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地语气极是老成。竟是一派老气横秋地模样。
史曾毕竟年少一些在旁边。只是闷声地笑着。
杜佗倒是觉得史高地话很投自己地意起身。拱手揖礼绍自己:“仆家号杜氏。名佗。不知足下二位如何称呼?”
“史氏,名玄。”
“史氏,名曾。”
史玄与史曾也十分大方地回答了杜佗,三人竟是很快就熟识起来,说笑间,其他同窗也陆续到来,见到新面孔,难免也靠近了招呼两声,认识一下。这会儿,刘病已便学乖了,介绍时只说是自己的表亲,辈份连提都不提,十来岁的孩子又哪里记得追问这种小事,自然也就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咦?”
无意间看到室中的时漏所显示的时间,杜佗讶然起身,将周围正在听史玄说鲁国风物的少年都吓了一跳,刘病已却惊讶地转身:“怎么了?”
“都这会儿了,彭祖还没有来!”杜佗十分不解。
刘病已这才看向时漏,顿时也吓得跳起——还有不到半刻的时间,便要开始授课了。
旁边有个少年噢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我来的时候,门口停着张家的马车,后来去向先生见礼时,先生便在见一个苍头,好像就是平时跟着彭祖的,说的似乎是告假。”
“告假?”刘病已与杜佗都吓了一跳。
张安世治家甚严,除非大事,绝对不允许子弟不至学舍,而这会儿,能有什么大事?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张彭祖是不是病了?
不过,两人根本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因为时辰已到,先生已经往学舍走来,舍中立即就有人招呼大家,其他少年听到消息,自然是散开,各归各位,端正坐好,等侯先生前来授课。
复中翁进门后,没有如往常一样,因过去的假期而做一番劝学的诫勉,而先点杜佗与刘病已的名。
两人立刻站起,恭敬地低头等训教,却听复中翁轻描淡写地道:“彭祖抱恙告假,特地拜请我转告汝二人,并非大病,不必牵挂!”
刘病已与杜佗自然应诺,心中的虑却不由更盛
—他们两人虽然年少,却皆是通达世事的人,岂会听不出复中翁话中之意竟
们不必去张家探病……
—若是不严重,为何告假?再说,即便不是大病,以张彭祖喜欢热闹的性子,又岂会不愿他们前去探望?
杜佗只是困惑,刘病已却还想着长公主那件事,心中忧虑更盛,课上几次走神,若不是他之前温习得尚可,复中翁几番提问都让他顺利答过,恐怕必是要挨上几戒尺了。
待午前的课业结束,诸人都小憩片刻,刘病已才拉着杜佗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否知道长公主为太医监赎罪的事情。
“长公主?太医监?”杜佗一头雾水,“是禁中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刘病已蓦然一,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得不对了。
—太医监阑入殿中,乃是发禁中,人也是押在少府狱中。
—即便是定罪,是由少府定罪,最多报廷尉备案而已。
—无论如何,消息都不应该传至民……
虽然不解,但是,见刘已的脸色愈发不好,杜佗也凝神思忖。
他毕竟是杜延年的儿子,对中之事并非完全无知,思索片刻,总算明白过来,皱着眉问刘病已:“太医监?是阑入之罪?长公主怎么会为其赎罪?你从哪里听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却是让刘病已加清醒了。
少年皇孙不由冷笑:“就是那位!至于消息……显然是有人故意传给我的!”
“传给你?故意?”杜佗再次重复他的话,话语出口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今天似乎成应声虫了,不由脸色稍变。
刘病已却没有顾得上注意他的脸色,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神色凝重地道:“若不是故意,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有人在史家议论这事?”
杜佗深锁眉头,半晌才道:“的确……赎罪是常有的事情……即便长公主为人赎罪有些稀奇,市井议论也断不会只言及此事……”
这类议论流言会在民间口耳相传,必是因为其中有大家喜闻乐见的内容……一般也就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私语……可是,如今,显然没有这种情况。
刘病已不由皱眉:“不过,究竟为什么要给我传这个消息?”
他看向杜佗,杜佗也想不通,只能两手一摊,无奈地摇头。
两人瞪圆了眼睛,相视良久,杜佗才陡然想到一件事,一拍脑门,急切地道:“既是禁中的消息,必是禁中之人才知道的……”他深深地皱眉,眼睛一转,却联想了另一件事:“会不会与彭祖告假有关系?”
刘病已跟不上他的思路了,诧异地看着他。
杜佗暗暗思忖了一下,双手握成拳头,互击了一下:“禁中之事能瞒过掖庭令有多少?再说,只看你的反应,也知道,此事必然不止是赎罪而已。张家不会不知道此事吧?”
—张家兄弟二人,一个光禄勋,一个掖庭令,禁中之事,说他们家不知道……着实不可能!
刘病已被他绕昏了,抬手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轻轻点头:“我当日一听到这悄息,便去找了张令……”
杜佗不由对刘病已的敏锐深表赞叹,却见刘病已一脸凝重,轻声道:“我并没有想这么多……”
杜佗不由一愣:“没想这么多,你怎么会去找张令?”
刘病已皱眉:“那个太医监应当是上官家的人!”
杜佗没有怀他的话,而是立即顺着这一点思索了一下,顿时便惊出了一声冷汗。
“冬至时,皇后可是与长公主闹得极不愉快!”刘病已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长公主怎么会一转脸,又让人为上官家的人赎罪?”
杜佗脸色煞白,显然是想明白了:“你是说……上官家与长公主……”
再年少无知,杜佗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的亲信,自家是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这一年,前前后后的事情,他便再漠不关心,也知道那一位的处境如何——若是上官家真的与长公主达成什么协议……
杜佗不由就想起了前次的劾奏事件……
“那么……彭祖告假……”杜佗颤栗着看向刘病已,“不会是张家察觉了什么吧……”
刘病已深以为然。思忖了一会儿,他忽然眯眼,拉住杜佗的手:“你说……张家这样做会不会……是在提醒我们?”
杜佗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盯着刘病已,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当天午后,杜佗与刘病已一脸苍白地向先生告假,史玄与史曾吓了一跳,完全不知所措,还是刘病已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掖庭之中有医有药,不会有事的。
13、有福
末年尾,北风凛冽,道旁屋顶满是积雪与冰棱,刘病相互扶持着,才走出学舍,便立时打了一个寒颤。
“先去哪儿?”
出了复家的门,杜佗才出声询问,音量虽然不高,却已不是之前那般无力气虚的感觉。
—他们之前并未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
——杜佗想回家,刘病已却想进宫。
刘病已没有回,杜佗也没有再追问,两人转过弯,顺着里坊里的直道前行,不时有熟识的居民与两个少年打招呼,见两人脸色不好,一些热心的人还询问着是否需要帮忙。刘病已一直在沉思,只能由杜佗微笑着婉拒诸人的好意。
快走出里坊时,刘病已才定主意,对杜佗道:“还是入宫。”
“病已!”杜佗满地皱眉,“先去我家,看看家君对此事是如何看法,再做决定不好吗?你说过,掖庭令让你等着……”
“谏大夫此时应当不在家吧?”刘病已断他的话,利索地说明理由。
无法反驳——他的父亲此时不在尚书署,便在大将军府,总而言之,不会在家的。
见杜佗不再说话。刘病笑了笑。拍了拍手。唤回他地注意力。
“佗去看看彭祖吧。”刘病已提。反正杜佗也没有办法跟他一起进掖庭。
无可奈何。杜佗也只能答应下来。
说话时。两人并没有放慢步伐。相反还走得相当快。待商议结束。两人也已经走到了大道上。
复家在城外。这条大道直通长安。每日里都是车水马龙。两个并不算强壮地少年很快便拦到了一辆愿意带上他们地牛车。
车上都是酒瓮。赶车地老人家有个与两人差不多年纪地孙子。因此一路上都念叨着孙子地事情。
“……今年年景不好亏是罢了権酒,大家虽没有多收多少粟黍,不过,合计一下,除了种子,都酿了酒……换了钱,再买上一些陈粟,倒是还有剩的,那些钱倒可以凑出一份彩礼了……大孙儿看中人家闺女也不是一两天了,早点定也好……再说瞅着他也要成丁了,若是被征戍边……唉……”说到最后,老人家忍不住叹气,嘟囓了一句什么话,两人都没有听清。
杜佗没有兴趣与这种平凡人家的老人搭话,刘病已满腹心思,自然也没有办法分心来对老人表示关心过,他听到的只言片语让他陡然一惊。
“长者说什么?”刘病已不无惊奇地打量老人家。
老人岂会看不出这两个一身丝衣的少年身份不凡,因此,虽然一直在唠叨,但是,实际上,他根本也没有指望两搭话——两人只是沉默不语,安静地听着,不时点两下头让老人觉得他们教养不凡了。
这会儿,刘病已忽然开口,倒是让老人家吓了一跳。
待听明白他的话,老人家却是笑了:“不是我胡说,如今戍边可不比我们那会儿了!”
杜佗也反应过来,不由也好奇了:“听大人的意思,大人也是有功之人?”
老人家也不客气呵一笑便摇头道:“什么有功?我第一次跟大军出塞便赶上与单于大战……”
“是元狩四年,大将军与骠骑将军分兵出塞?”杜佗竟是比刘病已还热切。
老人家依旧笑呵呵的,却是道:“元狩四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