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居民死伤20余人。其余兵工厂、发电厂等因工人组织起来护厂,与特务们作殊死搏斗,均有伤亡。第29兵工厂工人被杀害了18人,伤的更多。
11月30日,重庆解放前夕,蒋介石于黎明时飞逃成都。毛人凤、徐远举等也在同日逃离重庆。12月9日一大早,我正在做早操,徐远举由成都打来长途电话,说他当天中午将与保密局经理处长郭旭、总务处长成希超一同飞来昆明,要我为他们3人安排明天飞往台湾或海南岛的机票,我满口答应一定照办。徐远举来昆明以后,卢汉发动起义,派人将他抓了起来。接着周养浩也被抓获。
被捕之初
一年之后,我们3人被先后押解到了重庆。囚禁我们的地方,正是一年前我们囚禁和屠杀革命先烈的白公馆。历史真是这样无情吗?不!恰恰相反,是无比公正的!试想一年前,谁能想到我们会被囚禁在这里呢?然而历史正是这样安排的!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过去我们对待革命人士,是那么野蛮残暴,而今天人民对待我们,却又如此宽宏大量;过去在这里听到的是一片愤怒的斥责与苦痛的呻吟;今天听到的,则是朗朗读报声和谈笑声。这些过去指挥过屠杀人民的手,现在却捏着棋子,在“黄河为界”的棋盘上,悠闲地对“杀”。完全用不着别人提醒,每个犯人都会理解:今天,这里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监狱。什么叫“社会主义的革命人道主义”?对这个十分陌生的名词,用不着别人向他们去作说明。因为他们比说明这个问题的人,会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就在这一年的清明节,数以千计的群众来白公馆附近的烈士陵墓扫祭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口号声。我们都吓得面色惨白,缩成一团,徐远举还不时用袖子擦汗。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故作镇定,慢慢站起来向窗口张望时,立刻打手势让我们过去。我们看到监狱大门和侧门都闭的紧紧的,从门前长长的石阶直到烈士墓的那条土路上,增加了很多解放军战士的岗哨,还有大约一个排的解放军战士,像是刚从别处调过来,正坐在楼下,脱帽擦汗。这说明是为了防止愤怒的群众冲进来,而临时加强了警卫。
我们这3个过去看惯了别人痛哭流泪而无动于衷的人,这时也都禁不住流下一串串感激与悔恨的热泪。
我们在白公馆住的是楼上西边那间大的套间,也是白公馆的主人白驹过去住的房间。军统把它作为监狱后,叶挺将军就被关在这里。没想到这个囚禁革命志士的地方,我们今天又被关在这里。同时被关在其他房间的,还有国民党四川省主席王陵基、川湘鄂边区“绥靖”主任宋希濂、兵团司令钟彬等。
不久,西南公安部让我们交代过去的罪行材料,徐远举首先表示:“决不保留,决不扩大缩小,老老实实交代。”他还背地里告诉我:以我们过去的所作所为而言,杀一个共产党是死罪,杀一百个也是死罪,不如痛痛快快、一下子交代清楚更舒服些。所以他在交代罪行时,常常受到审讯人员的表扬。我在他的启发下,也感到与其吞吞吐吐,还不如“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倒出来。
两年后,西南公安部在白公馆后面的松林坡,修建了一座标准监狱,我们搬了过去。我和徐住在一个房间,管理也比白公馆宽得多了。徐远举原来以为,交代完罪行就会按照惩治反革命条例判处死刑。在这之前,他和我在白公馆走廊上散步时,曾指着军统屠杀革命烈士的那条山沟说:“你我将来就会和过去的共产党员一样,倒在那里罢了。”自搬到新监狱后,不但和在白公馆一样,还是吃中灶伙食,而且还能随便到院内散步。这时他才感到可能不会杀掉我们,也许就在这里过一辈子了。
第四章 我所知道的徐远举(8)
西南公安部后来撤销了,我们被送到重庆市石板坡监狱,伙食虽未降低,但地方很小,没有放风的地方,每天闷坐在牢房内。这时徐远举越来越急躁,他认为这一辈子就在这里面度过了。有天监狱的理发员给我们理发,可能是为了节约肥皂,在徐的络腮胡子上稍微一抹,就用刀去刮,胡子虽刮下来了,而两腮上红肿的刀痕几天才褪掉。他为此气愤异常,决心不再剃头刮脸。他说当犯人就这么蓬头垢面算了。
我们在石板坡监狱住了一年多,一天监狱长来宣布,让每人整理自己的档案。徐远举认为处决我们的时间快到了。当管理员抱来原始档案,清点页数当面交与每人后,再三叮嘱不能丢一页。徐远举的档案只比王陵基的少几十页,有近400张,他只花了一个星期,便摘要整理完毕。管理员再三表扬他,说他整理得又好又快,他却冷冷地回答:“死也要死个痛快嘛!”
可是,事情往往是出人意外的。1956年初,管理员向我们报告一个好消息,说再过两天,我们要搬回到原来的松林坡去。那里的生活条件比过去好得多,新的麻将桌都已准备好,他已去看过了。对这一变化,大家都很高兴。两天后,我们便又搬了过去。四川省公安厅厅长第一次向我们宣布说,集中我们是为了对我们加速改造,要我们好好学习,只要诚心诚意接受改造,党和人民是能原谅和宽恕的。徐远举听了,又悄悄地对我说:“看情况,死不了,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在乎了。”因为伙食又提高了,新的衣帽穿戴后,再也看不出是囚犯了。
那次集中在一起的有100多人,大半都是熟人。王陵基是级别最高的一个,他以前是国民党四川省主席,而且兼四川保安司令部上将司令。所以我们准备在重庆进行参观时,政府考虑到王是老军阀,多年来在四川杀人不少;徐远举是11月27日大屠杀的主要凶手;还有廖宗泽,是解放前夕在重庆破坏兵工厂的主要负责人,这3个人如果在重庆参观工厂、学校时被群众认出来,可能会发生意外,所以决定把他们送到北京去。
努力改造
不久,我也和另外3个军阶高的战犯由重庆送到北京战犯改造所,又与徐远举在一道了。我和徐不在一个小组,但我发现虽只分别了几个月,他比我思想进步多了。每年到3月中旬,我总是向过去的老同事提醒一下:“明天又到3月17日了。”过去我向徐远举提出时,他总是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次我向他提的时候,他忙把我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用劝我的口吻说:“以后不要再提了,你怀念戴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得慎重一点,不必再去提醒别人。”我听了后,连连点头,第二年3月中旬我就再不向别人提了。
我们在这里学习了一年多,便到北京郊区公安部农场去参加农业劳动,仍然是半天学习,半天做些轻微的农活。我的体力比徐远举好,逐渐能挑上百斤的东西,他也很想和我一样,但总是赶不上,我便劝他按规定办,做到力所能及就行了,不必太勉强。不久,他就得了肠炎,住院一个月左右才好。回来后,他的体力大不如前,但还是坚持劳动,从不偷懒。后来监狱组织我们写国民党的历史资料,徐远举最卖力气,也毫无顾虑,知道什么便写什么,从不回避写自己的问题。
我们出去劳动是整好队一道走,可回来却可以不那么整齐,只要不落后很远,先回来是没有人阻止的。先回来的人,多半是想早洗洗澡,而徐远举先回来,总是去管理员办公室领取当天的报纸,先抢着看标题,看过标题才一队一队去分送,我们都亲切地称呼他是“义务报童”。
盼望特赦
1959年9月16日下午,徐远举又去领取报纸,我们大伙还落在后头,只见他高举报纸,大喊大叫:“好消息!好消息!”王耀武便迎上前去,抢过报纸,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他紧紧围住,只听到他念道:在庆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时候,对于一批确实已经改恶从善的战争罪犯、反革命罪犯和普通刑事罪犯,宣布实行特赦是适宜的……王一边念,徐一边把报纸匆匆分送给几个小队长,自己拿了一张跑到一旁去看。
第四章 我所知道的徐远举(9)
这正是中秋节的前一天,许多人都睡不好,我到门外去散步,看到徐远举也出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显得十分高兴。到了第二天,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包饺子的时候,我又和徐远举不约而同地在附近一条河边碰上了。原来,每遇包饺子,厨房大师傅总是把面和好,馅拌好,发给每个小队自己去包,包好由厨房统一煮好再抬出来,让我们自己去分。一些北方人都参加包饺子,我和徐远举这些南方人,只帮着取原料和抬回煮好的饺子,所以别人忙着包,我们便没事去门口散步。徐远举一见四面没人,便悄悄地对我说:“不要太过于高兴了,你没仔细研究,报上说得很明白,是‘一批’而不是全部。”我一听也立即想到,的确是这样说的,这可能是指那些罪恶小、民愤不大的人,像我们这些干特务的,肯定轮不上。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徐也很同意。
9月18日下午收工时,徐又抢先看到《人民日报》头版上刊登的刘少奇主席颁布的特赦令和《改恶从善,前途光明》的社论。特赦令是头一天颁布的,第二天见报,颁布之日正是这年的中秋节,虽是巧合,但大家的心情都特别激动。过去常用“感激涕零”来形容受到了极大的感动,但没有亲身体验过,这次却真正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分量和它所表达的真实感情了。不少人几乎是默默无言而泪流满面,这些人中有不少曾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现在变成这样,如不亲见,谁又会相信呢?
1959年12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在功德林监狱礼堂举行“首批特赦蒋介石集团战争罪犯大会”,首席法官宣布特赦名单,只念了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曾扩情、郑庭笈等33名,便接着说:以上人员,改造10年,确已改恶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