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休休也是微笑作答。沈不遇在耳边低语:“那是四皇子,轺王灏宇,不用理他,他已有王妃了。”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不由心生厌恶,一种无名状的抗拒喷涌而出。
冗长的宴会总算结束,皇帝余兴正浓,携众人去太液池吟诗赏月。
众大臣已有酣意,忘了规矩,没了分寸,一时太液池边果香酒醇,笙歌曼舞,笑声阵阵。女眷们被分至亭下,众多桃红柳绿,里面光华影香,莺声燕语。
休休从亭中走出,她急着去找大皇子劭宇。皎洁明月下,却见迎面泓宇正朝她的方向缓步走来,她微微施礼,低头从他身边走过,耳听得他迟缓而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真的不愿理我了吗?”
第二十一章 明月几时有
仿佛有怅然若失的流水声从休休的耳边淌徉而过,她站住了,闭上眼,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后:“三殿下,我有什么敢不理的?”
她的双肩被他扳过去,他定定的望住她,隐忍着伤怀的眸间,黯淡而沧凉:“别这样叫我,休休。”
“初一清晨我去母妃处,我以为你会来,直到父皇派人来叫我。。。终是见不到你。”
她只觉得心湖突然汹涌,膨胀,挤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眼睛刹时模糊,立刻垂下了浓密的眼睫:“殿下可有事?”
月光似水,他近乎透明的影子在青砖铺道上摇曳着,声音仿佛来自空灵灵的阊阖似梦似幻:“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的呼吸渐次急促起来,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缠绵绞结不能自拔,全身无力,她被迫攥紧胸襟控制自己。他的一只手抬起她的衣袖,小手被他紧紧握住:“我想好了,我不应该怪你的,你本不姓沈,我——做的不对。”
她的唇边也噙了淡薄无奈的笑:“我只是个孤儿,无处可靠。”
他闭上眼,不住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秋月曾问她:“你知道他多少?你了解他多少?”她真的不知道。
他们站在浓密的树荫下,月影斑驳透过树叶,映着远处宫人手中的琉璃玉兔灯,像一条滑润的丝绸,穿梭流淌,起伏不息。沈不遇的耳目无处不在,如水月镜花的湖面上,沈不遇的面容浮呈在粼粼波光中,带着鬼魅得意的笑。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硬:“谢谢你这么说。反正我们今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
他的眸中寒光一闪,手劲加紧,声音急促道;“为什么?”
她挣开了他的手,眼睛望着前方,她的声音漂浮在无边无垠的边缘,空荡荡的:“我是要回去的,我的未婚夫在那。”四宝回来了,他会来接她回家的,一切都结束了。
他似乎震了一下,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双唇禁不住的颤抖。
她再次施了礼,转身便走。他的手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衣袖:“不要去!”她转头,他惶然的看她,慌乱无措的样子。
她的脸上浮起酸楚苦涩的笑,冷冷道:“我现在已是一介民女了,三皇子殿下。“
她撩起裙摆,飞快的往前跑着,依稀听见他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前面有个酱色的人影摇晃而来,她急忙叫他:“大皇子!”
劭宇楞住神,想是喝多了,满脸酡红,眼睛迷醉的看着她:“是休休啊。“抬眼望见远远跟随来的泓宇,笑道:“怎么又吵架了?”
休休拉住他的衣袖,慌急急的问:“想向你打听个人,不知殿下可允许?”想是有点站不稳了,劭宇按住休休的肩膀,拍了拍;“什么允许不允许的?尽管来问。”
话音未落,泓宇已窜到他的面前,双手一推,喝声道:“放开她!”手劲稍重,毫无防备的劭宇急急的后退几步,终是稳不住,仰面跌倒在草泥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酒醒了。因是前二天下过雨,待众人争相扶他起来,劭宇一身缎袍粘满了泥浆,不甚狼狈,他惊讶的看着泓宇,一脸怫然的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泓宇并不言语。兄弟平时交往和睦,几乎没红过脸,刚才情急,不分青红皂白推了他,自觉理亏。劭宇本性木讷,只是赤红着眼,一时俩人僵在那里。
早有宫人禀了皇上,皇上皇后很快便赶到了。皇后一眼瞧见儿子的模样,心疼的拉住,阴骛的目光瞬间而逝,只是向皇帝哀哀道:“皇上,您也知道劭儿的脾气温和,人又老实,断不会兄弟翻脸的。。。。。。”
“别说了,”皇帝制止她,脸色难看,眼睛看向泓宇:“泓儿,跟父皇去翎德殿!”说完,转身就走,一大群宫人侍从随后跟上。
泓宇临走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休休一眼,休休低头装作不见。众大臣自是不敢多语,纷纷告退,一时曲终人散。退散的人群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她,若有所思,清湛而邃远。
二十二章 伤情天
翎德殿里,皇帝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榻上,两眼定定的盯着垂头直立的儿子,虽是垂首,唇紧紧的抿着,深思的眼中透着桀骜不训。
今晚他太令他失望了,明天一大早,整个朝野怕是已遍布流言蜚语了。谁都知道大儿子敦厚戆直,这回理又在他那边。。。。。。他苦心为他铺设的龙位啊!
想到这里,像是有什么阻塞了他胸口的脉络,拢散到腹腔处隐隐作痛,他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手却颤抖着指向泓宇。有宫人慌忙端了药碗上来。
泓宇急忙跪坐在父皇身边。他深爱着他的父亲,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见父皇用这样的眼光看他,心中似有隐隐的痛悔在流动,他扶拍着父皇的脊背,那里嶙峋突出,父皇又瘦了!待他好容易止住咳,将镶金边的药碗递上,碗沿对着他的口。四周寂静,宫人们垂首恭立,无声的面对着这对父子。
喝完了药,皇帝握住泓宇的手,望着他年轻的面庞,轻叹道;“不知道父皇还能守着你多长时间?”眼角似有隐隐的清凉溢出,竟是一滴泪。
泓宇的脸上蓦的涌现出无以名状的痛苦,无边无际的曼延着,他紧紧地攥住父皇的手,深深的把脸埋进明黄色的衣袖里。
皇帝轻抚泓宇的头发:“父皇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泓儿早日成婚,父皇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对吧?”
泓宇滢澈的眸子里空洞洞的。她说她已是一介民女了,她要回去了,她的未婚夫在等她。。。。。。她有未婚夫了。
他静默良久,垂下的睫毛在烛光下透漏两道阴影,头终是抬起,沉重的,点了点。
皇帝的脸上显出喜悦,虚黄的面色泛起一道红光:“来人,传朕的旨意,二月十九三皇子殿选皇子妃,凡正二品以上的家中,如有十五岁至二十岁未婚配的千金,一律到翎德殿等候筛选。”
泓宇骑马走在回寝殿的御道上,镶着乌金的马蹄在夜空中发出孤独寂寞的声响。风乍起,青砖铺就的御道,笔直而绵长,她坐在蓝呢大轿里,掀了一角棉帘,他斜瞧帘内殷殷桃花脸上,溢满一帘憧憬。。。。。。
夜已深,笼罩在光晕漫漫的宓静里。秋月垂下了叠叠层层的幔帐,白玉香炉里的瑞脑香丝丝缕缕泛着淡白,床纬里的人安静的躺着,似是睡了。鎏金烛台上两株罩在金纱里的蜡烛,晦暗不明,这里按了他回来时的吩咐撤了两株。
做完了一切,她靠坐在床边的墙角处。满室瑞脑夹了建兰的幽香,她深深吸了口气,唇角仍是满足安逸的一缕笑。
她仔细地聆听着床上人的呼吸声,脸色渐渐变了,爬起身走至床边,撩开垂了金色流苏的纬帐,极尽克制的呜咽声从锦被里传来,掀起一角锦被,漫天漫脸的眼泪,濡湿一床被衾。
她急呼:“殿下!”拉起枕衾,扶住他的头。他伏在她的怀里,他的眼神凄楚哀怨,充满着绝望,神志瞀乱:“秋月,我做错了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蓦地搂紧了他,抬起悲哀痛楚的头,心底发出悲恸的嘶鸣声,无边无际的黑夜向她隆隆袭来。
第二十三章 天际
西毗皇宫的听松院,远离京都喧嚣,地处僻静,那里风景雅致,人迹稀少,原是皇后父亲定国公的私塾。定国公死后,他的外甥督察院左督御史嵇明佑将其辟为己用,修建成一座寓舍。碰上科考之年,经各地方长官举荐,那些寒门出生却又文修武备的英才贡生,纷纷投靠寄宿。
褚天际就住在这里。
他的老师与孟俣县知洲交情甚深,逐由知洲提举至都转盐运使司。运气也是不错,一路举荐,道道通顺,打点银子也不多,最后拜在嵇明佑的门下。那嵇明佑看他文思敏捷,风采翩翩,实乃不可多得之才,暗自喜欢,打算待会考后授经翰林院留作他用,这是后话。
天际是正月十四进京的,翌日一早便去拜访嵇明佑,那天刚巧大皇子也至嵇府。劭宇一向厚实爽快,回来时顺路带了天际,这就是休休在街上看到天际的原因。
因会试在二月初九便要举行,时间紧迫,自不敢懈怠,天天加紧复习。中途曾寻到丞相府门口,看庄重森严的门面,外有家丁侍卫把守,逡巡了一会,无奈回去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离家之前,他母亲坚决不允许他去见休休。
母亲的语气很严厉,不容置辩。“这是命啊,”她望着她的儿子,神色黯然无奈:“这会害了你的,四宝,娘就你一个儿子。”
天际是个孝子,自然母亲的话听得进去,在听松院呆了十来天,终是相思之苦难熬,一早便赶到丞相府外张望守侯。
那天他看见门口的侍卫年纪稍大,眉目慈善,便走过去施礼:“这位大爷,恕我打扰,在下想向您打听府里的一个人。”
那门卫看天际眉清目秀的,闲着无聊,便打趣道:“是个女人吧?青梅竹马?私定终身?”
天际一时尴尬。他是个聪明人,此时断不能将休休的名字报出来,不然有可能自寻绝路。脑子飞快的转着,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于是施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