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把旧债还了,谁陪你开新篇儿,哼!
“是欠了你一首《长相思》,现填了还你。”云涯命人铺开笔墨。
黛玉站在一旁,就见备着文房四宝的一个个都忍笑偷瞧她,真觉得脸颊更是烧得慌,更有个胆儿大的小丫头想把砚台塞她手上,被黛玉狠狠一瞪:才不要给他研墨呢,本来就是他欠着,平白便宜了他!
再转头看,云涯已然执起了笔,一手捻袖,轻敲笔墨,似在思索;黛玉莫名觉得这一幕真是清华端方,却暗暗咬着牙儿,若他一会写出“红袖添香”一类的轻狂之语来玩笑作弄,就绝不再理他了!
云涯很快想好,清俊的墨字落于纸上:
山水崎,知音稀,枉付貙虎与熊罴,希声如絮漓。
软尘迷,蕲茞皙,浅笑轻颦无限情,归来君悦兮。
黛玉默读着,在心里轻轻嚼着,只觉揉散了是一片的五味俱全。云涯始终懂她,知她心思重、爱纠结,时刻不忘敬她劝慰她……自己偏偏总放不下,总爱绞着性子,真是、不知不觉的就、被宠坏了。
心里如此叹着,黛玉却只轻轻一句:“你真的很喜欢《楚辞》。”他的哪首诗词里没有香草美人般的端华,却又不一味清高,又带着些“濯清濯浊”的影子。
云涯喜欢《楚辞》,且是深思熟虑之后,用的《楚辞》之典:“本想用‘窈窕淑女,钟鼓乐之’之典故,可不够清灵端庄,没得反惹了你。”
黛玉只睨他,不说话,想使性子,都被人抢先一步看透了又给堵了,这人还真是生来专门克她的!
云涯又笑道:“山中知音难觅、香草难寻,红尘却有红颜知己,我身为‘王孙’,自然是‘归兮,归兮,不留山中’。”
黛玉却反诘:“你以前还应过我,不会说什么‘做和尚’之类的蠢话,今天就来什么‘出世、入世’了!”
云涯摇头,很笃定:“因果不同。我既然想与你在一起,定会护好你。”
黛玉说不出话来,云涯拎起词,看着快干了,笑问:“如何,这首你可满意?”
黛玉一把扯过来,却小心翼翼地折了,又用帕子包好收进袖子里头,才与他对视:“只要你记得你日这番话,我……什么都不怕。”
“永不负卿意。”
……
皇宫里头,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妹夫,又处理了一堆麻烦事儿,云朔看向外头,就见旭日高悬,不由问道:“过午了是吧?”那便宜儿子还没回来呢!
侍从连忙说“是”,云朔没好气地哼一声:“媳妇还没娶呢,就开始不着家了!”
侍从们很想建议,早日让太子把媳妇娶回来,他不就着家了?
皇帝陛下正想吩咐传膳,忽然听外头报:云珪世子求见。
云朔命人传他进来,皇帝陛下对这堂弟的印象还不错。云珪不似云绿蓁两头摇摆,一向规矩,谦恭有礼,且又是个饱读诗书的。更有忠顺王做比,直让云朔感叹,幸亏歹竹都能出点儿好笋,要不然皇家这一辈辈地败下去,真是没指望了。
但今天的云珪让人挺失望,竟出了个馊主意——想送妹妹云绿蓁去扶桑和亲!
云朔险些当场发火儿,赶紧端住了,做高深莫测状问了几句,方才明白,云珪是想“替朝廷分忧”,同样有点儿私心,想借着和亲卖个好,捞个差事呢!
皇帝陛下嘴角直抽,这歹竹出的是外表好看但蛀了芯的笋啊,直接一句就堵了回去:“云绿蓁是朕的堂妹,朕若是将她嫁给扶桑的少将军,待夫妻归来,或者哪日扶桑将军亲自过来——朕跟你都要对‘长辈’见礼不成!”
唐太宗下嫁公主于番邦,结的翁婿之亲,皇帝是家翁,到他这儿总不能成了婿的辈分吧?
云珪愣在当场,好似根本没有想到辈分问题似的,看得皇帝陛下又是一阵无奈,挥挥手把人撵下去了,继续让人布膳,真饿了呢!
哪知道,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生,还端着饭碗呢,外头就匆匆来报:云绿蓁郡主将云珪世子给捅了!
云朔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谁给云绿蓁刀子的,又谁给她这胆子,跟弄月学的?反了这是!
报信的汗涔涔的,喘了一口气才说清楚:郡主没动刀子,是拿发钗捅的,世子伤口不深,但偏巧在肩侧,流了不少血,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扶桑的物设:媒婆脸上那颗美人痣~~
黛玉:我、这就被卖掉了?
喵:嗯,就这么简单。
黛玉:想掐……
喵:尾巴给你掐~【哼哼,就你那点力气,掐得动么~
黛玉:想把你送给大公主掐!
喵:……【会死喵的!
蕲茞:一种清芳的香草
简单翻译云涯所做《长相思》:化用《楚辞?招隐士》之意,大意是,身为王孙公子(还真是皇孙啊笑~),秉着品性高洁。但躲避红尘做山中高洁君子没啥意思,高山流水的知音少,虎豹熊罴反而多,高处不胜寒是一种孤单;而红尘之中,有轻颦浅笑的红颜知己,如香草蕲茞,所以不如归于红尘兮~~
又是化用的楚辞,偶家男主是屈原大大的粉丝~~
第137章 皆落泪谁知冷暖自知怜心苦求善其身(小修)
郡主把世子捅了;不只是荒唐,简直就是滑稽。幸亏没伤到要害;要不然,皇室自相残杀;还是在扶桑使臣来的点儿;那得丢人丢到大海另一头去了!
云朔忍着发火的冲动,耐着性子传人来细细审了一通;很快便搞明白了,其实很简单,云珪想卖妹子求差事,妹子知道之后当然火了;一怒之下就捅了人。
但又没这么简单,云绿蓁这场冲昏了头的怒火,既是云珪埋的火种,又是另两人给撩起来的。
皇帝冷不丁地给太子指了婚,后宫也吓了一跳。皇贵太妃娘娘回过神来,自然气得够呛,可木已成舟她奈何不得,连迁怒都没法子,她又不是正经的后宫之主,如今太上皇都倒了,谁还待见她?
只得捡软柿子捏,恰巧云珪的“司马昭之心”表现得有点儿明显,皇贵太妃立即叫来云绿蓁,好一顿冷嘲热讽,大意便是:你是郡主又如何?还比不得人家的县主金贵!人家虽然没爹,但有个好叔叔,还有个会疼人的哥哥,哪像你哥哥,竟打算卖了你呢!
云绿蓁被讽得脸色惨白,又被气得浑身发抖,好容易咬着牙出了皇贵太妃的寝宫,竟又撞上二公主云弄琴。云弄琴看她恼怒而羞愤,不由扯出一丝冷笑:“姑姑可别做出这副模样,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您心怀怨怼,不懂家国大义,不愿替、人、和、亲呢!”
云绿蓁气得摇摇欲坠,云弄琴嘲讽更甚:“谁让姑姑与我皆是苦命人呢?爹爹不理不睬,又没个贴心的兄弟姐妹护着,活该被人踩又被人卖。不过姑姑放心,父皇不是没答应么?只恨我没早生几年,要不然,和亲有我呢,姑姑担心什么。”
……
正是如此讥讽,使得云绿蓁完全失去了理智,直接跑到云珪面前,一把拔下发钗捅了过去,哭喊一声:“反正我是个卖也卖不出去的,不如与你同归于尽!”
云朔得知真相,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并不是对皇贵太妃,那是别人的妈,不关他的事。叫云征进宫,你娘惹出来的事儿,你自己来解决!
云珪养伤,云绿蓁禁足自是不提,闹出这么丢人的事儿,朕都懒得搭理你们!
云朔只负责教训自家闺女,命人提来云弄琴,对上小女孩桀骜不驯的眼神儿,好容易忍下了怒火,冷冷问着:“你今天与云绿蓁说了什么,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
“儿臣知道,儿臣说的都是实话。”云弄琴跪的笔直,冷笑不止,“对了,儿臣还得向父皇请罪:儿臣年纪太小,无法和亲扶桑,不能为父皇分忧——”
“啪!”清脆的巴掌声。
云弄琴捂着红肿的脸颊,眼眶微红,终于忍不住泪水——第二次、这是父皇第二次打她!
云朔愤怒非常:“小小年纪满心怨怼,阴阳怪气、挑拨离间……都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啊!”云弄琴也咬着牙,可到底年纪小,忍不住,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儿,“儿臣一向是没人教的,父皇又不是不知道!父皇只顾着替大公主选婿,只顾着替太子定亲,哪里有时间教导我!”
云朔皱眉盯着她,只见弄琴哭得不断颤抖,却依旧冷冷道:“你与弄月的女课、先生皆是一模一样,朕想你开蒙较晚,还多给你备了几个教养嬷嬷,如今你竟然学得跟泼妇一般!”
“父皇也知道儿臣开蒙较晚,儿臣天生愚钝,怎能与大公主相比!”
“说来说去,不就是嫉妒么。”云朔冷哼一声,嘲讽道,“不知自省,只顾着争风吃醋。这般心态,就算你肯和亲,朕还不放心将家国重任交给你呢!”
弄琴听得愈加难以承受,跪着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忽听她父皇又是一声冷哼:“你怨朕不教你,那现在,朕就教你。第一件事,太子与大公主是你的兄姐,先把这叫法给朕改过来!”
弄琴却再次犟着顶了回来:“父皇心里、果然只有别人的孩子。”见云朔眯起眼睛,弄琴有些怕,却委屈愤怒得更甚,“可以随便挑驸马,喜欢谁就可以娶谁……”而她,永远被忽视,永远得不到哪怕一丝关爱!
“你以为,这些皆是朕的‘宠爱’?”云朔觉得荒唐,竟没想到这女儿居然愚钝到这种地步,真是怒极反笑,“呵,就你这样,就算朕依着你的性子给你挑驸马,给你备嫁妆,给你修公主府……朕还是怕你被人骗了、害了,到时候跑回来对着朕哭。”
诚如弄琴所说,云涯与弄月皆不是他的亲生骨肉,稍微有点儿父子或父女的意思,可实际上依旧是相互的帮衬。弄月那桩娃娃亲,本是皇祖母想一次护两个,免除后顾之忧,只不过这俩孩子都心大,也确实有点子灵气,才闹了这些个波折;而云涯那桩,既是他自己努力争取的,且也有那个本事护住,那他这个做叔叔的何苦不成人之美,到底这不是他亲儿子,拉拢总比棒打鸳鸯来的强。
“你是不是还想问,朕为什么不要亲生骨肉,反而一意孤行立侄儿当太子?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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