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一脚踹到沟里,躺倒在自己边上,王老五斜过眼去,看见脖腔里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甚至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和小血珠,王老五的腹间顿时翻腾起来,感觉到一股发酵的气味压迫着自己的喉头。王老五强忍着把头别了过去,把一腔消化了一半的秽物吐到了另一边刚刚落下的同伙的脸上。
官道上紧跟在骑兵后面的淄青军根本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后队的人马好一些,受到爆炸的冲击比较小,还能组织起有限的抵抗,而前队的士兵大多两腿发软,头脑发懵,刚回过神来,前军暴躁的马匹就回头冲了过来,躲闪不及的当时就看到了碗大的马蹄,离得远一点的就扔掉兵器往路两边滚,却没料到马也会跟着人走,一个个叫苦不迭,哭爹叫娘。
马匹上的骑兵根本控制不了马,反应快的死死抱住马脖子,死活不松手,反应慢一点的已经被马甩到了地上。几千匹马被连绵的爆炸声惊动,那可真是恐怖的事情,受惊焦躁的马群先是在原地挤擦,上下暴跳,接着就跟着几匹脱缰而去的马撒开四只蹄子发疯了一般的跑,往前往后往左往右的都有。当从两里之外一跃而起的李忠义看见朝自己奔来的百余匹马时,当时都惊呆了,幸亏近卫军士兵们很熟悉,掏出弓弩来射翻了领头的几匹,才把官军的心给安下来。接着,一名近卫军小校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匹堵好耳朵的马牵出来,用马刺在马屁股上狠刺了下,吃痛的马猛地一窜,带着已经失去了辨别能力的马群往北跑去,一路上不断有马上的骑兵撑不住,被摔落在地,又被后面的马踩踏成一摊肉泥。
虚惊一场的李忠义感觉大失面子,本来憋着一股气的淮西军也觉得在近卫军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李忠义大喝一声,就掩兵冲着被冲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淄青军冲了过去。他只有两千人,但是却把在眼面前的淄青军视为无物。等到窦义他们赶到的时候,战场已经被压回到南陂了,在那里,侯惟清正等着淄青败军呢。淄青军后军还有数百名骑兵,疯狂的马匹在侯惟清的五千步军合围之前,冲出了一个缺口,跟着稀稀拉拉跑出去一两千败兵。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得力于丁士良和他的斥候营的功劳,战场的设置前有大河,后有大池,极其巧妙,所有受惊的马都没有跑掉,或者落入了河水中,或者被等候的官军手到擒来。被俘虏的马匹和被俘虏的人一样,大多惊恐不安,一有风吹草动就狂嘶不已,尥蹶子,刨地,一身冰渣子在身上也不顾,也有再跑的,直到精疲力竭,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不久前还是骑兵的许多士兵感慨道:
“这些马,算是完了。”
全然不顾瑟瑟索索的俘虏们。
一万两千叛军被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大半,斩首三千余,大多数还是被马给踩死的,生俘六千余,王老五最后也从沟底被拽了上来,和其他人比起来,王老五堪称俘虏里最幸运的一个,连皮外伤都没有,只是脸色青的厉害。这一战,除了意义上比不上王智兴的首战告捷,战果是远远超过了。
经过俘虏们的辨认,终于在一段血肉斑驳人马尸首交相枕藉的道路上发现了王兴的尸体,一只手前张着,浑身上下一块好皮都没有,和泥土混在一起,看得恶贯满盈心理素质过硬的五十二军将领们都不寒而栗。李忠义喃喃道:
“幸亏去年朝廷没有这玩意,不然咱们不都??????”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辎重营的那个校尉却说道:
“这玩意,前几年就在边地对吐蕃用过了。去年只是皇上他老人家不想对淮西用罢了。”
此话入耳,众将领是五味杂陈。留下后赶来的丰县兵马发动百姓打扫战场后,各军依次向鱼台进发,支援李祐去了。
到得鱼台,却见荒野上满是淄青军的遗尸,城头上五十二军的军旗已经竖了起来。李祐一脸笑容的从打开的城门里策马走出,道:
“小弟不才,已然得手了。”
当大队兵马从鱼台开出后,鱼台就成了一座疑似空城,城头上的守军正在慌张叫喊,李祐的人马就杀到了门前,撞开城门后,李祐带着自己的百战精锐,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鱼台城。胜得有些不过瘾的李祐又派出两名偏将,各带五百人在城南左右埋伏,在城上依然插满淄青旗帜,果然,从南陂逃回的败兵直奔城门而来,满含恐怖深情款款的叫门声还没有结束,埋伏的官军就已经杀出来了,这样又留下了数百具尸首。
光搂草不打兔子,真不是出身淮西的五十二军的风格啊。所以侯惟清、李祐和五十二军以及配属的将领们经过短暂商议后,做出了决定。
侯惟清道:
“咱们顺手把界栅给拔了吧!”
本来留着界栅就是为了给金乡王济那边留个念想,现在鱼台都打下来了,界栅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再说虽然在鱼台赚了无数粮草,界栅那旮旯的四五千兵马以及粮草还是让过怕了穷日子的原淮西将领们眼馋的。这一次,五十二军决定不要其他军队,尤其是辎重营帮忙了,弟兄们自己玩。
第二天一早,界栅上依旧冒起了袅袅的炊烟,只是围坐在一起吃早饭的,变成了谈笑风生的官军。五十二军玩了一出淮西时代最喜欢的夜袭,给界栅守军四千余人来了个夜半惊魂。很多界栅守军士兵只穿着单薄的衣裤就惊慌失措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四面都是火把,远近都是喊杀声,可怜的士兵们却找不到军官,军官们也找不到主将,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又被官军杀散,只好没头苍蝇似的然后跟着人多的一群运动,等到天亮的时候,浑身都是冰渣的淄青士兵们才停下来喘口气,到老百姓家里混顿饭,借点衣服,他们其实也不是不想掏钱买,只是昨天夜里走得匆忙,忘了带钱,于是只好强吃强借了。滑稽的是,夜里辨不清方向,许多界栅乱兵都跑到了鱼台城下,最搞笑的一队哥儿们,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能跑,天亮的时候才发现到了丰县。和淮西的情况一样,为了防备淄青劫掠,邻近鱼台的村庄都很剽悍善战,生意上门,哪里有不接的道理,乡勇们当下捉了这些冻得跟萝卜一样的淄青兵去县城领赏。
一天一夜,连续拿下鱼台、界栅,五十二军这才觉得自己有了点成绩,派人去找李愬报功了。李愬其实也没闲着,一路上把金乡境内残存的几个栅垒给拔了,知道鱼台拿下后才暂且歇息。这界栅李愬本来是留给自己的,却被五十二军打了兔子。得到战报的李愬却不生气,只是笑道:
“他侯惟清和李祐不是喜欢搂草打兔子么?”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出潼关记(一)
更新时间:2009…3…25 13:49:42 本章字数:2123
潼关内的千里谷道上,背着风走来了一队人马,前后数十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拱卫着正中一辆马车。骑士们虽然衣着朴素,却个个高大魁梧,眼中精光内敛,一看就知道是高手。实在看不出来的,也站在道边指点道:
“这不知是哪家的贵人,天都要下雪了还想着出关。”
一名骑士策马跑到马车边,低声道:
“爷,天眼看要下大雪了,李先生问咱们可是要在潼关歇息一晚?”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道:
“不是说今天出潼关的吗?今晚到潼关外住店。”
声音平和,那骑士却很是诚惶诚恐,道:
“爷,知道了。”
骑士奔跑到头前,一行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勘验过身份后,一行人就出了潼关。车里一人道:
“恁地磨蹭,耽误了不小时间。”
车内另外一个声音回应道:
“老爷,这也是没有法子,吐蕃和回鹘的探子太嚣张了,遍布中原,不得不防啊。等到河北平定了,咱们大唐再收复河湟、安西、北庭,那时天下太平了,百姓出入关中就顺畅了。”
“呵呵呵呵呵,”车内的另一个声音显示这位老爷明显心情大好,接着车内的声音就低下去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雪终于大了起来,虽然未时未过,天空却像是锅底一样,黑黄黑黄的,一行人倒是不慌张,依旧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走着。马车内不时伸出一只手来,掀开窗帘,显然是在观赏雪景,马车里不时传来惊叹的声音,似乎里面的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样。护行在两边的骑士虽然寒冷,脸上却露出会心的微笑。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停在了南原驿边的一间客栈前,车夫手脚麻利地在车辕下摆了一个板凳,一把伞也撑在了马车前,不过车上下来的人却是用跳的。一个半大孩子噌地从车上落到了地上,听着车上车下人的埋怨,带出了一串欢快的笑声。接着,两个中年男子从车上被车夫搀扶着下了马车。
“祖宗,来大客了!”
正坐在柜台里打盹的掌柜被小二给推了起来,刚把眼屎擦掉,一阵寒风就溜了进来。掌柜的赶紧从柜台里出溜出来,拱着手迎了上去。
“爷,您来了,哟,好漂亮的小公子啊,跟画里的一样。爷,您是要住店还是要打尖啊。,说句抱歉的话,小店的天字房已经被预定了,要住,爷你们只能住地字房了。”
众人簇拥着的中年男子却不和他啰嗦,自有一名骑士在胡椅上摆上坐垫,让这主儿坐上去,那个刚刚被夸过的小公子约莫十一二岁,斜靠在中年男子身上,女孩儿一样,瞪着两只漆黑的眼珠四处打量,眼睛里黑是黑,白是白,再配上大家公子的模样,果然是一个漂亮帅气的小公子。
一名有头脸的骑士取出一张纸片递于掌柜道
“掌柜的,看好了,天字房就是我家老爷订的。房间可收拾好了么?”
一听是订房的正主来了,掌柜的笑得更是灿烂了,连话都啰嗦了起来,直说道:
“我说是哪位爷这么气派呢。原来是黄大爷到了。屋子全收拾好了,里面也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