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得道’……”弄月又啃了一口点心,用力地嚼巴嚼巴,“天地不仁,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以身‘殉道’!”
所谓殉道,说得难听些,就是找死呢。且不说被太子钦点的那几桩“大不敬”的案子牵出多少的闲言碎语,镇国公回京,没悔婚,反而欣然接受——从各种渠道都悄悄么么探听到了准确消息,太子连夜去寻了镇国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有没有诱之以利逼之以势。
没几人清楚何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前阵子宫里倒是露出了一丝想给蓝家小县主解除婚约的小道消息,据说还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结果镇国公一回来,太子亲自出面硬保下了这桩媒,因为什么?明摆着的,还不是因为寿安伯是太子亲自提拔上来的东宫属官!
当了一年的储君,太子并未经营下多少人脉,此次因为贾敬滥杀被推上风口浪尖,如此自保本是正常,但奈何太子造成了各方围攻的靶子,这次便又成了“算计忠臣”、“弄小巧”之类。
却有人知道,太子并不会趁机“弄小巧”。
肃王府内,云征在收拾行装,旁边的周秉肃急得团团装:“殿下,现在这种情形……您要出京?”
“本王要去南疆,暹罗之事——或有一战。至于京中,镇国公与定远侯皆在。”
“可是、现在朝廷正在彻查贾敬,还有那些暗军……”
别的不说,周秉肃的亲儿子,周诚,真的是暗军!谋反乃是夷三族,谁能不怕?
“不必担忧,无事。”
云征知道,这才是不能因为查暗军而掀了半个朝廷的原因:南疆,或有战事。
云征当日便离了京,云涯得知后,又叫来了何致,脸上好些淤青,看着挺可怜。云涯摇摇头,问道:“能走么?”
何致点头,蓝宜茜手下留了情,没往死里打。
“孤已经让人送信去长公主府,明日林县主回去贾府,孤与你一起跟着,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蓝姑娘的婚事,说到底还是政治交易,黛玉的也是~~
盒子童鞋,准备好用一辈子去猜只有一个字的家书吧,咩哈哈~~
云涯:何致能力尚可。
喵:鸡鸣狗盗,他真是专业的。
何致:……
第185章 孤身相峙一注押一注李代桃僵一报还一报(上)
渡口处;秋风白汀州,一片清清冷冷。
整个京城戒严,商贾之船再不能行。金秋却不丰收,没准还得赔本;半城也是一片凄凄惶惶,却又不敢铤而走险。谁都不知那帮丧心病狂的刺客躲在何处,谁都不想拿唯一的一条命去赌。
却总有意外。一艘泊案的盐船之内,焚着香案又铺着黄幡;青烟袅袅;更衬得中间之间端得是仙风道骨,可惜内里是佛口蛇心。
贾敬;竟然就躲在朝廷的官渡之内;看准了灯下黑。
半夜鸡叫,禁卫明火执仗闯屋抓人;州官放火,刑部点起蜡烛半夜审案,都没过朝官的眼御史的嘴,就将几桩污蔑太子的大不敬的案子办了下来。十恶不赦,现在已经是秋后,正好问斩。办的这么急,焉知不是欲盖弥彰?文士一片义愤填膺,朝上再次亮出了“不杀言官”的招牌,准备了满口的唾沫来喷人。
云涯却提早一步告病了。
唾沫吐不出来,对着皇帝装糊涂的脸还得梗脖子咽下去,真是恶心又堵心。
于是,下朝之后,东宫与太子行宫又被围堵,半是规劝的,半是骂架的。
贾敬也是半夜三更地得到了消息,不由觉得好笑:“别人都恨不能找人来分谤,咱们这位太子却是将所有的污言秽语皆往自己身上揽。”果然是从小被亲爹当灾星看,习以为常了么?
身旁的暗军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心戚戚然。这段时间内,首领指使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太过频繁,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详细谋划,更别说找好退路。去杀人,常常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走上了不归路。
暗军忠于三皇子,不畏死。却也是常人,也有兔死狐悲之意。
“首领,太子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想拖延时间……”想把暗军活生生耗死?
朝廷拥兵上百万,暗军却只剩几千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锐减之中。若耗下去,暗军绝不是不是朝廷的对手。
——可是,未必耗不过太子。云涯已经是举步维艰,哪怕再出一点儿事,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贾敬的眼睛微微眯起,却精光锐利,好似看得更加分明:“太子不仅是在耗,更是在赌。赌他‘孤立无援’时,皇上会一力保他。”
“……为何?”皇上与太子并非亲父子,哪来那么多的深情厚谊。而且,暗军步步紧逼,太子已经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甚至不顾名声硬将何致塞在了镇国公的羽翼之下!
“蠢材!何致是皇上要保的,留着何致有大用。只是太子主动做了这个恶人,免得皇上担逼迫臣子、忤逆太皇太后的恶名。”贾敬冷笑声声,“你只看到太子举步维艰,却未看到,他就凭自己一个,牵住了咱们所有的人!”
无论是血债、恶名,还是其他什么样的孽债,现在全都扛在云涯一个人的头上。
朝中呈对峙之势,又相互平衡着的是皇上与肃王,太子依旧只在其中起缓和之用。现在,朝廷未乱,皇上未受逼迫——除了每天打回去一堆明里暗里说废太子或者休太子妃的折子;肃王则完全冷眼旁观,甚至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出,前去南疆备战。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所谓法外有天、道者无涯,真不知谁比谁看得更深远,谁又被谁困在局中不得挣脱。
可是,还有问题:“可是,首领,若储位不稳,恐怕皇上与肃王之间的平衡之势会难以维持。太子竟然……冒这么大的风险!”
“太子跟云珪一样,自以为聪明,总想一石多鸟,因此才屡次亲身犯险。”贾敬再次冷笑,点破此桩以身犯险之后的道道,“我说了,太子一力扛下所有,就是在赌,赌他能熬到南疆事毕。缅族不是朝廷的对手,肃王此次全身而退,亲定南疆,必会大胜归来。云征恩怨分明,会念着侄儿这份人情,只怕再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力稳东宫、保住太子——若真换了云朔的亲儿子当储君,怎么可能对他这样‘孝敬’。”
暗军终于明白了,朝中两分天下,皇上已经在力保太子,若再有肃王相帮,那必能坐稳东宫。
当然,前提是,云征先打赢了南疆那场仗,将定疆的千乘之功揽于怀中。不是非得争名夺利,而是以云征几乎与皇帝比肩的地位,亟需这些用作保命保名的筹码。
也终于明白……决不能让太子“熬过”南疆之战。
贾敬早有准备,眼中厉光尽显:“当年,为对付云华,三皇子在南疆布下天罗地网——若不是如此,南疆之战怎会来得如此之快?”云朔的帝位,是三皇子送的;云征的功名,同样如斯。望他们有自知之明,待今后地府同聚,知道对三皇子殿下道一声谢。
对了,还有大皇子,燕王。调出云征,趁机取了太子的性命,也算是帮着燕王解决了这个不肖之子,望黄泉之下的燕王殿下,也能念一念这份情谊。
“贾家已经安排妥当,林黛玉,必会入局。”
……
商秋肃杀,一片萧条。
贾家门庭处更为萧条,连雀儿都不乐意落下。穷困如斯,没油水,还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跟揣了满门的冤孽似的。
只有老鸦停于寒枝之上,时不时“嘎嘎”两声,昭示死亡的噩兆。
贾家众男丁正在费力地撵着满树的黑乌鸦,实在不吉利,叫的人心里乱颤。亏心事做多了,别说怕鬼敲门,躺在床上的贾老太太还没死呢,这家人就已经害怕鬼兆了。
只有一人,澄澈通明,不曾作孽,所以无所顾忌。
贾宝玉已经能下床了,呆呆地看着全家忙碌,不知该如何反应。祖母病了,病得很重,大夫说可能熬不过了。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觉不出伤心痛苦来,就跟发现自己怎么也比不上太子的时候一样,有些万念俱灰,却又觉得,诸事皆空,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关系。
人都是要死的,贾宝玉也会死,不知死后,能不能有机会,脱了这身的须眉浊骨。
可听说,今天林妹妹要来。
算了,暂且别死了。
说不清楚的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混杂着悲痛之情,仿佛将心剖成了两半,疼得脑子一片混沌。就连贾政呵斥一句“过来帮忙”,宝玉都只能张着嘴,完全、不能反应。
贾政气血上涌恨不得抽死这个逆子,忙得脚不沾地的贾琏却觉得不对,赶紧揪过来一个不知哪家派过来的大夫:“过去瞧瞧,我怎么觉得,宝玉……有点傻了?”
贾琏觉得,从长公主府回来,宝玉便有些失心疯的征兆,现在是越发严重了。
大夫也厚道,虽然没拿贾家一分银子,还是尽心给诊治着,可心病哪里把得出来?只能浑说:“小公子悲恸过度,一时受不住。”
大夫都这么说了,贾政只能顶着满头青筋,忿然长叹:“孽障,果然是孽障!”
宝玉呆呆地看着,对着老父,也无法敏锐地避之不及了。
满屋的大夫皆不知宝玉得了什么病,院落外的方外之人却清楚得很,癞头和尚隔着墙长长叹息:“须尽早渡了蠢物回去,如今这世间血迹斑斑、浊气四溢,它不能再留了。”
跛足道士点头,却又道:“如今绛珠也陷入重叠业障,或能将她一块渡了去。”
和尚却并不看好:“绛珠已入世太深,恐不能超脱。况且,与绛珠结缘者,命属紫微。”实难更改。
方外之人也有看不开的忧愁之事。
还是红尘惹人爱些。看那铁甲森寒的侍卫簇拥着一顶精致小轿前来,轿上绣着精致纹样,一如少女玲珑奇巧的小小心思。
“县主来了!”
这是县主,是未来的太子妃,虽不用跪,却也要“接驾”的。
训练有素的侍卫将贾家包了一个囫囵,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四位表情肃穆的大宫女款款而来,先宣了长公主的一番“问候”,耗了近半个时辰,方才转回软轿处,扶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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