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让休休羞红了脸。晌午时分,天际回来了,小两口陪倪秀娥用了午膳,扶了倪秀娥上了马车,天际策马护送,送至码头,等船开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回来的路上天际推说衙内有事,吩咐车夫送休休直接回家。休休看他脸色苍白,叮嘱他早点回家,她等他一起吃晚膳。天际迟疑片刻,接着答应了。
太子宫里。
楼懿真又一次走进了这座低墙红瓦的院子。
院里满目花萎叶黄。梧桐树下,石阶上的人一身锦衣,正在挫腕挥剑,手眼身矫灵,似幻动,似雷电。
她出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父亲来看过她,满脸难掩的担忧:“听说皇上又替太子选了二名偏妃进宫,我儿务必抓紧,别让太子爷的宠爱被别人抢了去。”
她反而不担心,淡淡笑道:“父亲不用担心,孩儿不会跟这些人争风吃醋的。这些人再多,在太子的眼里也是一样的。”
父亲疑惑的眼神。她不会去解释,她自己心里明白就是。这个人总算嫁人了,她窃喜。可是,那又会如何呢?不久的将来他会是皇帝了,她自己会是皇后吗?
锦衣人的身形飘风般回旋,寒光逼人,古怪莫测。
她暗地里派人查过他的身世,他会是她理想的人选,只要让他死心塌地的愿意。想到这,她的唇角抽动了一下,眼中浮呈出刻薄冷鹜的笑。
舞剑的人身形一闪,长剑在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弧型,紧接着剑尖朝上,一瞬间,梧桐树叶纷纷坠,落满一地落英残叶。
他吁口气,气定神闲。她的脸上展开娇媚嫣然的笑意,款款步向他的面前。
“蒋琛,”她唤他的名字,声音甜腻而亲切:“你的剑法越来越纯熟了,真是让我百看不厌。”
蒋琛神色沉凝,屈膝跪地,拱手道:“太子妃见笑了。”他的手被她柔软的手心握住了。他猛然抬眼,她的眸中溢满了深情而哀怨的神情,他立时怦然心跳起来。
“每次来,你总是这样客气。我不是对你说过吗?这里是我唯一轻松自在的地方。”她的声音颤动着,充满了幽伤:“如果连你也这样,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快乐之处可寻?”
他知道她的孤独寂寞,她是太子妃,年纪却比自己还小,有时不免天真烂漫。他没有亲人,也没有人如此亲近自然的跟他说话,他的心中顿时泛涌起了一股感动的暖流。
她将手中叠着的帛衣交给他:“天冷了,内务府分派下的衣服也不多。这件丝帛棉衣你穿着,又轻薄又暖和,也不会影响你的身段。”
蒋琛接过不知道如何说话,只是喃喃道:“这——”
懿真的眼里已是盈光流转:“如果你谢我,就枉了我这片苦心。懿真不求别的,你就当我是你的亲人便是。”说着,涌动的泪水已是夺眶而出,转身便走。
蒋琛手捧着帛衣,眼望着她离去的孤独的背影,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夕阳西沉,风树敲破寒韵,涵园里也是落叶飘零,一派萧瑟,只有门楣上贴着的喜字给满园稠落添了一份生气。
桌上已摆好了干菜烤肉,醉鸡,生鱼片,黄鱼羹,饭用稻香米做,这些都是天际最爱吃的。
天际姗姗来迟,休休让佣人将已凉的鱼羹再去热了一遍。之间,天际沉默的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休休心中有愧意,也就不好去阻止。等两人用完了晚膳,月波已经浅上树枝了。
鸾凤帐,鸳鸯锦,龙凤花烛已燃起,休休做好了一切。
第五十七章 泪湿阑干花着露
烛光似兰,肆意的向上绽放着。休休深吸一口气。
四下除了听见衣物的窸窣摩擦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屋子里一片死寂,她的身上几乎褪尽,只剩一件轻薄的罗裳。她四向搜索着他的影子,他只穿了件雪绸内衫,雪白的绸裤,烛光倒映,烙上重重的阴影,他的脸模糊不清。
她开始颤抖,细微的止不住的颤抖。
她看见天际颀长的影子慢慢向她移近,几乎遮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他的双手落在她纤细的肩胛上,她的颤抖更厉害了,只那么轻轻的一推,她软软的躺倒在床榻上。
咫尺间,她迎面迎上天际略显苍白的唇,生涩而冰冷,他的吻夹杂着沉重的呼吸接二连三的落下。不知为何,她竟睁眼看他,两双眼睛对上的刹那,似有一道闪电,穿过半黑半灰的天空,窜入天际的眸中。一瞬间,休休的感觉冰凉一片,身子不由得僵硬着,眼睛闭上了…
突然,一阵剧痛似要胀裂开来,她禁不住“啊”的尖叫,蓦然睁眼,眼前天际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她,有着慑魄的凌厉:“你的脑子里现在是不是想着跟他在一起?”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深陷入她的颈脖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撕心裂肺的疼。
她心一颤,挣扎着,却无法摆脱:“天际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灼热的气息带着酒气喷薄在她的脸上,声音粗鲁:“难道让我抱着根木头睡觉吗?”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只是徒劳的摇动着身子:“天际哥,不是你想象的!你别冤枉我!”
他瞪红了眼,抓住她的手,手劲大得让她的腕骨格格作响,痛得几欲昏厥:“你说你那个父亲很假,没想到你比他还要假!你这个女人,竟然骗了我,真让人恶心!”
说着,手劲拉大,一拽,她的身子生生被摔倒在床榻下,惨叫中,休休只觉得每一寸肌肤之下,像干裂的冰面,一点一滴的撕扯着,却又无法愈合,她禁不住嚎啕出声。
天际悲愤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在想着他是不是?你干吗还回来?你去他那里,我不会阻拦你的!”
休休忘记了疼痛,扑上前去,满脸泪水飞溅,双手抓住他的手肘,悲哀的叫着:“天际哥,你听我说,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昨夜我已跟他说清楚了,我想解释的,可你不想听,你相信我,好不好?”
天际的神智狂乱起来,他扯掉休休的手,悲恸的嘶叫:“是你想和他结束?还是他想和你结束?你和他不可能了,才想到嫁给我对不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霍然起身,她跪在地上,双手猛的抱住了他的一条腿,呜咽着:“天际哥,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对我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天际已经失去理智了,积郁日久的苦痛顷刻爆发,他疯狂的叫道:“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一次又一次的被你骗,也一次又一次的骗自己,我已受够了!”
房门豁然大开,燕喜从外面冲进来。眼前的休休披头散发,衣衫零乱,满脸泪水纵横,半跪在天际面前啜泣着。
“小姐!”她惊呼,跑过去,扶她起来。
天际看燕喜进来,满腔怒火烧得更旺,全身控制不住的颤动:“就是你们主仆俩,联合起来骗我!世上最毒妇人心,我真怕了你们!”边说,边快速的穿上衣服,靴子。
休休惊恐的拉住他,哀求道:“天际哥,你想干什么?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是你的妻啊!”
天际的手突的抖了一下,盯着她哀伤绝望的脸,使劲地捏紧了拳头,一刹那又松开了,挣开她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休休哭倒在门槛上,无边无际的黑夜再一次向她袭卷而来。
冷月已被黑云遮蔽,天空象条漆黑的幕布,近的似要塌下来,风潇潇,夹杂着呜咽声,嘶嘶鸣叫着。
第五十八章 梨花薄
天际离家已经一个月了。
一开始休休跑到衙门内去找,天际好象已给下属下了死命令,门卫把守的很森严,任何人未经他允许不让进去。休休生怕外人看出自己的身份,让他面子不好过,自不敢点破,每次都是恹恹然回来。
后来,门卫的防守松懈了,一打听,原来天际跟了詹学平大人赴江宁办事去了,路途遥远,谁也说不清何时回来。休休心灰意冷,终日呆在涵园以泪洗脸,郁郁寡欢。
燕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边叮嘱佣人每天经过衙门打听天际的行踪,一边偷偷去了趟沈府,将休休的情况禀告给了柳茹兰。柳茹兰听罢自是吃惊,便急急的赶了过来。
看到休休,不过是一月未见,她已形容憔悴,眼眶深陷,脸色苍白无颜色,哪像是新娘子摸样?不禁悲从中来,心生怜爱,拥住她流下了泪。
休休倒是镇定,对着柳茹兰惨然笑道:“二娘看我这副摸样,定是可怜休休。休休落得这般光景,怕也是自找的。”
柳茹兰垂泪道:“本以为你们青梅竹马,彼此了解对方,我才放了心。没想到才几天,就风云突变,没想到天际城府这么深。”
休休替天际说话:“二娘说哪里话来?他本是开朗的,只是有点多思多疑罢了,经人点破也是会云开雾散的。”
“那他这次为何搞得这么严重?”柳茹兰皱了眉头,其实她是不了解天际的。
“也要怪我,没解释明白,他心里有疙瘩。我以为他是理解我的。”休休怆然泪下。
“你要和他解释什么?”
休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太子的事?”柳茹兰心下明白,紧盯着她的眼睛。休休迟顿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上次赴宫宴,你是不是碰上他了?”看休休蓦的绯红了脸,柳茹兰叹息道:“你这孩子用情太专,结果反而伤了自己,那天际怕也被你伤了。”
休休一时泪眼涟涟。
“那太子将来三宫六院的,把你忘记也是迟早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这会害苦自己的。”柳茹兰似是触动心怀,轻叹道:“还不如平常人家,夫妻两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清贫,却是幸福的。”
休休神情呆滞,茫然的看着她。柳茹兰反而笑起来,安慰她道:“我年少时,冲动,不顾一切,爱上了就爱上了,用一生的清苦换来片刻的甜蜜,想想也是值得。找机会跟天际解释清楚,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