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汉代一官一印,一印一绶,当然,侍中一类无秩等的加官是没有印绶的。金赏是奉车都尉,秩比二千石,要佩银印青绶,嗣爵侯后,需再佩列侯的金印紫绶,所以是两绶,当然,还有两印也要随身带在腰上,不过,印一般都会装在囊里再挂在腰间,我暂时还不清楚是不是一印一囊。(无限感恨地说,古人的身体素质其实比现代人强,尤其是汉代,从考古发现看,男子身高一般都在一米八以上啊!)
26、封侯事、尚符玺
“金氏兄弟二人,不能都佩两绶吗?”
众人沉默,明光殿内十分安静,刘弗陵与兮君之前一样,都仿佛没有丝毫的感觉,继续追问,他微笑着,语气与神态都很随意,仿佛只是凑趣提了一个自己忽然想到的问题。
倚华并不这么么想。
虽然朝中不少人都是身兼数职,但是,除了一个正职之后,其它都是无秩的加官,代表某些权力、职责,没有人都真的同时兼任数职,能佩两绶以上的,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因为受封爵位而得到相应的印绶,另一种原因是战时为将而佩将军印绶。
很显然,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封侯能让金建与兄长一样同佩两绶——
天子是希望给自己的亲信封侯吗?
沉默之后,所有人都望向霍光——天子是在问大将军。
霍光端坐着,身子挺得笔直,很恭敬地倾身低头:“陛下,赏是嗣父为侯。”
除了兮君,殿中所有人都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都知道,金赏是嗣父爵为侯后,才能又佩金印紫绶。
刘弗陵望着霍光,对这个答案很失望,随后,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失望在这种场合并不合适,他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封侯这种事,还不就是在于我与将军的意思吗?”众人俱是脸色骤变,霍光的眼底闪过一丝沉郁,面上却是与众人一样的震惊不解。
刘弗陵也十分懊恼——他怎么就挑明了“封侯”呢?——
霍光地回答并不令人意外。他怎么还那样说呢?——
霍光会怎么想?——
上官桀会怎么想?——
他地皇姊会怎么想?——
今日设宴。内外这么多人。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燕国与广陵国。他那两个兄长会怎么想?
漆案掩饰下,他将自己的手紧紧攥成拳手,修剪整齐的指甲一点也不长,却让他感觉到了从掌心传来的钝痛。
“佩两绶就是封侯吗?”兮君的声音划破殿中的沉静。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有人说话就好。
刘弗陵转头,与兮君困惑地眼神正好对上,他不由莞尔,随即便察觉了手背上传来的温润感觉,他稍稍垂眼,果然看到兮君正努力地想抓住他的手。
松开拳头。随即握住兮君的手,刘弗陵皱了皱眉,以不甚确定的语气对他的小皇后道:“应该是吧!我只见过因为有列侯爵位而佩两绶地人……”
“噢!”兮君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但是,所有人都看到皇后的眼中仍是一片茫然。
鄂邑长公主掩唇轻笑,其它人也因为这一幕而显露一丝笑意,只有霍光在笑意浮现的同时,起身执礼进言:“陛下。高皇帝有约,有功乃得封侯。”
高皇帝末年刑白马与群臣盟誓:“非刘氏不王,若有亡功非上所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因此,窦太后让景帝封王皇后之兄王信为侯时,周亚夫说:“高帝约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今信虽皇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
以皇后兄尚且如此,何况金建只是皇帝近臣?
霍光的答案显然可以让所有人接受。刘弗陵也立即起身,恭敬地回答辅政首臣:“朕受教。”
只有鄂邑长公主与上官安在霍光说话的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随即便收敛了。
作为皇后长御,倚华站在幄帐的一角,正好可以看到鄂邑长公主与上官安,虽然一直垂着头,但是。她还是将两人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
什么原因?
倚华正在暗暗思忖,便见太官尚食悄悄走到长公主身边请示布膳之事,她目光一凝,瞥了一眼漏刻,不由皱眉。
此时此刻,她一个长御什么都做不得,只能稍稍抬眼,以目光给皇后示意,至于年幼的皇后能否意会……她着实没有把握。鄂邑长公主示意尚食退下。对众人道:“哺时也就差三刻了。上与后皆未用昼食,哺食便提前一些吧!”
刘弗陵素来尊重这个如同养母的皇姊。自然无异议,其它人当然也不会为这种事有异议,于是,鄂邑长公主转头,正要吩咐尚食,却听皇后稚声稚声地询问:“我能不能先看玉玺?”
鄂邑长公主地动作一僵,跟着就听到天子无奈地调笑:“皇后准备拿玉玺当食肴了?”
“才不是!我知道玉是不能吃的!”兮君对天子的话十分不满,嘟着嘴,双手攀着刘弗陵地胳膊,不依地轻摇。
“对!玉是不能吃的!皇后真聪明!”刘弗陵在兮君不断加大幅度的摇晃中,轻笑着附和。
殿中其他人随天子的笑声一起发出善意的笑声。
笑声中,前去承光宫取皇后六玺的宫人终于返回,在绣幄前将呈着皇后玉玺的六只漆匣呈上。
皇后玉玺之文与帝玺相同,分两类各三种,皆是白玉螭虎纽。(注1)
将六只丹色漆匣放在皇后席前的漆几上,长御们又依次将六只玉玺分别自匣中取出,平放在匣上。
兮君好奇地伸手,轻触方玺之上形象生动的螭虎雕刻,随后便想捧起玉玺细看,但是,玺玉之重远超过了她地力量,试探了一会儿,她苦着脸望向倚华:“长御持玺让我看看玺文。”
倚华与其它长御依言将玉玺拿起,让皇后能够看到阴刻的篆体玺文。
“为什么要用六只玺?”兮君望向天子,希望他能给自己答案,“它们都是什么意思?”
刘弗陵抚额——他只关注过皇帝六玺,对皇后六玺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谁为皇后尚符玺?”他不知道,却知道如何找那个知道答案的。
皇帝六玺或由侍中掌管,或由近侍郎官掌管,皇后六玺则素来由内谒者掌管。
天子亲询之下,郭穰硬着头皮步入幄帐,参礼后为皇后解释:“皇后三玺在祭祀、谒庙、亲蚕时使用,中宫三玺在处理宫务等事时使用。”(注2)
他解释得很简明,兮君点了点头,刚想追问,便看到倚华轻轻摇头,便咽下了问题,转而对郭穰道:“内谒者令尚符玺,稍后再为我释惑吧!”
“敬诺!”郭穰稽首应诺,示意殿下侍奉的谒者将六玺收起。
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郭穰清晰地感觉到,几道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
烈火灼身啊!
注1:按《汉官六种》所记,皇后玉玺是金螭虎纽,但是,根据目前所知的西汉“皇后之玺”的实物来年,却是与皇帝玉玺一样的白玉螭虎纽。
注2:这六玺的内容、作用纯属易楚杜撰,勿深究。
27、幸?
椒房前殿,苏合香氛氤氲暗动,冰凉的气息沁人肺腑,重帷绣幄之后,兮君坐在玉床之上,神色认真严肃,腰挺得笔直,双手叠放在膝上,两个绿衣宫人跽坐在幄帐两侧,手持矩形的竹制大扇,缓缓送风。
郭穰长跪于皇后面前,以更加恭敬的神态为皇后解释:“皇后六玺各有所用,凡封命以皇后行玺;赐外臣妾书以皇后之玺;礼祭鬼神以皇后信玺;征调内职,以中宫行玺;赐内臣妾书以中宫之玺;公私征发以中宫信玺。”
尽管面上神色恭敬严肃,郭穰心里却是思绪万千——这个六岁的皇后总不会真的打算亲处掌管皇后的职责吧?
“内谒者令辛苦了。”兮君认真地听完对郭穰轻轻颌首,目光却看着摆在双层彩绘漆虞之中六只漆匣——
黑漆木匣上绘着丹朱色的图案,神秘庄重。
兮君看着那些匣子,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这么重要。
昨日从明光殿回来,就寝时,倚华轻声道:“有六玺在手,至少,宫中有任何动静,中宫都能知道了!”
今早她的父亲谒见时对她说:“皇后做得极好,玺印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掌握比较好!”
郭穰注意到皇后的失神,心思一动便打算借机告退,刚要开口,就听帐前左首边侍立的长御对皇后进言:“婢子记得先帝时,皇后会自佩中宫之玺,其余则藏内符玺台,不知中宫之意如何?”
玉玺不过方寸大小,说重也不重。兮君知道倚华必是为自己着想,便颌首应下,随后却看向郭穰,片刻之后,才慢悠悠地询问:“内谒者令认识家翁?”——
上官安!
郭穰一怔。脸色霎时一白。随即便听皇后淡淡地道:“家翁让我转告。闲时请内谒者令一叙。”
兮君只是如实转告。至于郭穰地反应。并不在她地考量之中。因此。说完之后。她便轻轻摆手。倚华上前对郭穰道:“内谒者令。皇后倦了。”
这是变相地遣退之辞。郭穰依言退下。同来地谒者跟着将漆虞抬出。
“留下这个有什么用?”兮君拨弄着被宫人系在自己腰间丝绶上地玉玺。不解地问道。
望着郭穰地倚华这才转身返回皇后面前。恭敬地解释:“这样。中宫下书时便不需要经过符玺台了。”
兮君不是很明白。隐约觉得可能是这样比较方便。便点了点头。随即扶着凭几站起。走了两步。又坐下。闷闷地对倚华道:“很沉。”
倚华抬袖掩唇,轻笑起身,将玉玺从佩绶上取下,收回玺匣。
“这会儿不佩也无妨。”她轻笑着解释,之前将玉玺系到绶上的长御也轻笑:“在椒房殿内,中宫不佩玺,也不佩绶,都可以的!”
兮君一听。立刻将绶带也从腰上解了下来:“太长了,我总担心它散下来把我绊倒!”
殿中侍御不由都低头轻笑,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愉悦地感觉一瞬间盈满了整个宫殿。
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