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除了我们自己是杀人魔怪之外,鬼怪倒没遇着,但怪虫倒遇上一大堆。
怪虫是什么?那就是怪虫,它们的确古怪、可怖。
人说凡有仙物聚合之处,必有怪物猛兽守护,这话好像在这儿很有道理。
我们开始也不知道,但后来老是听到猿啸枭嚎,自洞|穴传来传去,已心生警觉。这才不致为怪虫所袭。
这地方的怪虫分为两类:
一种是飞的。
一种是爬的。
飞的在外面。
庙外。
它们在晚间飞翔,倏忽难测,形状似透明|乳白的蝙蝠。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它们可是会吸血的,而且,善于攻袭人的眼睛,而且行动非常迅速。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们是受人所驱使的,能集体行动,进退一致。
听说连“火上飘”孙哗也听过它们的亏,他在颈上给噬了一口,幸好他应变得快,否则已成怪虫果腹之物。
但不管怎么说,飞在外边的还比较好应付。
在洞里的怪物真的是大虫。
它们的形状大的像老虎一般,小的如犬,但幸好不跃不跳,只能蠕动,也就是说,动作不快,大多数只能爬钻,翻前滚退。
它们常潜伏在坑内、洞里各孔|穴里,甚至钻入土中、埋身泥里,忽然之间,它们就会钻出来、冒起来突袭。
我说过:它们的行动的确很缓慢,可是它们都躲在黑暗里,这儿到处都是湿坑烂泥,洞|穴坑孔无所不在,的确也防不胜防。
它们的唾液像蛛网一样,可以黏住你,任有多大本领,都挣脱不得,甚至连兵刃也难以割断,给它们罩住了、黏住了,只有等死一途。
我是说过,它们动作的确缓慢,通常都匍匐滚移,但它们一旦闻到人类气息──尤其是血腥味的时候──它们的动作就会变得特别快速,而且还是空群而出,一拥而上,在黑暗中,尤其不熟悉环境的,纵有绝世功夫,也用不上,只有等死一途。
怎么谢我?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路上,我的同党──虽然我们志不同道也不合,但现在毕竟已由同一目标、一同应敌──一一都困在这里,我当然不希望你们死──至少别死得这么快。一个人在这里单打独斗滋味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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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为了自己的好处才告诉你们这些,所以不必谢我。
王飞已领教过这毒虫的滋味了吧?哦,我也差点儿为这“沙沙滚”吃了大亏。为什么叫“沙沙滚”?那也没别的意思,因为它们在移动的时候,通常都在翻滚蹑蠕,在地上发出沙沙之声而已。
在天上飞会吸血的那些,我们就叫“突突兽”,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它在上我们在下,要是一不留神,给它吸干了血,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留神了。它们飞行的时候“突突”有声,我们就以此命名。
大捕头问如何提防最好?它们都怕火光。不错,猜对了。
它们一旦攫住了人,先用唾液黏缚着,捆起来让活人动弹不得,由它们吃啮肉骨,最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吸血的吸血、吮髓的吮髓,所以连五脏六腑、脑子血髓全吸个清光,所以,我们就利用这点,把矿工、乡兵,乃至高官派来的走狗、武林贪婪之辈,全都制住了,或者杀了,那些会飞的“突突兽”和潜伏的“沙沙滚”,自然就会来“处置”这些“尸首”或“活人”,省了我们许多功夫,而且,也可以取得极有效果的惊吓作用。
它们在吃人肉吸精血之后,还时常会仰天长啸,发出似山魈、猿獠般的呼哨,山下的人听去,好像山上满布鬼魅,洞里全是魔怪,更有惊吓效果。你们山下听到的鬼叫,大抵都是它们饱食后发出了魇足的兽嚎。
大捕头认为我们残忍?坦白说,我也认为是。
我开始也反对这么做。
不过我有三点要澄清的:
一,我们杀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贪婪之徒。他们进来这儿的目的,本来就是夺宝,如果有谁跟他们争,他们也一样会不惜把人杀光了扬长而去。我们如果不杀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杀我们。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我们只是黑吃黑。
二,我们本来只打算杀一两个人,吓走其他的。但死人反而引来苍蝇一般讨厌的寻宝人。我们只好多杀一些,好吓走其他的。没想到,来了更多的人,有的人认为人死的愈多宝才愈贵重,有的人却是为死了的人报仇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有杀光了再说。
三,坦白说,我们六个人中:孙哗、金钟罩、铁布衫、拓跋玉凤、韦高青,还有我,我和孙哗算是下手最少。“火上飘”孙哗是整件事的策划人,他不太用亲自下手,反而纵控局势较力。我是负责上下山打探情势的,在庙里、洞中时候较少。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你是四大名捕之首,如果认为我犯了杀人罪,那我的确是杀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人也是杀。我不推诿。只不过,我们组成了这个“杀手壕”,谁也脱不了身,我要是不杀人,只怕,他们就会第一个把我杀掉。也就是说,我不想为人所杀,就得要杀人。
我可不是一个杀身成仁的人。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四大名捕”。你来了,咱们对上了,然而事情还有变化,我会一一详告。我并不希望你不抓我,你也不一定抓得了我,万一局势逆转,是我先杀了你,也大有可能。只不过,我希望我们先合作,办妥一件事,也了一了我的一桩心事,咱们才你杀我,我杀你,或一齐杀了她,好不?
(好不?我是“鬼王”聂青,才没功夫问你高见:好不好?嘿!我才不管你同不同意、高不高兴,也不管干这事犯不犯法、有没有罪。走黑道本就要有黑手黑脸黑心肝才行,你们四大名捕,有人撑腰,有背景有靠山,你们杀人,就是替天行道、就地正法,我们杀人,就是罪无可逭,法理不饶──呸!天下焉有此理!)
(我鬼王就是不服!)
(我现在也不得罪你,也不欲与你对决,最重要的是,我的大敌未除,我心事未了,我大志亦未酬。何况我主要的敌人不是你。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联盟比决战更有力量”。我晓得该联盟的时候便联盟,要决战的时候一定决战。)
(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何况,我好像、似乎、有点……实在不想杀这个残而不废的人。)
(要是我们是朋友该多好!)
(不。我是“鬼王”聂青。几时听说过鬼也有人做朋友的?何况我是鬼王!)
三 要闹,就闹个鬼哭神嚎
(我是“鬼王”聂青。)
(我没有朋友。)
(几时听过鬼要和人做朋友的?何况我是鬼中之王!)
(在“一刻馆”,都是我爹的部属。在东北济南、丹东、沈阳,只有爹爹的“眼线”,不然,就是“神枪会”的敌人。除此以外,就是巴结、阿谀、奉迎、示好的人。他们若不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就是要背后杀我一刀。他们怕的是我的家世、背景,而不是要结交我。他们咀里说一套,面上在笑,心里藏刀,表里不一。跟他们做朋友没意思。我要闯自己的江湖!)
(到江湖上来,轻信于人,也不知吃了多少暗亏,怕爹笑话,死撑不说,逐一报仇。我是“鬼王”聂青,阴阳怪气的,没权没势的,只一身倏忽本领,也没几个人敢跟我交朋友。我独来独往,杀手无情,孑然一身,不亦快哉!)
(不过,却还是结纳了像庄怀飞这样的好友。)
(他始终相信我。)
(他也不知道我真正身份,但对我信任有加,生死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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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帮我,完全不因为我是谁,忠的奸的,好的恶的,以后会不会帮他,──这些,对他而言,似全不重要。)
(也许,真正的朋友,交的不是身份,不为财富,也不分贵贱。)
(真正的朋友,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义无反顾的为你出手。)
(小庄正是这种朋友。)
(他帮我,是因为我是他的朋友。)
(他虽死了,但他仍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永远的,生死不计的。)
(所以,我决计要帮回他,作出回报──这也是生死无拘的。)
(我们成为朋友,是从患难中相交的,也是从对敌中相知的。)
(──这一切,怎么,跟无情如此相像)
(……?!)
(不。)
(他是捕头。)
(我是犯人。)
(他是兵。)
(我是贼。)
(我们永远是敌人。)
(不是朋友。)
(我是鬼王。)
(他是名捕。)
(──我们只是还未到时候。)
(未到对决的时候。)
我们怎么下手?这倒挺简单的,只四个字:里应外合。
我负责情报打点,谁上山来,单批的先行吓退、干掉,啃不下的,便发出暗号,通知“杀手壕”的人。
像那一场大杀,便是“花裙神君”韦高青带队,“一路平安”拓跋玉凤引路,一路把那些梦想富贵无边,天下无敌的人,一一成了地狱访客、怪虫食粮。
你们看到满坑死人,五官扭曲、五脏不全,便是因为“沙沙滚”和“突突兽”的杰作。别说新来的人猝不及防了,就算我们早有防范的,一不小心,仍得为这些飞禽怪兽所伤,有一个叫洪初民的,外号“天煞孤星”,原是蔡京手下红人,先是要夺宝奉献相爷,后自己也意图染指,跟我们联合作怪,结果,一不小心,自己给那怪虫吸精食髓,在洞中死得不明不白。另一个“孤辰克星”沈选,其实是王黼亲信,有意要勾结孙哗,但实则要过桥抽板,暗中通知王黼派高手来劫收这儿。孙哗一向精明狡诈,引他入洞,先把他给做了,当作了那“突突兽”的食粮。
所以,鬼不止杀人,也有鬼打鬼的事。
我自己也心怀鬼胎。
人家只是来夺神兵利器的,我则知道这洞里还有宝藏:
──吴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