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兮兮地瞧人,带着满满的后悔与后怕。
噗嗤,真的、挺可爱。
忍着满肚子的笑意,云涯瞧够了小姑娘纠结的模样,才慢悠悠地给喂下定心丸:“你既然已经‘想开’,我便放心了。”
黛玉继续睁着大眼睛,担惊受怕不敢说实话——你倒是放心了,我却不敢放心了!
云涯又笑道:“你还主动要去贾家,不怕我‘介意’?”
“……”要是因为这种理由去不成,她真比窦娥还冤!
颤颤的模样虽可爱,提心吊胆却不利于养伤。云涯见好就收,伸指捻住几缕发丝,替黛玉挽在了耳后,笑道:“吓成这样,头发都碰了鼻子,不觉得痒?”
黛玉的头发软,但是又细又密,一捋又是几缕秀发扫过鼻尖,痒意非常。
“啊……阿嚏!”捂着鼻子打了个小喷嚏,酸酸涩涩的,又想哭了。黛玉睁着双红眼睛,怨念地瞪人——总算“清醒”了过来。
云涯替她拿帕子,又笑道:“玩笑而已,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信你才有鬼!那穆茗到底是怎么变成青眼圈趴鼻子还挂了两管鼻血的竹熊的?
“薛县主一言一行皆为女德之典范,有她‘看护’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意思,这事之后,你还会去问宝姐姐?论宝姐姐是否会把她“卖”给云涯?毫无疑问,薛县主德艺双馨,最守礼法更擅审时度势,肯定——卖了没商量,剁了论斤称!
黛玉瞬间后悔了,现在派人去跟宝姐姐说别来了……还来得及么?
“总之,千万小心。”云涯俯身,与黛玉对视,收起玩笑只余郑重,“别让我担心。”
黛玉看着他的眼睛,映着自己的双眸,一片澄澈如冰晶,缓缓道:“嗯,绝对不会的。”
云涯站在长公主府外的小巷中,目送着宝钗进去,目送着禁军来往,直到夕阳西斜依旧没有离开。侍卫见他跟望夫石似的,很焦急,却不敢劝,心道果然情字难解,太子那么聪明的人,也有如此犯傻的一天。
蹬蹬的马蹄声传来,是林霁风回来了。熬完了一天通政使司的差事,赶紧回来看望宝贝妹妹。
云涯指了指林霁风,忽然吩咐侍卫:“请林参议过来。”
“……啊?”侍卫傻了,太子在人墙根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私会”大舅子?
云涯又补充了一句:“悄悄去请,别引人注意。”
“是。”
不一会儿,林霁风过来了。云涯屏退侍卫,似是有“要事”相商。
其实根本没得商,不容拒绝。半盏茶后,太子御驾回宫。林霁风拼命忍住嘴角的抽搐感,努力端住恭送的礼仪。刚刚未来妹夫言简意赅,知他在南疆多有偷鸡摸狗,命他暗中派人——“协助”甄老爷子!
貌似,以前有个凶悍的小姑娘逼他干过同样的事儿?
其实太子与大公主是亲兄妹吧?林霁风被自己冒出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吓着了,赶紧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一句对不住云华太子……呃,还有他家姨父燕王殿下。这俩生前掐架掐到死,留下的儿女却心有灵犀且一向合作愉快,真不知道那二位在地底作何感想。
没准想爬出来,抽死不肖子。想到这里,林霁风不由心虚,他自己也是个没谱不着调的,地底下的老爹……千万别爬出来,省的再被气死一回。
……
赶在宫门落锁前,云涯总算回到了东宫。跑了一天,却还不能歇:“让何致过来。”不是问话,而是有要事相商。
本来何致住的是天牢,遇刺一回后,寿安伯的待遇是蹭蹭往上涨,云涯特意在东宫另一侧给他辟了个小间住着,各样珍贵药材按着一日三餐地送。可以说,吃得比太子殿下还精贵。
若不是满腹心事,何致都怀疑,自己要被养胖了。
云涯终于给了他准话:“寿安伯府的女眷,不会受你牵连;而与你一同叛出暗军的那些人,孤也会向父皇请旨,妥善安置他们。”沾过云翳的流毒,再不可能像平常人般率性潇洒地活着,朝廷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不管不问,“妥善安置”已是最佳的策略。
是个不错的保证,何致眼中却有迟疑。
“你不必担心,这点事,孤尚能做主。”虽然是个“孤苦无依”的太子,可也有不少好处,譬如可以得到父皇更多的信赖。
何致明白了,冷漠中透出一丝恭敬来:“多谢太子。”躬身没有立起,因为何致知道,太子还有事吩咐——与他好处,自是须向他索取,只是何致很怀疑,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云涯却没有直说,只道:“孤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何致恭敬听着。
云涯继续道:“贾敬胡乱杀人,还千方百计将这份杀孽引向孤与林县主。因为贾敬明白,那些死了至亲的‘苦主’,怀着满腔的憎恨怨怼,最怨的是己之无能与无助。一遭遭遇难以相信的劫难,迁怒于他人又是人之本性,因此,孤与林县主才会成了众矢之的。”
何致不由皱眉,这点并不难看明白了,可看太子的样子,应该还有背书。
果然,云涯又道:“孤与林县主忙于应付各方的流言蜚语,陷入重围疲惫不堪,若是心性不稳,犯了执拗犯了犟,自缢以谢天下,那就正合了贾敬之意。”云涯看向何致,忽然挑起眉眼,“其实,都是执念迷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太子何意?”
“贾敬现在杀的多是平民,为此赔上的几百的暗军,其中有不少被抓了活口——审讯追查之后发现,这些刺客所知有限,其中大部分也都是平民。”上下看着何致,云涯缓缓道,“孤不由想到,暗军营中,你这样的人,都哪里去了?”
何致一惊——他、这样的人?
其实,云翳所创的暗军营,选拔的多是朝中或军中的人,平民甚少。就连他生前布下的明棋暗棋,也大多与朝廷、与皇室,有这样那样的牵扯。
譬如甄清,是甄太傅的亲弟弟;周诚,是太子家臣、肃王表兄;赵蒲,虽然只是个大夫,但也是萧父的入室弟子,萧若繁的师兄。
还有何致,也将就算是皇上的外甥。
按照何致所说,暗军经历多次重创已经实力大减,贾敬依旧玩命似的送人头给朝廷喂刀,只能解释为,送出去同样是弃子,只不过不像云珪那样做无谓的牺牲而已。
真正的心腹,真正隐在朝中、宫中、军中的可用之人,依旧被藏着掖着——可是,暗军实力不断削弱是实,贾敬应该再受不起一次接一次的半途而废,云涯觉得自己可以做个猜想:为了保证这次计划的“万无一失”,为了逼得太子与太子妃万劫不复……流言蜚语之后,怎会没有推手?
何致明白了,太子是想追查推动流言的幕后之人——但并不容易,要不然,蓝家小姑娘压根不会与他定下婚约。
云涯却摇了摇头:“此次与争国本不同。闹出国本之争,依旧可以拉着大义做幌子。”父皇就是气得七窍生烟,也不过是与文臣闹了一个来月的别扭而已,“但是,依附贾敬、滥杀无辜、谋逆反叛——这些,都是族罪。那些暗军的家人,该如何自处?”
所谓族罪,就是如甄老爷子一家一样,被一个怂货甄清连累得几乎举家赴地府。
“孤的三叔一向秉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孤相信,无论是满城丧亲的苦主,还是朝中那些蛀虫的亲眷,都有有用的。孤已经让人去追查流言一事,需得向你借人手盯着。”
何致愣住,“劳”他派人,难道是想用那些跟着他一起投诚的暗军?
云涯点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何致紧紧皱眉,真不知这道旨意是福还是祸,却见云涯已经转身离去,还轻笑一声:“先与你说说而已,孤得先去父皇那里请旨——罪己诏,可不是孤能做主的。”
何致再次愣住,罪己诏?
从争国本一事便能看出,文官跟风的苍蝇习性实在难改。为了区分出真正的恶语之源,只能造出些“意外”来。跟风的、从众的,都是天生反应慢半拍;最机变的,才是最有问题的。
“你在这等着。说不定就是明日,你得陪孤一起,去看看贾家到底想利用孤的太子妃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与大公主向来合作愉快——
云蔚:逆子、逆子!
云华:算了,大哥。
云蔚:?
云华:就孤这闺女,还没愁作到说要跟你儿子抢皇位,孤已经够欣慰了。
云蔚:小五的教育方式真成问题。
弄琴:大伯+1
云朔:……【内心:次奥次奥次奥!】
云涯:我明白了。
黛玉:等等,你没明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qaq~~
黛玉:宝姐姐,救命!
宝钗:怎么了?
黛玉:快去贾家!
宝钗:那么急?不是说好了再过几天……
黛玉:快去救宝玉,再迟他就被我害死了!qaq~~
宝玉:_(:3∠)_被戳刀~
宝钗【时刻准备补刀】~
第183章 罪己诏后行宫列禁卫掳劫案使疾风知劲草
为人君者;受命于天、立足于民,因此也必须担着所有的天灾与*。罪己诏;便是君主将自省昭告天下的诏书。
说实在的;这罪己诏是个挺让人憋屈的玩意儿;甭管是不是你的责任,诏书一下;便是跟全天下的老百姓承认:朕不好、朕不对、朕不是东西……诸如此类。
贾敬疯了,随意杀人引得满城惊惶不安;除却更严密驻守外,云涯认为;还必须发下罪己诏以安顿人心。
对此;云朔这个皇帝没什么意见——主动跳到前台给人扔烂菜帮子的又不是他。
太上皇陛下还活着呢!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云涯这般道:“如今贾敬滥杀无辜、京城人心惶惶。无论是云翳作乱、还是贾敬逆案,都不再仅仅是宫闱之乱,也不仅是朝廷党争。儿臣以为,无信者无以服人,须将贾敬一案的真相昭告天下,方能凝聚人心、防止有异心者挑拨离间。”
云朔点头,命人拟诏书,准备以太上皇的名义下发罪己诏,同时将贾敬一案追查至今的成果昭告天下——当然,暗军并未被写进诏书,要不然可不是安定人心,而是要活活吓死平头小百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