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把握撬开那个赵蒲的嘴。”林霁风只得苦笑,“但这案子具体会怎么判,我猜不准。”
这案子,玩得根本不是证据确凿,而是人心几何,皇室之中,最是人心难测。只能说——“能救的话,不至于看他死吧。”
林睿看他,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关的:“是否要去告知秦姑娘。”
“……”这真是打到了七寸,可怜的侄子哑了,嘴角抽抽,心里无奈的很:自家小叔怎么这么不会看时机,关键时候不能稍稍装点傻么?虽然宫里那皇帝个性偏,还偏的挺厉害,但就凭他能忍这不可爱的妹夫这么多年……也绝对算得上开明的“君主”了。
见侄子为难的就差抓耳挠腮,林睿不由皱眉,冷哼一声:“没出息的。”居然怕女人。
“不管了,带我进宫!”林霁风翻了个白眼儿,不用解释,他要是真怕女人,早忙不迭地跟准媳妇儿通消息去了。之所以到现在还瞒得死死的,一则怕她关心则乱,二么,牵扯着前太子的案子,关键是还乱着呢,何苦惹她伤心,待查个清清楚楚再去解释,就算马后炮了些……大不了就是跪算盘珠子么。
林睿真是恨铁不成钢,可事情紧急,还是先带侄子进宫——回来再揍不迟。
三更半夜,御书房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云涯跪着、请罪:“是儿臣擅自将消息传出了宫。”
云朔沉默不语,看着这个抢来的“儿子”,良久,才摇了摇头:“起来罢,就算没有你,朕也会去查问的。”
云涯也不扭捏,当即便站了起来;云朔看着,再次摇头,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小小年纪却心机深沉,察言观色倒是一把好手。”
云朔暂且留了萧若繁的命,就是动了彻查的心思,就是断了萧若繁的“妄想”:一个人想顶下萧家所有的事儿,想得美,朕可不想做两眼一抹黑的瞎子。云涯正是察觉到了此意,才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林霁风与水溶——若不然,怎么也得藏着掖着点儿的。
云涯更加不客气,直言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这德行……云朔忽然有种叫人把他拖出去打板子的冲动,尤其是白天刚刚听到弄月那句堵心的“五皇叔”。不过想想看,又觉得没必要,说到底,这俩也只不过是他的侄子侄女,聪明之处当然“可爱”,至于闹心的也就算了,没那必要替兄长们操那儿女心。
“父子”俩正抬着杠,外头有人来报,定远侯并着林霁风求见。
云朔哼了一声:“动作真够快。”
云涯躬身,很是自觉:“儿臣告退。”
“留下罢,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听着。你是太子,云华也是太子,你就当听些‘前车之鉴’了。”
“是。”云涯退到一边,心中明了:“父皇”对自己,有信任,也有疏离,不远不近,却刚刚好,恰是帝王与储君该有的距离。
皇帝大舅子还算给妹夫面子,不过半个时辰,林霁风已经见到了被关押再密牢里的赵蒲,一身的血污,灰不溜秋的,映衬得那双眼睛更加阴气森森。
赵蒲正在闭目养神,一睁眼,就见个漂亮到满身都是妖气儿的男子盯着自己,不由挑起一个诡异的微笑:“皇宫果然养人,房里走一遭的,都如此的白净水嫩。”
“房里”?说的该是净身房吧。萧若繁这师兄果然遭人恨,怪不得会被千里追杀,真该的。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林霁风也不“客气”,眯起了眼睛,转身从墙上摘下个鞭子,甩手就抽,顿时,密牢里头一片的“噼里啪啦”。
赵蒲本就带伤,又被一顿狠抽,气更弱,几乎是咬着牙:“你、你……”
“问我怕不怕弄死你?实话告诉你,不怕。”林霁风蹲下来,跟他对视,嗤笑一声,“你根本没搞清楚,你是被用来干什么的——就是个传声筒。可你这传声筒不愿说实话,所以,现在没人想听你说话了,只剩一个我。没办法,家里叔叔脾气坏、娘子性子更横,我觉得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干脆来抽你一顿出气。”
一通废话,可怜只剩了半条命的赵蒲被噎了半晌,还得“去芜存菁”,牙咬得更紧:“呵,我说的句句属实,他萧家自己做得出,还怕人说么!”
林霁风点头,表示自己难得的肯定:“嗯,天南海北地追杀一个你,真不对。你这样的,早该斩草除根,还留着过年不成。”
“你!”赵蒲被气得几乎要吐血。
林霁风大概蹲累了,换了个姿势,继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家人杀你全家,又追杀了你十年,所以你跟耗子似的躲了十年,专往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钻,没办法,得活命么。”
不等赵蒲回答,林霁风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为了活命,剃个秃瓢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顾不上了;我说你这骨气还真难养,十年了才想回来报仇,你这些年光顾着跟狗抢包子去了?”
赵蒲冷笑:“你不必激我,这笔血债我一直记在心里,今日来报仇,哪里又迟了!”
“嗯,你是捡了个好时候,也真是绝佳的运气。被逼到绝境,想拿命祭小木人儿,反而留了你一条狗命,来做‘物证’,恰能害得萧家万劫不复。”林霁风忽然笑了笑,又伸手数了数,“我想想,谋害公主、毒杀驸马、勾结叛党、暗害太子、巫蛊厌胜……嗯,追杀一个你都算小事了。哎,你是不是有点儿贪心了?随便一个罪都能让萧家跌个囫囵,你干嘛非得攀扯这么多,布这么大的局不累么。”
实在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地位超凡,若没这么多的大罪过,哪里扳得动?所以么,清楚的很,这场对的不是萧若繁,就是太皇太后。
布局之人也是无奈,非如此不可,且人证物证俱在,萧若繁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萧家自然能被逼上绝路——但这一切都得快,不可给萧家反应的时间,若等回过味儿了,这些巧合,都是极大的变数。
算的出时机,却算不出人心,哪里知道一直嚷着“宁愿去死也不嫁他”的公主殿下会竟然一剑将萧若繁刺了个对穿,血淋淋又明明白白的,留了三日的周旋。
赵蒲自知这些疏漏,却是不答,只是冷冷盯着。
林霁风叹气,表示真无奈:“我不想拿你当花子拍,浑浑噩噩的没意思,你懂的,男人出来找乐子,谁想对个木头人?直说吧,我是这么想的,教你医术的是萧家人,你暗中学的蛊术也是跟人家偷的师,结果你全拿来对付你师父的亲生儿子,还真够狼心狗肺的。”
“他杀我全家,难道不算!”
“如果你不是足够狼心狗肺,谁会恨到杀你全家?”林霁风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扔到地下,冷笑,“这就是当年你师父配的药,救人的东西,却被你拿来害人。你明知道崔应明中过剧毒,还对他用这种药——如果不是这药足够伤肺,之后那些相冲的药材,哪能这么快要他的命!”
还是那句话,靠着药性相冲想要人命,相当的不容易。
“照你之意,我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赵蒲也冷笑着反驳,“我哪里知道萧若繁会让人在他的药材里动手脚!”
林霁风眯着眼睛看他,忽然挑起一抹笑:“你不是知道么。你一直说,你发现了萧若繁动了手脚,更发现他的家将在追杀你,才摆那个木人阵,咒他没命的。”
赵蒲自知失言,可也无法弥补什么,只得恨恨看着,抿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林霁风跟他对视半刻,忽然笑了一声:“哦,不对,你用那药一点儿都没错,你是先给崔应明用了药,后才发现他的药方有异的,哪里是你的过错——你应该这么回我才对。”
赵蒲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慌乱,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明明该警惕的,却还是被激出了火气,还是被牵着鼻子走了,大意失言,露了破绽——这人的目的不是逼他说什么,恰是为了看他沉默、看他不言不语,却坐实了他心虚之意。
“所以呢,你还是乖乖陪我说话吧。”林霁风跟他对视,又笑了笑,“点你的台,是大爷看的起你,自作聪明,外行装内行。哎,你知不知道所谓的巫门蛊术到底分哪几门、哪几个术?”
“难道你知道?”
“比你清楚。”林霁风眨眨眼,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头竟是小半截木头,带着些焦色,看模样是个人形,“我从卫家‘借’来的,你那天没烧干净的,桐木。”笑一声,继续道,“当然,用桐木没什么不对。可桐木跟桐木也是不一样的,你说是偷的南边的蛮子的师……啧啧,难道你不知道人家那边的桐木是黑花的?还有一种红花的,红的挺漂亮,总之不是你用的这种素的跟尼姑似的颜色。”
见赵蒲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林霁风好笑:“还有,挺奇怪的,当年,云华太子被杀,战乱四起,暹罗灭国,死的多,恨的也多,那段时候真是巫术盛行,隔两天就听见谁诅咒谁永世不得超生。你摆的那个木人阵,也是那时候的巫师琢磨出来的……这么说来,你是不是有点儿未卜先知?”
赵蒲一瞬间哑然,林霁风眯起了眼睛——其他的,激怒、试探、察言观色,都是虚的;唯有这个木人阵,是真真切切的破绽,跑不脱的。
真得感谢南边那些“巫师”孤傲隐世的怪脾气,不是内行,真不容易搞懂里头的弯弯绕绕。
“你倒不如发个毒誓,说你全家被杀,因此破罐子破摔去学了巫蛊诅咒人,这样就通了。不过这样一来,巫蛊跟萧家就扯不上关系,也没法让人怀疑。”林霁风是不知道当年三皇子玩的那些到底算什么,可在皇帝和肃王看来,那就是“巫蛊厌胜”;幕后之人是真聪明,利用了皇室掌权者这般的执念,让他们潜意识里更相信萧家确实与三皇子勾连,不过么……机关算尽,百密一疏,却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来编瞎话害人,但我想,前太子被杀的时候,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你的主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云华被杀之时,云翳也陷入了危急,先是被云蔚挟持,又被云朔囚禁,等太上皇带着云征回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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