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华看在眼里,脸上丝毫不露,敢情参汤太烫了,他没有喝。重又放回几上,接着问道:「这参汤是你炖的?」桂花道:「是的,这是夫人吩咐的。」祝文华道:「你今晚送参汤来的时候,可曾遇上什麽人?」桂花脸上微微一变,说道:「没……没有。」祝文华双目乍然一睁,沉声道:「你炖参汤之时,可曾离开过?」桂花渐渐感到不安,低着头道:「没有。」祝文华浓眉一皱,说道:「这碗参汤,气味有些不对。」桂花失惊道:「不会的,这是庄主饮用之物,小婢不敢丝毫怠忽,也许今晚参放多了些,气味比平时稍浓。」祝文华冷峻一笑道:「是参放多了麽?老夫难道连参味都会闻不出来?」桂花怯怯地道:「那麽小婢给庄主去换一盅好了。」说着,伸手来端磁盅。
祝文华道,「且慢。」桂花惊惶失措,嗫嚅地道:「庄主有何吩咐?」祝文华道:「既然是你亲手炖的,你把它喝下去吧。」桂花听得更惊,脚下连连後退,说道:「庄主喝的参汤,小婢天大胆子,也不敢喝。」祝文华道:「不要紧,老夫要你喝的。」桂花脸上煞白,急忙道:「小婢不敢……」祝文华没待她说完,沉声道:「你敢违背老夫的话?」突然飞身而起,一把抓住桂花後领,左手在她下额一托,捏开牙关,取起磁盅,把一碗参汤,向她口中灌了下去。这一手,快速无比,桂花连哼都没有哼出,就被点了穴道,放倒地上。
※※※※※※※※※※※※※※※※※※※※※※※※※※※※※※※※※※※※※※方如苹颖慧过人,经凌君毅在旁指点,不过半个更次,易容诀要,已领悟了十之八九。如今她已能把自己装扮成俊美满酒的少年公子,也能化装为白发皤皤、满脸鸡皮的瘦小老头,心头这份高兴,当真不可言喻。只有口音,一时间无法学得会,但这一点,并不十分重要,只要少开口,一样可以充得过去。方如苹一双充满喜悦的秋波,望着凌君毅,娇笑道:「大哥,早知易容有这麽容易,这些天来,早该要你教我了。」凌君毅笑了笑道:「你虽聪慧过人,一学就会。但你学的只不过是初步功夫,真正要说完全学会,那还早着呢。」方如苹道:「难道我装扮的不像?」凌君毅道:「你装扮的自然像,但你只能装扮成少年人,老年人,如此而已。假如要你改扮成令舅,或是要你扮成我,你能扮得像麽?」方如苹听得一呆,道:「你没教我,自然不会了。」凌君毅道:「要扮像某一个人,就得细心观察某一个人的面部特徵,这须要时间和经验,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学得会的。」方如苹道:「那要多少时间?」凌君毅道:「这很难说,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有三两个月的时光,认真体会,也行够了。」方如苹脸上一红,「嗯」了一声道:「我笨死啦。」就在此时,瞥见通向暗房的那道暗门,缓缓开启,祝文华一手挟着一个青衣女子,大步走了进来。方如苹慌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舅舅,这人……咦,她是桂花。」祝文华把桂花往地上一放,对凌君毅、方如苹二人道:「挂花给我送的参汤有问题。」凌君毅道:「这麽快就动手了?」方如苹道:「舅舅,那现在我们怎麽办?」凌君毅灵机一动,道:「现在自然要该我上场了,只是这个桂花……对了,方姑娘,就由你扮作挂花,这样敌人一定想不到。」祝文华一直没有说话,这时道:「凌老弟果然心思敏捷,事不宜迟,凌老弟赶紧给如苹化妆吧。」当下凌君毅迅速地将方如苹易容成挂花的样子,方如苹望望凌君毅,依依地道:「凌大哥,你身入虎灾,可要小心呀。」凌君毅笑道:「方姑娘但请放心,我还没把这些贼人放在眼里。」方如苹说道:「不,四川唐门、岭南温家的两位老庄主,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武功自然也不会太弱。再说少林寺药王殿主持乐山大师,更是少林寺的一流高手,他们被劫持之後,一去就查无消息,足见贼党厉害,凌大哥千万大意不得。」凌君毅看她说话之时,一脸俱是关切之色,心头一阵感动,勉强笑道:「他们武功虽高,是被人家迷倒了运出去的,只好任人摆布,这就和我不同,我既末被他们迷倒,自会处处留心,你快出去吧。」方如苹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麽我要到哪里找你去呢?」她当着舅舅面前,这句话是鼓着勇气说出来的,姑娘家要去找一个大男人,其心意不是表露得很明显了麽?
凌君毅道:「姑娘一个人不可再到江湖去乱闯了,等我救出家母,会到这里来看你的。」方如苹心中暗暗说道:「不,我不要留在这里,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你。」但这话她只是心里在想,并没说出口来。
祝文华自然看得出自己甥女情有所钟,但时间紧迫,急忙低声道:「如苹,桂花送来多汤,时间已经不早,你该走了。」方如苹拿眼望望凌君毅,只好往外走去。祝文华一手捻须,说道:「凌老弟,你机智过人、自然毋庸老夫叮嘱,老夫在此预祝你顺利救出令堂,再来敝庄一叙,莫要让如苹望穿秋水。」凌君毅脸上一红,抱抱拳道:「多谢庄主金言。」祝文华微微一笑道:「凌老弟,恕老夫不送了。」凌君毅不再多说,便举步走出密室,身後书橱,也缓缓阖起。这时方如苹端起漆盘,俏生生地掀帘走了出去。凌君毅缓步走近逍遥椅,舒适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暗中运气调息。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接着响起殷总管尖沙的声音,在门口低声说道:「启票庄主,属下有紧急之事面报……」凌君毅当然没有出声。过了半晌,殷总管敢情没听到庄主的声音,接着说道:「庄主可是睡着了麽?」他明知祝文华喝下参汤,此刻已经昏迷过去,但他还是不敢丝毫大意,话声出口,人却依然站立门口,并末立即进来。
这样又过了一会,殷天禄口中「噫」了一声,惊异地道:「这就奇了,庄主内功何等精湛,怎会睡得这麽沉?」这话正是他破门而入的理由了!殷天禄这回大着嗓门高声叫道:「庄主,庄主怎麽了?」这书房四周,早已布置了他的党羽,再大声叫喊,也不伯惊动了人。
他喊声出口,但听「砰」的一声,书房门被他一掌推开,门帘掀处,人已经冲进房中。目光迅速一瞥,发现祝文华双目紧闭,已在逍遥椅上昏睡过去。殷天禄故作吃惊,一步掠到椅前,急急问道:「庄主,庄主,你怎麽了,快醒一醒。」伸手在祝文华额前摸了摸,脸上飞闪过一丝阴笑,突然双手齐发,十指连弹,闪电般点了祝文华胸前八处大穴。凌君毅早有准备,默运护身真气,护住了全身穴道,自然不会被他点闭要穴。但躲在密室里的祝丈华,却不知道凌君毅已经练成护身真气,看得暗暗惊凛,心中想道:「殷天禄原是黑道出身,武功本己不弱,近年又经自己点拨,一身所学,就是比之当代一流高手,亦无多让。他这连点八指,出手极快,认穴极准,凌老弟纵然末被他们迷药迷倒,但却仍然受制於人,无异是羊落虎口了。」殷天禄直起腰来,缓缓走近南首窗前,伸手拉开窗帘,开启窗户,从桌上取起烛台,向视窗晃了三晃。过没多久,「唰」的一声,一道人影,穿窗而入。殷天禄慌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侯兄请了。」那飞身边来的是个瘦长青衣人,冷冷说道:「殷兄如期交人,此功不小。」凌君毅听得心中-动,暗道:「这姓侯的莫非就是侯铁手?」但因两人都在身前,不好睁眼偷瞧。殷天禄乾笑道:「侯兄好说,兄弟接到上面谕令,立即着手布置,差幸能如期交差,哪能说得上功劳?」说到这里,指指逍遥椅上的祝文华,说道:「祝庄主就在这里这书房四周,都己布下兄弟心腹,如何把他运走,悉听侯兄指示。」瘦长青衣人道:「此事不劳殷兄费心,兄弟自会把他带走的,只是殷兄安排的出庄路线,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吧?」殷天禄道:「侯兄放心,决无问题。」瘦长青衣人说了声:「很好。」回身朝南首窗口,举手击了三掌。但听又是「唰」、「唰」两声,两道人影飞快地从窗外掠入。那是两个身穿灰衣的大汉,一个肩上,还背着一只麻袋。瘦长青衣人向两个灰衣大汉挥挥手,指着祝文华道:「把他装入袋中。」两个灰衣大汉躬身领命,一个张开袋口,另一个抱起凌君毅身子,放人麻袋中紧紧紮好。瘦长青衣人道:「兄弟走了,这里该如何善後,殷兄不用兄弟交代吧?」殷天禄连连点头道:「兄弟知道,侯兄请吧。」瘦长青衣人没说话,伸手向两个灰衣大汉打了个手势,飞身穿窗而出。两名灰衣汉子毫不怠慢,由其中一个背起麻袋,另一个紧随他身後,两人动作敏捷,跟着青衣人飞纵出窗,脚尖点动,不过两个起落,便已超围墙,消失不见。凌君毅被装在麻袋之中,他们说的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觉麻袋被人背在背上,起伏纵跃,不多一会,便已出了龙眠山庄。大概奔行了十几丈路,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前面不远有人问道:「得手了吗?」接着是侯铁手的声音回道:「回公子,已经得手了。」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侯铁手称他公子,那是在开封街上遇到的蓝衣田公子了。」只听田公子道:「很好。」敢情田公子话声一落,转身就走,於是背麻袋的汉子也很快跟着奔行。
凌君毅细听脚步声,一共只有四个人,那是蓝衣人田公子,侯铁手和二个灰衣汉子。只来了四个人,就敢深入龙眠山庄,劫持潜龙祝文华,虽说龙眠山庄已有理伏内线,但这帮人的胆子,也算大到了极点!这回足足奔走了顿饭工夫之久,估计离龙眠山庄,少说也有十几里路,一行四人才又停下步来。
只听道旁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迎着道:「公子回来了?」田公子只用鼻孔「唔」了一声。
接着有人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