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怀飞道:“我不是鱼。”
谢梦山道:“但人和鱼,其实是一样的。”
庄怀飞道:“我不吃大便。”
这一句,连唐天海都忍俊不住。
谢梦山却没笑,“你一向很有才干。”
庄怀飞道:“那是大人赏爱。”
谢梦山道:“我一直也都给你机会。”
庄怀飞道:“这点我很感激。”
谢梦山:“我还想栽培你成为我的接班人。”
庄怀飞:“只怕我力有未逮。”
谢梦山:“我很少看错人的。”
庄:“我却时常做错事。”
谢:“做错事不要紧,肯改便可以了。”
“有些错虽是在无意间造成,但却不是有意改便改得了,抹得掉的。”
“你若不想当便宜鱼,那就一定要下决心,有志者事竟成;有诚意的人一定改得了。”
“何谓诚意?”庄怀飞苦笑道:“我只怕我连便宜鱼都不是,只是条给潮水冲到了岸上的鱼,只在枯涸中等死。”
“诚意是不必说出来的,你可以感受得出来的。”谢梦山道:“但我,就一直很赏识你,倚重你,甚至想把小女许配给你。”
听到了这一点,庄怀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甚至用力去紧抓自己的右腿,指尖已深嵌入肌肉里。
铁手也注意到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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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有诚意,”谢梦山道:“你也应该诚意以报。”
庄怀飞也垂下了头。
……………这时候一向云停岳峙的他,跟在他身后无精打采的何尔蒙,状态气派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要我怎样报答你?”
他蹑懦地道。
咕吱着问。
“我是为你好。”谢梦山叹息道:“你也知道,我身为父母官,决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贼人的。”
庄怀飞抗声道:“我不同贼。”
谢梦山即道:“可是你却包庇了贼人。”
庄怀飞马上说:“我没有。”
谢梦山疾道:“至少,你接了贼赃。”
庄怀飞道:“你是要我……”
“把它统统交出来,”谢梦山眼睛发亮,“这样,你才是清白的,我才能够把女儿交给一个我放心,信任的人。”
“怎么样?”谢梦山观察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知道你一向跟吴铁翼那只大耗子都有联系,现在朝廷已下令严办他,他是逃不掉的。你帮他也没有用,只有我能帮你,至少能帮你洗脱罪名。”
庄怀飞一时没有说话。
他好像是一时找不到话说。
“你交出来。”谢梦山见他不言语,便嘿嘿笑道:“其实,有人刚自你‘有作为坊’离去,已经有人梢住他们了,只怕弹指间就擒下押来,你现在回头仍是岸,再迟恐怕真的是岸上的鱼了。”
庄怀飞突然抬头。
他竟是一脸杀气。
满目杀意。
“来的不是吴铁翼。”庄怀飞忿然道:“你们抓她干啥?”
“我们不管他们是谁。”谢梦山沉凝地道:“总之,跟这笔财宝有关的人都要抓。”
庄怀飞冷笑道:“你们不过是要取得这笔财富而已!”
谢梦山道:“这本来就是朝廷的命令,谁敢违抗?”
庄怀飞反问:“如果我能起出财宝,却交予谁?千里迢迢的往京师送吗?能保不失么?”
谢梦山与唐天海相视一眼,脸上已抑掩不住欣喜:
“你若交出来,当然是交给我。”
“为什么?”
“因为我会派人看守,另飞马走报朝廷,派大军来押送回京,决保不失。”
谢梦山说到这里,显得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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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庄怀飞却在此时斩钉截铁的说:“我不能交给你。”
“为什么?!”
“你不交给我们还能交谁!?”
唐天海与谢梦山几乎同时叫了出声。
“我不能交给你们。”庄怀飞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吴铁翼的合伙人,今见其落难,想藉堂皇名目,意图独吞这笔款子。”
然后他字字锤骼他说:
“我当然不能交给你们,”
这一次他说的更是掷地作金声,绝无挽回,挽回余地。
这一句下来,从唐天海乃至余神负。何可乐全变了色。
一张脸变得居然像猪肝多于像一张人脸。
却只有谢梦山依然缓和。
他在这时候居然还能语调保持温和、从容,甚至还非常优雅的为他的门生弟子惋惜的说:“你真的已给吴铁翼毒害了心灵,无可救药可。”
“其实。这么多来年,一直照顾我,扶持我,甚至为我脱罪的,都是吴铁翼,”庄怀飞语音悲切,“我欠他的情。如今,他落难了,他交我托管的事物,我有责任要交回给他,如此而已。那些不义之财,我是决不收的。”
谢梦山道:“怀飞,那你置本县于何地乎?”
庄怀飞恳切地道:“本来,吴大人是我恩公,他还使人照拂过我娘。大人你也是我的恩人,这几年来,得你照料,我才有今日今天。”
谢梦山淡淡一笑,道:“却没想到你不报恩却抱怨。”
“我没有抱怨,更没报怨。”庄怀飞道:“我最近才调查清楚,你才是吴铁翼的合伙人之一,唐天海更是蜀中唐门派来与吴大人。赵燕侠合作的大员之一。只是,你没料到,吴铁翼却把宝藏交托于我,不交予你们。”
这次谢梦山还没说话,唐天海已抢着问:“你是怎样查出来的!?到底是谁泄露的!?”
谢梦山瞪了唐天海一眼,叱道:“你这样猴急干啥!也不怕铁捕头笑话!”
“怕什么!我怕他条鼻毛!”唐天海嚣张的道:“他若有道行还会去喝咱们倒的酒!”
铁手诧然道,“这酒……!?”
唐天海哈哈笑道:“蜀中唐门的‘冰火五重天’,另外,还借了‘下三滥’的‘乌哗阵’,一并下在酒里,杯子,毒你不死,只要你们散功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已足够我们逼出宝藏在哪里!”
“难怪!”铁手长吁了一口气,“难怪你们在高阳大人面前故意虚报庄怀飞跟吴铁翼同在一画肪上……大抵你们一旦得了财宝,就来个杀人灭口,一方面可对对官府有交代,庄怀飞是接脏的人,拒捕被杀,你们可以交差,另一方面则假借朝廷要起回那笔脏款之便,夺而占之,实行来个黑吃黑,而把一切乱子,转嫁到庄捕头头上来。”
谢梦山依然语气温和,“不过,庄怀飞是真的接赃。”
铁手反问:“那你既早知此情形,应本无意要将令爱许配于庄捕头吧?”
谢梦山噎地笑了一声:“我女儿怎能嫁一个贼!而今我们代朝廷捕老鼠,他就是耗子,你是狗,多管闲事,只好陪葬。我是用怀柔手段,让他归心,却没料到他一直不肯交出秘密,十分可恶。而今,朝廷已派人追查此事,我们再也不能干耗着,只好大家都扯破了脸干了!”
铁手叹道:“原来你们才是大老虎!”
谢梦山笑道:“可惜两位捕爷都已四肢无力,无法聚气,只好任由我们这几只大老虎吞骨噬肉了!”
他嘻嘻又道:“你们而今真的是冰上的蚊,岸上的鱼。乖乖等死,任我们鱼肉了。还是聪明的把宝藏藏于何处坦白招供,少受些皮肉之苦吧!”
庄怀飞忽然在此时问了一句:“你说那些就叫做‘便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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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梦山不明庄怀飞在此时此境此惨状,却何有此问。
庄怀飞却浓眉一轩,一拍桌子,竟一掌拍下了一角石桌,并且叱道:“天下焉有便宜鱼!?没那未便宜的事!”
………………庄怀飞不是跟铁手一样,理应已中了毒浑身无力。无法挣扎的吗,
中了毒的他,又怎能击桌碎案呢?
谢梦山和唐天海几乎同时警觉到不妙。
一一一出错了。
出纵漏了。
一一但问题出在哪里呢?
只不过,当他们发现这是一个问题的时候,问题已经变得很大了,已变得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危机,一场劫了。
捕老鼠 后记:人间俗气一点无
大约在八一和八二年初的两个月内,我写了“四大名捕”故事之《碎梦刀》、《大阵仗》、《开谢花》、《谈亭会》四本书。那是我刚刚“流亡”过来香港的时候,在台“神州诗社”的基业给罗织致罪、打击粉碎,兄弟朋友走清光,一路知交尽掩门的嘴脸与滋味,是那时候的“头盘”与“主菜”。满目香江华灯广厦,在城市森林的杀伐风雨江湖中,哼唱着许冠杰的“那里是吾家”,也可视作果腹“甜点”;或看许冠文的“摩登保镖”里作为保安人员的许冠英,在游艇上保住正偷渡入境的黄造时的“印象”与遐思,已经是良好且美味的“调味料”了。
说是容易,熬得有点艰辛。虽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小意思,这时节却盘缠耗尽燃眉急。何况当时住无定所,且无长期居留的权利,长则月余,短则数周,我要“飞来飞去”,且有“家”归不得,前无去路,后有兵追,尴尬狼狈,可想而知,不可想也一样杀到埋身。在这样困拮、局促、委屈、恶劣的情形下(当然也有不少“贵人”相帮,不过这儿并非致谢公布栏),居然还是信笔就写成了以上几部八万字左右的“小品”,写得居然还非常“入”、非常“激”,现在看起来,还很过瘾,很好玩,写得还算顺、算快,内容也相当有情有义,手法亦相当有纹有路,新还带点奇,乐还蕴些怒,跟当时我所处的“现实环境”似乎很有点不协调,想来那是因为:我那时是身在苦中不觉苦,只当作是磨炼、淬励、鼓舞、激发,所以到底脸上依然容光焕发,心情仍然多愁善感,斗志昂盛,生命淋漓,波澜起落,快行己意,情怀狂飚,所以笔下依然生风雷,心头不改志气高。
难怪还能活到而今,写到现在,还觉得不负往昔,无枉此生呢!
这点,可能让一些当时要把我们“打下去”的人失望了。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