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问:“你都看见了?”
云诺闷闷地指了指身后,那是个三层的小楼:“我在那上边看的,很清楚。”
“……”父皇还真是“执着”得很,让人无奈得很。
“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小莲儿,站那里看不到。”看不到曾经的甄家大宅,也看到如今甄家人寄居的小院子,怎叫一个郁闷。
云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他身边的侍卫:“将旭王送回府。”
皇帝命人将弟弟带到可能的凶案现场,吓了他一晚上;幸亏云朔还没变态到想问问弟弟观后之感,没有再提他进宫的意思。
云涯摇了摇头,听他那句“想小莲儿”,应该不是故作轻松的戏言,而是真切伤感。翻云覆雨的一场又一场,磋磨人心,心里能留下的,只能是最沉重的部分。
……身在天家,从不指望活的轻松。
早朝上,西宁王谋反之事又引来风风雨雨,暂且却只能查到贾敬头上:被抓的都是“暗军”,就连驿馆里那些探子也真都是贾敬的人。
云朔不置可否,云涯只陈述事实,猜测一概不讲,至于云征——令人告了假,压根没来上朝。
谋反的案子没那么好查,云朔也不急,只丢了一句“彻查”给诸人,然后又提点了顺天府和京城各部兵马,钦犯贾敬在逃却还能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必须得早日将人捉回来。
顺手又迁怒了几个原依附太上皇的战战兢兢如鹌鹑的家伙,云朔命退朝,单独留了云涯。
云涯也只有一句:“且只当真是贾敬所为。”
此时不宜再去试探或做什么猜想,线索太少,幕后之人也不在瓮中,别给吓跑了,又成了贾敬那般十年二十年后成精的灾祸,才叫真作孽。
云朔“哼”了一声:“随你罢,朕早说过,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置。”
云涯愣了一愣,又听父皇慢悠悠道:“对了,林睿回来时还跟朕说了一件事:扶桑的那个纪伊真绪想替幕府的继承人,往俗了说就是他们的少将军,向咱们求娶公主。”
求娶……公主?目前在当嫁之龄的,好像只有、那个会杀人的、公主。
云涯顿时无语,云朔又是一句话丢下来:“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这也扔给他么?
果然不该落父皇的面子、去向四伯“求助”的!
云涯在心里重重叹息,离开御书房,直接出宫——以免被沁芳苑里的某只活逮了;云涯在宫外磨了一个早上,估摸着黛玉休息得差不多了,才去找人,问得无奈至极:“我‘不识好歹’惹怒了父皇,该怎么撒娇卖好?”
作者有话要说:云翳:你一次拿这么多人来喂刀?浪费!
云珪:反正又不是我的人。
扶桑:求娶公主!
云涯:怕你亡国……
弄月:我明明就该是嫁不出去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娶我?
喵:因为我是亲妈~
第134章 唱问鸱鸺谁筹谋惊鸺伶孤绝卿怜惜(小修)
黛玉看见云涯好端端的;没受一点儿伤,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这半日她哪里睡得着?担惊受怕下;该说连着思牵着念;藏着情隐着怨才是。
可没想到云涯竟是来问她“怎么撒娇”来着的,这话一出,还叫人怎么能继续“黯然*”?且没当场笑出来或耍性子,只是因为黛玉真是累着了。
黛玉熬了一宿;瞪着红通通的兔儿眼,闷闷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也没那么胆小……何必专门出来哄我;叔叔说你还有不少正事要办。”
云涯却摇头叹着:“若我继续埋头只顾着‘正事’;只怕父皇都想把我踹回去我亲爹那头了。”
黛玉眨了眨眼,听这意思;云涯并不是有意逗她……是真“得罪”了皇上?
爱使性子爱记仇的小姑娘细细想了想这几日的事,真觉得胸口一阵悸闷,未免有些咬牙切齿的:“谁让你什么都不说。”
幸亏林睿跟侄子侄女简单解释了一番,要不然,黛玉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睁眼瞎。
云涯一愣,赫然想起来,他似乎还欠了眼前这小姑娘一笔:“定计”之时没说实话,或者说没把实话说完整。只告诉黛玉请她去打草惊蛇,没坦诚自己这个太子打算亲自请君入瓮;哦,对了,还有,他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将人家的哥哥也拖下水了。
摇摇头,云涯真是无奈至极:“其实一开始只是些模棱两可的想法,有备无患而已……我不欲让你担心。”
黛玉看他,真是又想埋怨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日冲动引出的愧疚还在,那份纠缠的心境也还未褪去,她有什么立场去怪云涯?云涯对她,真是将什么都想到了又备好了,一步步将她诱进套子里抓牢了,连一点儿退路都不留给她。
从无半点不好,真是太好,好得让人憋闷。黛玉觉得自己就像追风筝跑的黄毛丫头,跑得气喘吁吁、胸闷气短的,还看着那风筝在天上悠悠然然地飞,心急如焚,可在低头一看,线总归在自己手心里攥着,而且缠成了死结,挣都挣不开。
如此想来,黛玉倒是明白了,瞪他一眼:“我大概猜到,皇上到底为什么对你生气儿。”
云涯自己心中有数:“因为我落他面子。”
“才不是呢!”黛玉瞪他一眼,想直接说明白罢,却又脸红,赶紧瞥开眼睛,“就像、就像你瞒我,是一心为我护我;你连皇上的面子都敢落,一心为的……还能是什么。”
云涯一心为的,还不是皇上,还不是宗室,还不是整个朝廷。
这场下来,太子殿下真是做绝了。
说为朝廷。查西宁王案,虽然没揪出所谓的幕后黑手,但已经稳住了局势,且占据了优势;
说为宗室,护着旭王本就是初衷,如今也差不多做到了,至少皇帝特地派人去助云诺“长进”;
说为皇上,趁机拉肃王入局,若离了肃王,至少有一小半个朝廷玩不转儿,可皇上拉不下面子,太子去斡旋,不是正合适么。
通共算下来,竟没有哪桩是为他自己的。皇上都说要给他精卫司的人手,他也不要,借力打力便可成的事,何必多带一堆人明火执仗半夜打鸣儿,扰民又徒增麻烦。
或许只是,君子立世,但求无愧于心。
黛玉只觉得憋闷,却不知道,云涯此番应对之道,跟皇室上一辈中、那位病弱的三皇子所修之“妖道”,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帝陛下当然知道,是真郁闷,又真庆幸这儿子还走在正道上,且如今看来,暂且也没必要担心他往邪道上头走。云翳是从棺材缝里漏出的命,破而后立,孤注一掷陪着玩这场君臣父子,冷血至极甚至能将自己的命都算计入局;云涯却不一样,虽然外表冷漠,可心底那丝儿朝气还在,有护着云诺一生的心,有念着林黛玉一世的情——现在跟他说、要他拿命赌一场,他定舍不得呢!
云涯何等聪明,当然听出了黛玉隐藏的担忧与无奈,却更觉得蹊跷:莫不是父皇嫌弃他太“能干”了?应该不至于,父皇此人虽然偏激,却不小气,对仁义恩信皆大度得很。
这样子,还没听懂么?
黛玉气得直咬牙,一个个往外蹦字儿:“你把什么都扛自己身上,默不作声的……把他人置于何地?”忽然又低了声音,闷闷的,“你当人人都只顾着自己,都不会心疼别人么。”
云涯愣了一愣,忽然觉得好笑,问道:“你‘心疼’?”
黛玉再次咬牙:“不是说我!”现在说的是皇上!
云涯点头,却觉得更好笑:照黛玉这意思,他父皇也是……“心疼”他?
——不至于吧?
——最多就是郁闷点儿,觉得他实在不像是个儿子。
这可叫人怎么办?云涯叹息,当初父皇过继他,只为备个继承人,哪知道现在又想过当爹的干瘾。他“卖身”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一茬!为储君,他大概知道该如何做;可为人子……他五岁便双亲尽丧,甚至一屋子老仆全给拖出去斩了个干净,他哪里知道该如何“承欢膝下”。
黛玉昵他,鼓着腮儿,憋闷着又真心疼,还是忍不住替他出主意:“就照你说的,去跟皇上撒个娇罢。”
云涯却皱眉,比刚刚还要纠结:“该如何……‘撒娇’?”
“不是现成的么,跟大公主学就行。”甭管本性是不是个疯丫头,会撒娇的女孩才受宠,黛玉秦建的,弄月那张嘴可甜,跟掺了蜜似的。
云涯想着弄月平时的做派,顿时牙都疼了:“她那样的,我学不来。”
有事相求时,便一句句甜甜的“父皇”,横眉瞪眼时便毫不客气地改叫“五皇叔”,直把人憋闷得喘不上气来,却还没法跟她计较。宫权还掌在她手里呢,正事从来没错过落过,皇帝陛下时不时还要指望着这个不听话的闺女呢!
“那你就好好找件事儿,去请皇上指教。”父子父子,从来都是父教子。
云涯摇头:“你不知道,父皇反把一堆事甩给了我。”
黛玉蹙着眉,盯他,真想说一句“你傻啊”,却还是心疼得慌,咬着唇儿继续:“这有什么的!像我叔叔,哪次回来不扔一堆事给我哥哥;哥哥聪明却总偷懒,哪次不是撒泼打滚闹得欢?闹得厉害了,叔叔就捶他一顿,捶完了两人都跟没事似的,一个冷冰冰的继续甩事情,一个继续闹腾着惹是非。”
“这……”咳咳,原来别人家的叔侄竟是这般相处的。
不过仔细想想,云涯的境遇真与林霁风有些相像,皆生于“叛乱之家”,幼年丧父丧母,靠着叔叔养活,还都被叔叔逮着坑成了继承人。
黛玉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总是逞强,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不怕坏的?纵是够聪明,也得防着天意;算着了时机又如何,没得却磋磨了人心。
云涯忽然笑了笑:“如你所说,这还真是个办法——真得多谢你这番‘心疼’。”
“我‘心疼’也是为我自己……我、也不求你改。”黛玉咬着唇儿,抬眼看他,慢慢说着,“你是太子,总有你的考量。若我能帮你,我会尽力而为。”
“……”果然是做绝了,连心上人都惹得伤心,难怪父皇会有意为难又折腾。
云涯正想宽慰几句,却忽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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