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正并头而卧,吴赐友轻轻叹了一口气,默念一声“得罪了”,撮指成刀,对着睡在里面的郭夫人点了下去。段文昌跟了进来,吴赐友把火头对准郭日户,段文昌点点头,吴赐友便把纸媒递给段文昌,握住郭日户的肩头,轻声唤道:
“醒醒,醒醒!”
郭日户睡得正香,忽然感到一阵凉气窜到自己的脸上,接着眼睛似乎感受到了淡淡的亮光,耳边依稀听到有人呼唤,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看,一个男子的脸正在自己眼前,郭日户把头扭向一边,突然发现不对劲,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声道:
“你~~唔唔唔~~~”
浑身都被吴赐友给制住了。吴赐友轻声道:
“我们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你如果答应我不喊,我就松开你,不然······”
郭日户却没有反应,吴赐友又重复了一遍,才醒悟过来这人被自己制住了,答应不得,只好道:
“你若同意,便闭上眼睛。”
郭日户就依言闭上了眼睛。吴赐友便略略松开了他,道:
“你把眼睛睁开——不要动——我问你,你是谁?”
郭日户答道:
“某便是淄青节度判官郭日户,你们是大帅手下的江湖游侠吧?是大帅命令你们来杀我的么?”
吴赐友道:
“休要说那么多话,我问你,你前不久去过长安么?”
郭日户答道:
“去过,不过我是奉大帅命令——”
吴赐友止住郭日户道:
“谁的命令我不关心。我问你,你可认得他么?”
郭日户这才发现吴赐友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有些眼熟,眯眼端详了一会,才惊叫道:
“你不是~~唔唔~~”
嘴巴又被吴赐友捂上了:
“小声点。”
郭日户点头,吴赐友才放开他,郭日户小声道:
“你不是段文昌段学士么?如何在这里,又如何跑到我的卧房来?这位又是谁?”
段文昌道:
“郭大人记性真好,只见过段某一面就记住了。段某为何在这里恕段某不便明说,这位是谁,郭大人也不必知道,不然徒惹麻烦。郭大人只要知道他很可靠就可以了。郭大人,我能相信你么?”
郭日户却突然翻身起床,跑到窗前掀开帘子看了看,马上又回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妻子,披上衣服道:
“我们这边说话。”
说罢把帷幔放下,走到了桌边坐下,顺手拨弄了几下炭火,段文昌跟过去坐下道:
“郭大人,实在抱歉,只是事情实在紧急,所以冒昧了。段某此来,其实只是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知道郭大人是否可信。”
郭日户道:
“段大人郭某本来是应该相信的。不过请恕郭某多嘴,段大人是代表谁来的呢?”
段文昌向天拱手道:
“段某此来,代表朝廷和赵国公。以郭大人的身份,不会不知道赵国公已经受命为行营副元帅主持军务了吧?”
郭日户点头道:
“这个郭某略有耳闻,不过段大人可有所凭证么?”
段文昌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张文书道:
“郭大人请看。”
郭日户打开文书看了两眼,忽然毕恭毕敬地站起来。看完,道:
“这上面的印鉴是皇帝私宝吧——段大人,郭某自长安回来后饱受排挤,已经接触不到机密了。每日里连前门后门都被看着,如果朝廷和赵国公有要事相托,郭某只怕无能为力啊。”
段文昌接过文书,将文书投到炭火盆里,等文书慢慢化为灰烬,才道:
“这文书是段某出长安之时陛下亲授,道只可给郭大人看,看完就销毁。段某此次要请郭大人帮的忙,其实并不难,只是略有风险。段某听说郭大人不日即将离开郓州?”
郭日户道:
“正是。李师道受李文会和林英谗言,又遇上民变,要赶郭某出郓州,让郭某到兖州做刺史,令我这两日就出郓州赴任。”
段文昌道:
“这就是了。段某这件事情就是和郭大人的出任有关。此事虽小,却事关重大,请原谅段某无礼,郭大人,您能以宗族神灵发个毒誓么?”
郭日户不满地看了段文昌一眼,却依然起身发了各毒誓言。段文昌道:
“难为郭大人了——段某此来是想请郭大人帮段某带个人出城去,而且带得越远越好。当然,这个人不是我段文昌。”
郭日户奇道:
“是什么人,要难为您段大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这虎狼遍地的郓州来?”
段文昌道:
“若不是不得已,段某也不会来为难郭大人。是什么人您就别问了,总之您千万要把他带出去。”
郭日户便不再追问。两人详细合计了一会,明确了大致方法,段文昌道:
“夜色已深,段某今日就先回去了。明日夜里,段某把人带来,如果段某不来,郭大人您认得这位就行了,他来和我来是一样的。等郭大人出了郓州,路上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系的。”
说罢,起身告辞。刚要走,半天没有说话的吴赐友突然拱手对郭日户道:
“郭大人,得罪了!”
接着突然一出手,郭日户就觉得某个地方一麻,人就倒了过去。段文昌很吃了一惊,吴赐友却掀开帷幔,把昏厥的郭日户抱上了床,盖好了被子。接着又伸手在郭夫人身上某处点了一下,点完一处后,又点了一处,才出来放下帷幔,道:
“总不能当着丈夫的面给妻子解穴吧?咱们走吧,明早他们就会醒过来的。”
掀开窗帘看了一会,两人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重新卧到冰面上,在水道门那儿轻轻地学了两声狗叫,外面却没有回应,两人心一紧。正要再发信号,外面也传来了两声轻轻的狗叫。两人便慢慢爬了出去。
正想继续在冰面上爬行,就听到王武的声音道:
“起来吧,没事了。奶奶的,这鬼天气,冻死了。”
两人起来一看,乐了。只见一个浑身黑乎乎的家伙瘫倒在河岸上。王武道:
“这个家伙碍在这儿,我索性把他点昏了过去,不然你们真出不来呢。”
段文昌和吴赐友匆匆爬到河岸上,段文昌牙冻得上下直碰。几人匆匆离开,却没注意到罗青偷偷地从那人怀里摸出个东西来。
早上,官军的大营里旌旗猎猎,一队又一队官兵鱼贯而出。昨晚李愬的话在每一个将领的耳边回荡:
“明日攻打金乡,不设主攻,四军各攻打一城,先入金乡者记首功!”
第五卷 长缨在手 第七十章 并不风流的逃亡
更新时间:2009…3…5 15:24:13 本章字数:5219
王兴站在金乡西门楼上,有些眼晕。
太阳刚刚升起,从东面照射过来,把西门外飘拂的无数面旌旗,无数套铠甲,无数杆兵刃照得金光闪闪。在这如火如荼的军阵中,一杆帅旗在高高的飘扬。
西门外的帅旗上,写着的是斗大的“王”字。王兴刚从南门楼过来,那里的景象也是一样壮观。帅旗上写的是“李”。各城的守军来报,东门是“侯”,北门是“郦”,每一面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兵马。
“来真的了,志在必得啊!”
王兴的头皮麻酥酥的疼,一口一口的冷气直往胸腔里钻。李愬、郦定进、王智兴、侯惟清四大将各攻一面,这个阵势,哪边才是他娘的主攻啊。
“城中留下三千人作为预备队。城内所有十五以上五十,不六十以下的男子都按照市坊编队,押到城上来防御。有敢违抗者,杀全家;队有怠战者,杀全队。另外,把城内的老房子全部拆掉,准备石料木材!”
头皮麻归麻,不过一点也没有影响王兴发布命令。城外靠近城墙的民居早已经拆了,现在轮到城内的居民了。
随着一道一道命令陆续得到执行,城内的嚎哭声开始喧嚣起来。虽然在拉夫拆房的时候伴随着公人们“补偿”“奖赏”之类的诱惑声音,但是,谁相信?
谁都看到自己家的男子被征走了,女子被征走了,祖居被毁坏了。可是谁看到过所谓的补偿呢?
和城内的喧嚣嘈杂相比,城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静”。
“这也太他娘的安静了!”
每一个城上的淄青士兵心里都念叨着,心都扑通扑通地跳着。几万兵马黑压压地把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一个个如同泥胎一般,一动也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太恐怖了。站在城上,一边可以清楚的听到风吹过军阵的声音,甚至是麻雀的“叽叽喳喳”声,一边是似乎无尽的哭喊声,求饶声。反差太大,越发让城上的淄青官兵们觉得心里没底。
“恐怕王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守得住,所以弄出这么大动静吧?”
李愬哈出一口热气,淡淡的说道。城下还没有开始骂阵,城上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骂上了。声音在空旷的空气里显得分外的大,也分外的空。
一队一队的丁壮被押上了城楼。李愬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
“王兴这个蠢物,如果不强拉民夫他还能坚持一会,强拉民夫,他只怕连中晌都过不了了。”
李愬举起手臂,中军官看见了李愬手中紧握着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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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从金乡四面八方响起。官军对金乡的总攻开始了。
不出李愬所料,半日不到,官军拔金乡。王智兴斩金乡守将王兴。金乡迅速被攻下的原因是城上的民夫面对官军的大举进攻阵脚大乱,刀枪都不知道举起来,动也不知道动一动。官军四面合围,都是猛攻,淄青军疲于应付,民夫不知所措,等到官军要上城的时候掉头就跑,连累了守军的防守。王兴万般无奈只得退守内城,却不想内城守军哗变。王兴只好令士兵四处纵火,制造混乱突围,结果被率先攻破城门的王智兴撵到,一刀斩于马下。
想让一群从未上过战阵的百姓顷刻之间变成百战老兵,做梦吧?
李愬一面派兵剿灭残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