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外人懵懂地点头,隐约有些感触,却还是不明白。
然而,上官安接着便正色道:“时势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如今大将军秉政,主上之位安稳,自不可与武帝建元之况相比。”
见丁外人面露沮丧之色,上官安温言安慰:“事在人为。荀子言: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时势机遇是不会主动来寻人地。”
那一瞬间,丁外人明白上官安地意思了,他谦恭而急切地伏首行礼:“公子教我!”
上官安连忙扶起丁外人,叹息了一声,道:“我如何能教丁君?不过是希望丁君莫要自迫太甚。身份际遇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到长安一年多,人情世故上,丁外人已是十分通透,于是,他很坚决地伏在地上,不肯起身。
最后,上官安无可奈何地摇头:“丁君如此信我,我便说两句,不过,这些话,出我口入君耳,便与我无关了。”
“自然!”丁外人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安就实话实说,若是措辞不妥,丁君切勿上心。”上官安沉吟着为他解说,“丁君依附于长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主尊荣则依附县官,县官年幼,长主供养,实有母恩,故县官安,长主安,丁君方能安。”
“然丁君若想更进一步,封侯享国,必于县官有大功方可。“何功为大?莫过拥立、救驾二者。”
“上已继位,自无拥立之功,若说救驾……”上官安稍顿了一下,丁外人立刻困惑地问道:“上位不安吗?”
上官安轻笑:“燕王乃先帝长子,先帝在世便自以为帝位非其莫属,县官年幼,所谓主少国疑,岂有力震慑?”
“不是还有三位将军与御史大夫吗?”丁外人并不傻。
上官安嗤笑一声:“御史大夫是精明之人,最是从善如流,如今大将军秉政,兵权朝政皆在其手,他是我地外舅,与车骑将军素来亲善。此消彼长,臣既强,君必弱。”
“我该如何?”丁外人并不关心小皇帝的处境。
上官安轻笑:“丁君以为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好呢?”——
风险与利益从来都是相当的。
丁外人沉吟不语,片刻之后,他抬眼望向上官安:“不知公子与尊家君如何选。”
上官安轻笑:“丁君以为呢?”
丁外人不由也笑了:“仆虽鄙陋,也听说过公子伉俪情
“忠君乃大义。”上官安大义凛然。
“君所言甚是!”
华室中,两人响亮地击掌,相视而笑。设,丁外人心中思忖了一番,确认今天的事情没有漏洞了,才转身离开。
“待会儿要好好问问太子孙的事情……”一边往外走,丁外人一边想着待会儿见了上官安要问什么。
正文
8、金氏兄弟的消息
(谢谢所有支持订阅的朋友……上架易楚曾经很悲观地怀疑,本文会不会出现没人订阅的情况啊……无论如何,有订阅就比我预计好得多了!谢谢各位了!……对手指——有粉红票的话,也请支持一下,好吗?易楚不想吃鸭蛋来着……)
庄子曰:“惜乎惠施之才;骀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
骀荡意为放纵、无拘束、舒缓、怡悦。
以此为名的骀荡宫是建章宫春日的景胜之地,所谓“春时景物骀荡满宫中也。”
先帝一般正月幸甘泉,整个春季多在外巡狩,本是供天子春日游幸的骀荡宫也就很少启用,刘弗陵即位却选了此处为居处。
既是以春景为胜,冬日自是一派萧索清冷的枯败之相,让人不由地觉得此处的寒意比别外更盛三分。
坐在辇上,鄂邑长公主陡然想起,天子每日的作息有定,昼食之前都要由文学、博士等人启蒙授学,不禁就是一怔。怔愣之后,积聚的怒火便消散了大半,心中反而兴起了一丝怯意——
她之前那些话可是着实有些不妥——
尤其是关于遗诏的内容……
因为遗诏是天子崩后方由尚书令授御史大夫,而汉室从无此先例,对遗诏的真实性,早在先帝驾崩便有人质疑。当时,卫尉王莽的儿子王忽为先帝侍中,在封三人为侯的遗诏颁下后,王忽对人说:“先帝驾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遗诏封三子事!群儿自相贵耳!”话很快传入霍光耳中,霍光没有处置王忽,而是找来王莽,严厉地责备了一通,王莽却是惊惧万分。回家后便鸩杀了儿子。
按汉律,父母杀子也是死罪,只是可以赎死,但是。王忽死后,王莽不仅没有被问罪,还从卫尉升迁为右将军——这么明显的事情,朝中有谁看不明白呢?
出了一身冷汗。再被寒风一吹。鄂邑长公主便感到头痛。却也一个激灵。想通了一些事——霍光秉政是因为先帝遗诏命其辅佐少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刘弗陵地——
那会让他成为千夫所指地对像——
昔日吕后称制。汉室江山几乎易主。但是。最后。还不是文帝继位。诸吕覆灭?——
谁是正统。谁便更占道理!——
如今地天子是先帝册封地皇太子。继位名正言顺。皇曾孙虽然占了嫡字。论帝系正统。终究不及今上。
想明白了。鄂邑长公主便不管骀荡宫已经在眼前了。揉着眉心吩咐宫人回转。并让人立刻宣召太医——
她只怕是伤风了。
“皇姊到宫门前又回去了?”寝殿正堂,边角皆垂挂明珠、玉璧的幄帐内,正准备用昼食地天子听到近臣的禀报,不禁一愣。
忘年之交难得,年仅九岁的天子自然不会亲近太过年长的近臣。刘弗陵最亲近地侍中近臣是金日的两个儿子——金赏与金建,十二岁的金赏是奉车都尉。十岁的金建是驸马都尉。
对天子的反问,金赏与金建对视一眼,不太能确定,天子究竟要不要他们回答。
正在两人犹豫时,刘弗陵忽然询问殿中侍奉的黄门丞:“皇姊今日可安?”
黄门丞思忖了一下,恭敬地道:“臣之前隐约看见有太医往承光宫方向去……”
刘弗陵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开始安静地用膳。
虽然年幼,但是,刘弗陵一直就比同龄人高大。饭量自然不小。几乎与成年人差不多,宫中规矩又多。一顿昼食便用了半个时辰才吃完,待宫人将食案撤走,刘弗陵便摆手让其它也退下,只留下金氏兄弟叙话,这是天子的习惯,宫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自然没有人多话,立刻按吩咐全部退下。
殿中再无旁人,原本端坐在床上的刘弗陵立时歪了身子,倚靠在旁边地凭几上,两腿伸直,毫无形象可言地踞坐着,金氏兄弟见状,一边摇头,一边也有样学样地在床边踞坐,金建还不时地踢踢脚、伸伸腿,刘弗陵还自在。
刘弗陵眼珠一转,用足尖点了点金建的后背:“你也有点规矩,不然以后就不只是大将军不把女儿许给你了!”
这种时候,三个少年间没有什么君臣的讲究,金建不屑地摆手:“陛下封我一个列侯的爵位,别说大将军的女儿,便是陛下地女儿,我也能配!”
这话让刘弗陵与金赏同时一愣,片刻之后,刘弗陵将头伏在凭几上的臂弯中,闷声大笑,金赏则抬手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瞎扯!等陛下的女儿能议婚了,你都多大了!”
金建夸张地揉着后脑勺,苦着脸争辩:“说不定我会很巧地与公主先后遭遇失偶嘛!”
“哈……”刘弗陵再压不住暴笑的冲动,伏在凭几上放声大笑,双手还不住地拍着手边的凭几或者床面,金赏也是彻底地失去了在此事上教训弟弟地兴趣,无奈地摇头,片刻之后,终于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一通笑闹过后,用膳后的倦怠感稍退,刘弗陵倚在凭几,屈肘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皱着眉努力思索着什么。
“主上?”金赏小心翼翼地出声,轻声唤他,刘弗陵蓦然回神,盯着金赏的眼睛问道:“有什么事情会让皇姊那么惊慌地赶来呢?”
“长主没有进来啊!”金建随即补充了一句,金赏却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赏?”同龄的近臣就这两个,刘弗陵怎么可能不了解他们。
金赏看了天子一眼,微微垂眼,低声道:“应该是长主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哦?”刘弗陵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盯着金赏的眼神愈发地凌厉。金赏却还是在犹豫,直到金建也不解地催促:“哥哥,有什么事主上不能知道啊?”——
他是天子啊!——
这是催促也是提醒。
金赏苦笑,想到那天无意间听到父亲与霍光的交谈,因为过于吃惊而被察觉时,父亲惊讶却无奈的苦笑,霍光也只是摇摇头,两人都没有叮嘱他什么——
想来也不是不能让人知道地消息吧!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己会不会猜错……”金赏尴尬地干笑两声。
刘弗陵眨眨眼,金建撇了撇嘴,没有开口对金赏那本就不多的“瞎扯”天赋表示嘲讽。
“……七月时,我听过父亲与大将军为太子孙的事争执……”金赏知道在这两人面前,自己没有太多的发挥余地,却还是努力地斟酌用词。
“……父亲说,无论大将军做了多少安排,掖庭都不是个适合孩子的地方……他觉得由史家继续照顾他比较好……”
“大将军怎么说?”刘弗陵垂下眼帘,打断他的叙述,平静地问道。
金赏欲言又止,片刻之后,他看着年幼的天子蜷着腿,静静地缩成一团坐在凭几旁,不由心酸:“大将军说,他应该适合掖庭,卫太子的元孙怎么会不适合未央宫?……”
面对已经对这些有预感的天子,金赏只能将霍光的原话复述出来,其它什么话都说不出。
9、老套的对策
(这两天上级组织活动,实在脱不开身,昨天的更新拖到现在……各位见谅了,今天活动结束,晚上会更新的。)——
卫太子的元孙怎么会不适合未央宫?
听到金赏复述的这句话,刘弗陵不由苦笑,双臂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的膝头,将脸埋在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