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这般……”管理官赶紧讲明事情原委,南安郡王越听脸越白,心里也越发的后悔,努力挣脱管理官甚至是挣扎,他也是异姓王,与西宁王一并住着,怎能蹚这趟浑水!
管理官哪能让人跑?这么大的事他担不下!一面死扯着南安郡王戴高帽子推诿责任,一面在心里将倒地的西宁王骂了个做鬼都不安生:杀女儿就杀女儿罢,就不知道躲着人杀?怎会搞到被人揭穿,汉子还敢做不敢当,一抹脖子痛快了,把天大的麻烦全都甩给了别人!
黛玉也有些浑浑噩噩,她完全绕不过,明明只是来试探一番,怎会搞到不死不休的境地?明明皇上还对许檀之言半信半疑,今晚本想着能捉住些破绽都算她与许檀幸运,怎会直接坐实了,甚至还作死了!
既然想不清楚,且听他人说罢,黛玉紧紧捂着心口,硬是压抑着冰寒般的恐惧,强撑着又听着管理官将事情讲了一遍:先是有人惊叫、引来侍卫,发现西宁王意欲杀女,正争着,东平王跳了进来,撞到了西宁王,飞出了那张海图,正是铁证如山……
黛玉忽然狠狠一抖,而后身子向后一仰,正倒在穆芳楹身上,双眼一闭,全然失力。
穆芳楹险些被她压倒,踉跄了几下,才勉强将人接住,眼见黛玉面白如纸,顿时吓得想叫,却忽觉背上被人一掐,而后耳边一声压得极低的:“你怎会来此!”
黛玉来“吊唁”许檀时,大略了解过几位郡王及其家眷所住的方位,东平王一家明明与西宁王隔得最远,他就算听到声音过来“看热闹”,怎么会来得比南安郡王还早!
穆芳楹直接懵了,结结巴巴却还记得压低声音:“我是追着、父王……”忽然一顿,抬眼看到南安郡王一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的模样,忽然同样猛一哆嗦,“父王、是被人引来的……”
——谁会主动引东平王入局?生局倏忽转为死局,到底对谁有好处!
没时间多想,黛玉依然做一副被吓晕的模样,穆芳楹抱着她,见四周人忙得都顾不上,狠狠心,直接往地上一坐,而后放声大叫:“救人啊,林县主厥过去了!”
尖尖的女声儿又吓得那霉催的管理官差点儿魂飞魄散,一看许檀已是摇摇欲坠,另两个小姑娘则已经倒了,顿时更急得跳脚,一面死死拽着南安郡王,一面命人赶紧将三个姑娘送回屋去休息——当然还要包括一个比娘们儿还娘们儿的东平王,并让侍卫好生看着。且不说那都是县主,她们都亲眼看了今晚的血案,决不能出一点儿事!
黛玉被抬回房中,甚至还带了一个医女。
门外有侍卫得森严,黛玉佯装不知,任由医女扶着她,略眯着眼儿看床铺,心下却猛然一沉——被自己勒令躺在床上不准离开的春莺、不见了。
黛玉咬咬牙,藏着袖中的纤指捏得死紧,紧抓着一个药包,是一包麻沸散,常人只要吸入一点儿,立即就会全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正是千钧一发,忽然屏风后伸出一只手,竟将黛玉整个抓了过去,黛玉顿时睁开眼,挣扎着正想尖叫,却陡然被人捂住了嘴,而后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这是、云涯的声音。
一瞬间,黛玉眼中忍不住沁出泪来,紧绷的身体瞬间软倒,全身竟都疼得慌。
医女早被一个侍卫制住,吓得战战兢兢,一丝声都不敢出。云涯扶着黛玉在床上坐下,才看向侍卫,指着医女:“打晕她。”
侍卫一个手刀击落,医女软绵绵地倒下了。
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可外头围着的侍卫置若罔闻;黛玉咬了咬牙,终于确信:这里、暂且、是安全的。
黛玉看向云涯,几乎是咬着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能让你独自犯险?”云涯见她面白如雪,顿时心疼不已,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你哥哥不顾宵禁在外彻夜守着,我若连这点都做不到,怎能厚着脸皮说要将你从他手里接过来。”
黛玉却是大惊,猛然站了起来:“我哥哥……守在外头?”
云涯连忙安慰:“你放心,他没事。幸亏他在,两个时辰前,他发觉有好些人悄悄出了驿馆,且对方故意撞上查宵禁的巡城御史,闹出大乱,他觉得对方是在调虎离山,怕有人对你下手,立即然后通知了我。”
两个时辰前。黛玉紧紧攥着手心,正是许檀在西宁王面前表露身份,原来早在那时,对方就有所“准备”,那么,果然如她所想,刚刚倏忽间,毫无道理的生局转为死局,果然是……
云涯忽然从身后拿出个小盒子,给黛玉看:“你走后,就有人引开了面前的侍卫,又向房里吹迷烟,想要迷晕你的丫鬟,再将这些塞到她身上。”
黛玉看向盒子,顿时一阵心悸,盒子上竟都是血!
“春莺她、她怎么样……”
“她没事。”云涯反而叹了一声,“你这丫鬟还真厉害,跟着你学了不少药理,一闻出不对就屏住鼻息。别人以为她睡着,想向她身上塞东西,她竟猛然跳起来拿着簪子刺了过去。”
“啊?”这些血是……
云涯又摇了摇头,带着黛玉往屏风后头看,就见两个带刀的侍卫之间,一个穿着仆从服的男子被捆成了个粽子,也是晕死的模样,手上却缠着厚厚的绷带,被血染得鲜红。
想陷害人家姑娘,却被人家丫鬟对着手心狠戳了个血洞,云涯恰巧冲进来,看到这一幕,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仔细看这“仆从”的脸,黛玉发觉有些面熟,仔细想想,大惊:“他、他是守门的侍卫!”黛玉与许檀进门时,正是这个侍卫进行的盘查。
怪不得如此惊险万分,各方的探子防不胜防——且这也是侍卫司的人,真是捅过来的一把狠刀子。
云涯又补了一句:“那个丫鬟也受了惊吓,再加上吸入不少迷烟,我让人将她送去你哥哥那边医治了。”
黛玉终于舒了一口气,这才仔细看向盒子里头的东西,顿时更加心惊:这里头不仅有海图,还有陆上地图,皆于水军军营有关。
云涯道:“我全都看过,皆是真的。”
黛玉不由陷入沉默,手指再次绞得死紧:“刚刚、西宁王身上调出来一张海图,恰是我捡到了……这应该是巧合,可是、就算不是我捡着的,也没关系,反正、我在。”
海图上标的明确,正是水军军营所在;刚刚那个屋子里,只有黛玉勉强“该”与那里扯上些七拐八弯的关系。因此,无论是谁捡着了,大惊之下,定会先找她来确认一番。
云涯又道:“不仅是西宁王,那两个抢先动手、被侍卫拿下的禁卫身上,也有类似之物。”
就算西宁王手中的那份“铁证”没有被发现,被捆了的两个定要搜身,还是能找到这些个不该有的物件,西宁王还是百口莫辩,以他之性,还得玉石俱焚,自己灭了自己的口。
西宁王已死,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活人扯皮。
黛玉不由紧张万分,看着地上昏迷的“仆从”,生生又吓出一身冷汗:“已经报了官,一会定要搜查,若是这人咬死叔叔与西宁王有牵扯,若谁动一番手脚,让那盒子东西在我的丫鬟身上被搜出来,岂不也是……‘铁证如山’。”
黛玉想想都觉得后怕,县主不会被搜身,丫鬟就不一定了。她若被困在西宁王那头,谁顾着春莺是谁的丫鬟,定拉出去搜得一清二楚!或者再狠些,将昏迷的春莺扔进湖里,一夜定泡死了,尸体也会浮上来,到时候验尸发现这盒东西,都说是她的丫鬟想趁夜逃走、结果不小心跌落湖中淹死了,她与谁说理去!
说“铁证如山”过了些,但足以让满朝文武“另作他想”:西宁王意图谋反,背后确有他人——恰恰就是定远侯林睿。
那一切就说的通了,林睿虽无必反的理由,但确有与京师驻军一敌之力。虽然他明里暗里能调动的兵力比肃王略少,虽然北疆还有一个镇国公,但是、他的人马离京师最近,少说比肃王近了整一天一夜的路程。
对于宿将,一天一夜足以翻覆局势。
许檀“死而复生”后,黛玉主动搀和此事,也说得通了:林家发现许檀未死,知道西宁王那头可能瞒不住,便假意让林黛玉附和皇家,陪着许檀回驿馆,却借着侍卫司的内应揭穿西宁王意图谋反——那堆“铁证”,自然也是给西宁王备好的物证,备着多份,就是为了置西宁王于万劫不复之地,绝无意外。
西宁王性格暴躁,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此必会孤注一掷,待他自尽或被侍卫格杀当场,就再无人能指证林睿。问许檀?许檀早说过,她并不知晓是谁在背后操纵西宁王。
或许只剩了唯一的问题,林睿要西宁王这么个比鸡肋还不如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谁知道呢,云涯不欲告诉黛玉,恐怕,水军或是东南驻军处,隐在暗处的人还有安排。
……
某个阴暗的宅子里,云珪看着天上黯淡的弦月,又数了几声滴漏,方才轻叹一声:“到现在还未回报,看来又是功亏一篑。不过么,西宁王那个蠢货,定然没命了。”
就那么个总念叨着“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蠢货,怎么忍得阶下囚的待遇;且就算他不自尽,云珪也早已派人引了那个比女人还能哭闹的东平王去搅局,只要场面一乱,趁机杀了西宁王,十分容易。
“只是没有想到,许檀竟然没死。”云珪又自言自语着,“幸亏我早借着给肃王赔罪的借口出了宫,还有时间布置……要不然,真得阴沟里翻船了。”
云绿蓁明摆着得罪了皇贵太妃,作为兄长,云珪少不得宫内宫外扯着笑脸赔罪。然后,晚上发现驿馆那头传出了消息,许檀未死,竟与林黛玉一起回去见西宁王;云珪不敢赌对方到底知道几分,干脆,杀人灭口。
身旁的属下、或者说谋士,边盘算边问着:“既然如此,东南驻军的那头,是让他们按兵不动,还是依照原计划,让他们‘举证’定远侯操纵东南驻军、意图谋反?”
“就因为一个许檀,‘原计划’变故至此……”哪里能不郁闷,但云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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