你?!你是什么人?!”
“王千军!王丛云的儿子,也是道衍师父的关门弟子。袁珙先生为什么要把你送给我当贴身丫鬟,我也不明白。可既然他送了,我也就收下了,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你很特别,有什么故事吗?!”王千军肚子也有点饿了,拿起一块糕点一口放进嘴里,了空和尚的手艺没话说。
“王丛云?!就是那个不爱功名爱美女的王丛云吗?!你是他的儿子,可你怎么会成为道衍大师的关门弟子?!”
王丛云这个名字,还有永乐元年闹出的事还真是整个南京城都知道了,李虎涵也知道了。王千军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别人知道就知道好了,他们一家人过得开开心心的,别人怎么说都没王家没关系。再说了,王家失去的东西,王千军有自信可以连本带利的拿回来,甚至更多!
“没错,那个爱美人不爱荣华富贵的王丛云就是我的父亲,至于我为什么会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需要解释吗?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被袁珙先生收留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那种街上插草卖身的小丫鬟,告诉我你的身世。我总不能连自己的贴身丫鬟是什么出身都不清楚吧?!”
王千军的反问,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李虎涵沉默了一会,最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王千军的面前,说道:“是我李景隆之女,但因为母亲身份卑微,所以没有被记入族谱。李家倒了,我拦住了袁珙先生的马车,是袁珙先生收留了我。既然袁珙先生把我送给你,请少爷受奴婢一拜!”
李虎涵话一说完就跪在了王千军的面前,王千军没有阻止,任由李虎涵在地上向他跪拜了一下,等主仆之理成了之后,王千军才笑呵呵地将李虎涵扶了起来,说道:“袁珙先生的好意,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老师教导我的时候也是一样。不过我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丫鬟总是一副不相信任何人的样子,我喜欢脸上有笑容的小丫头,所以你要学会微笑。来,给本少爷笑一个!”
类似开玩笑的几句话,却让李虎涵的内心无法平静,王千军话里的意思她当然明白,王千军给了她向道衍和尚学习知识的机会。这是京城多少达官显贵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却这么轻易地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李虎涵怎么能不开心,怎么能不笑。不过李虎涵此时并没有小看她认的这个少爷,无论王千军在她的面前是如何的嬉皮笑脸,可要一个能够成为道衍和尚关门弟子的人,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最后,李虎涵在王千军的面前展现了她的笑容,同时也让王千军看到了她嘴里的那两颗小虎牙!
第六章 大明郑和(上)
姚广孝终于想通了!袁珙跟他说了什么,王千军与了空都不知道,但有一点这两人都看得出来,那就是他们的师父突然老了许多,但精神却好了很多,似乎把人世间的一切都看透了。
身为太子少师的他送还了永乐帝赏赐他的宫女,剃干净了头上新长出来的头发,再次恢复他道衍的法号,甚至搬离了他原本说居住的官邸,搬入了南京城外的寺庙内。白天,他穿上官服该上朝上朝,该做事做事,教导皇孙,同解缙一起纂修《永乐大典》都是他主要忙碌的事情。到了晚上,回到庙中,他再次穿上了僧人的衣服,出了教导王千军读书外,普通的和尚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平心静气,吃斋念佛。
李虎涵的事,道衍跟王千军都知道了。两人对于李虎涵的出身也没太在意,每次讲课时,李虎涵都会待在王千军的身边,道衍有的时候还会亲自回答李虎涵的一些疑问。至于王千军,道衍更多的时间是与王千军进行辩论,既是在教导,也是在互相学习,从王千军口中不时出现的离经叛道之言,仔细思考起来却是十分的有意思。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春去秋来,两个孩子一年之间长大了许多,王千军原本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时间就这样到了永乐三年的冬季,朝廷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就发生了两件让王千军在意的大事。第一件事跟安南有关;第二件事则跟郑和有关!
安南,秦时为象郡,汉时设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唐初为安南都尉府,宋以后历朝都接受册封立安南王。明初洪武年安南陈氏受明朝册封为安南国王。自此双方关系良好,安南仿效朝鲜,向大明朝贡,凡国王继位等大事都要向大明皇帝报告。
可实际上,安南国内的权力都在丞相黎氏手上,陈氏不过是黎氏的傀儡而已。永乐元年,安南国王照例派人朝贺,但在朝贺的文书上,安南国王却不再姓陈,而是姓胡。文书上自称陈氏无后,胡氏国王是陈氏的外甥,被百姓拥立为国王,请求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
安南国王无后,由外甥继位,也不算什么大事,只需要派一位官员前往查证,证明现任的安南国王所说属实就行了。永乐帝也是这么办的,礼部的一名官员亲自跑了一趟安南,回朝后证明安南国王所说属实,没有一点问题。既然是这样,永乐帝也就大方地册立胡氏为安南国王。
可在永乐二年,安南国大臣裴伯耆突然出现在大明境内,并说有紧急事情向皇帝禀告,他也被随即送往京城,得到了晋见永乐帝的机会,一个天大的谎言就这样被揭破!裴伯耆告称在建文年间,安南丞相黎氏突然发难,杀害了原来的国王及拥护国王的大臣,自后改名为胡一元,并传位给他的儿子胡氏,利用改性的方式来设计欺骗大明皇帝,骗取封号。
裴伯耆在永乐帝前说的是声泪俱下,还写了一封书信,上面说道:“臣不自量,敢效申包胥之忠,哀鸣阙下,伏愿兴吊伐之师,隆继绝之义,荡除奸凶,复立陈氏,臣死且不朽!”
如果一切都如裴伯耆所言,那南安胡氏就犯了极其严重的欺君之罪。胡氏不仅欺骗了整个大明朝,也欺骗了最不容忍其他人欺骗他的永乐帝!可是,永乐帝也不能因为一个叛逃大臣的一家之言自己打自己嘴巴,礼部的官员有去安南亲自核实过,册封的诏书也发下了,这事上必须慎重。
永乐帝就这样先把裴伯耆这位从南安叛逃过来的忠臣先安顿下来,不动声色地进行新的调查,永乐帝需要更多的证据。也就在永乐二年八月,另一名人证出现了,这人就是原安南陈氏国王的弟弟的陈天平。这位落难王室,也是陈氏唯一的落网之鱼是先逃到寮国(老挝),因为寮国也是大明的属国,然后由寮国护送到了大明,相应的证明安南国内的确发生了胡氏篡国之事。这下,永乐帝全明白了,他不仅被番邦的逆臣欺骗,更被下属的礼部官员欺骗了。
但是,永乐帝此时依旧不动声色,因为他也没见过陈天平,国之大事需要慎重。所以他照例在年底接受南安使臣的朝贡。可在使臣们来到宫殿内,正准备下拜,坐在宝座上的永乐帝突然发话:“你们看看这个人,还认识他么?”
此时陈天平应声站了出来,看着安南来的使臣们。
使臣们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出于习惯立刻下拜,有的还痛哭流涕。
一旁的裴伯耆也十分气愤,他站出来斥责使臣们明知现任国王是篡权贼子,却为虎作伥,不配为人臣。他的几句话击中了使臣们的要害,安南使臣们惶恐不安,无以应对。
人证物证皆在,永乐帝怎么可能不愤怒!立马将先前派往南安的礼部大臣下狱,罪名就是欺君罔上。接着立刻发下诏书,对现任安南国王胡氏进行严厉指责,并表示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一个让大明满意的答复,大明天子的雷霆之怒不是好玩的!
永乐帝的斥责诏书似乎很见成效,安南现任胡氏国王的答复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在答复的书信中,这位国王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表示自己不过是临时占个位置而已,国号纪年都没敢改,现在已经把位置空了出来,诚心诚意等待陈天平回国继承王位。
当然,永乐帝根本就不信这个人篡国的逆臣真会这样做,永乐帝也是靠特殊手段夺取江山的,他当然理解叛乱成功者的想法。只是,对永乐帝来说,依靠篡位夺权的成功者,只需要永乐帝一个人就够了。可是,摆在永乐帝面前的还有一个麻烦,很大的麻烦。
身为马上皇帝的永乐帝,当然是支持裴伯耆借兵复仇的办法,这个办法最简单,也最实在。可偏偏,洪武皇帝在生前规定了众多的不征国,其中就包括了安南!
永乐帝靠靖难起家,标榜的敬天法祖,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一开口要打的话,下面的大臣也会反对。而且胡氏现在表面上已经认错,如果胡氏真这么听话的话,那事情也就简单多了,也省去了永乐帝不小的麻烦。
在安南这件事上,永乐帝也有征求过道衍的意见,道衍和尚的意见很简单,先把人送过去,然后再静观其变。而王千军更是通过道衍向永乐帝建议,陈平安可以送过去,但要用联络消息为借口把裴伯耆留下,而留下裴伯耆的意义,永乐帝与道衍当然知道。
留下了裴伯耆这个陈氏王朝的忠臣,表面上是用来维持安南与宗主国大明朝之间的感情。可实际上,是为了战争做准备。如果安南的胡氏乱来的话,陈平安又不幸身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