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为朕一人潜行千里,竟然误了这么多忠勇良臣的性命(李诵:其实是淮南雁那厮头脑发热,非让我跑这么一圈),朕这心里真是······传朕旨意,待攻克郓州之后,着裴相公搜索侍卫们的骸骨厚葬。凡是殉难死士,皆升三级追封,赏赐钱千缗,绢百匹,子弟有贤良堪用者,选入宫中为侍卫,父母遗孤皆有县官照顾至终老**。”
吴赐友感激道:
“陛下厚恩,臣替弟兄们谢过陛下了!”
说罢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李诵唏嘘不已,又道:
“说完了死者,再来谈谈三位爱卿吧。李师道的粮仓可是你们放火烧掉的?”
吴赐友道:
“回陛下,正是微臣等趁着淄青军疏于戒备,放火烧的,可惜臣等势单力孤,只能烧掉一座粮仓,不及其他。经过是这样的······”
恒州,成德节度使府,王承宗的书房里,一名幕僚汇报道:
“三爷(王承迪)派人回来报信说,魏博上下投降朝廷的心意都很重,只怕难以劝说。三爷在魏州见了田怀谏——那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他母亲元氏也不是有主意的人。见了田敬,见了董绍,见了田融、史宪诚,觉得没有一个能在这种时候担负起魏博的,就是有,只怕田怀谏母子也不会让。三爷的意思,魏博已经上下离心,现在就已经上书请求割让两州、奉上百万钱请降,就算田怀谏天纵奇才,等到他将来长成了,魏博人心已散,底子已空,也难有作为,天知道朝廷会不会等到田怀谏张大才动手呢。三爷建议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博六州全数落入朝廷手中,得帮田怀谏孤儿寡母照看着点。”
王承迪的意思是想让成德乘机出兵魏博,能割多少肉割多少肉,趁火打劫。王承宗扫视众人一眼,另一位幕僚道:
“幽州那里,刘济这几日也在不停召集幕僚议事,显然也在估量郓州、魏州事对幽州的影响有多大。幽州会作出什么反应眼下不得而知,但是估计刘济不会眼睁睁看着郓州没落。”
王承宗冷笑一声,道:
“刘济老匹夫每每自夸忠义,骨子里不也担心他刘家?要说忠义,我王家比他家强多了。”
他说的是自己的祖父王武俊当年自四镇之乱时自称赵王,后来在昭义节度使李抱真感化下归顺朝廷立下大功的往事。刘济的父亲乃是朱滔的亲戚,一直不赞成朱滔举兵造反,在军中又有威望,朱滔死后被推举掌军州事。幕僚将领们自然对刘济又是一通恶骂。王承宗冷冷道:
“罢了,且不说刘济,先看看老三的建议可行与否吧。”
趁火打劫,好处当然是大大的,将领们纷纷表示赞成,王承宗正意动的时候,幼弟王承元道:
“大兄不可!如果如此,我王家祸事近矣!”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洛阳宫里,面对群臣,李诵哈哈笑道:
“王承宗?朕还怕他没什么动作呢!”
第五卷 长缨在手 第一百零一章
更新时间:2009…3…5 15:40:59 本章字数:4238
一名将领疑惑地说道:
“四公子,相公是朝廷封的名正言顺的魏州北面招讨,出兵讨伐魏州是大义所在,既可以从朝廷支取钱粮,获得奖赏,又能扩充我成德土地百姓,为什么四公子说是引火上身呢?”
王承元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白皙的脸上露出害羞的红晕,他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朝王承宗施了一礼,道:
“大兄,各位,难道没有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眼下的形势,魏博就是那只看似毫无还手之力的蝉,而我成德就是磨刀霍霍的螳螂,兵发魏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贝州、卫州的大片土地,可以扩充土地,又可以在朝廷那里立下大功,获得封赏,怎么算都是我成德占便宜,是吗?”
众人都点头。王承元道:
“那各位可曾想过,在我成德背后,是一只巨大的可以啄食螳螂的黄雀呢?”
王承宗道:
“四弟,你可是说刘济那老匹夫,怕他会趁着我军南下出兵偷袭我们?那老匹夫,幽州虽大,怎么能称黄雀呢?只要本相事先派大将领兵万人据守要冲,他刘济能奈我何?再说,我成德儿郎难道就怕了他幽州土狗么?”
众将闻言都是哈哈大笑。当年王武俊和李抱真合兵,在贝州之战中大破朱滔,杀得朱滔三万人只剩下数百人逃回。所以成德兵还真是不怕卢龙兵。王承元叹气道:
“区区一个刘济哪里称得上黄雀呢?小弟所说的黄雀,乃是指的朝廷啊!”
王承元此言一出,王承宗和诸将都是心头一沉。
洛阳宫内,陆贽道:
“诚如陛下所说,平定郓州、魏州之后,朝廷面对逆藩,所缺的就不是一战而下的实力,而是借口了。削藩的理由难道还少吗?”
李诵道:
“不错,那时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只能任我宰割。”
他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轻轻一改,却甚是贴切,众人都是会心一笑。陆贽接着道:
“所以陛下才说不怕他王承宗趁机出兵扩张实力。成德迟早也是要收拾的,与其将来他怕了百般媚顺,不如现在吃点亏,让他占点便宜,为将来埋个伏笔好动他。”
王承元道:
“所以我军如果现在出兵魏州,朝廷必定会大加旌扬,厚给钱粮兵器,大兄以下都会加官进爵,而且官军会按兵不动或者小打小敲,坐看我赵军和魏军拼个你死我活,占据两州乃至三州之地,而后再从容出兵,收拾残局。等到经年之后,四边平定,朝廷腾出手来,我成德这两三州之地就会吞得容易,吐得艰难了,只怕连原有之地都要搭进去啊。”
陆贽道:
“那时我军河东、朔方、昭义、魏博、义武乃至卢龙四面出兵,发十数道精锐,困也能把王承宗困死。”
有皇子问道:
“陆相公,卢龙不也是藩镇吗?他们肯帮助朝廷吗?”
“卢龙绝对不会成为我们的外援,对幽州我们还是乘早死了这条心。”
王承元继续侃侃而谈,
“若是蔡州、郓州、魏州未灭,即使我们有世仇,幽州也有可能帮我们。但是眼下天下形势已经分明,刘济父子焉是舍己救人之人?一来世仇当前,二来朝廷势大,到时候刘氏父子不踩着我们成德王家做投效朝廷的铺路石已经万幸了。而且我料定那时幽州肯定是第一个出兵的。环顾成德四周,虽然地势险峻,但是那时南面西面皆有朝廷精锐,东面张茂昭和程权都早已经投了朝廷,再加上北面卢龙十万强兵,虽然不战形势也可知道了。”
陆贽总结陈词道:
“所以郓州、魏州战事虽然还未结束,但是河朔形势已然是重归王化了。”
“陛下英明!”
群臣皇子齐声马屁道。李诵见怪不怪,连点头致意都懒得了。见大家意见一致,李诵道:
“既然这样,就下令淄青行营立刻筹划攻打郓州事宜,争取早日结束郓州战事。还有边塞空虚不可太久,着范相公按兵不动,坐看成德、魏博相斗,暗中将河东朔方精锐调回本镇。着第六军脱离淄青行营序列,西归关中。秋日将至,着发关中、河南、山南屯田兵八千人渡河备边,归李光进统辖。备边军人每人免三成租税。如何?”
众人皆道:
“臣等无异议。”
王承元还在继续分析,王承宗已经一拍桌子,骂道:
“黄口小儿,学了些杂七杂八的皮毛,就来众人面前卖弄,长朝廷志气,灭自己威风,眼下形势未定,妄言朝廷必胜,若果真如此,我成德三十年前就被朝廷收来。左右,将这厮打出去!”
牙兵们立刻上来,将王承元推搡了出去。王承元也不挣扎辩驳,急急往外逃去了。王承宗兀自愤怒,道:
“明日里去找他那些混帐老师们算账——诸位,肉到嘴边,不能不吃,但是也不能吃得太撑。下面咱们就议一议该如何吃好魏博这盘肉,休要让这么多人被老四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耻笑了。”
王承元被撵出议事厅之后,神色依然自若,毫无羞愧愤懑之情。一名幕僚悄悄赶上来,道:
“四公子,何必自讨苦吃呢?相公正满心想扩充地盘,你却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
王承元道:
“无妨,大兄不是颟顸之人,我的话大兄已经听进去了。入了夜里,大兄就会着人来喊我去议事的。把我打出来,是怕我动摇了军心。”
“报······”
“启禀元帅,洛阳加急!给事中段平仲大人前来宣诏,已到三十里外。”
裴度接过文书,看了看,起身对坐在两侧的文武官员笑道:
“这个段平仲,来得这么快。诸位,请劳动身体,随本相迎接去。”
段平仲果然真是来宣诏的,宣读完诏书后,以天使身份在营中巡阅慰勉了一番后,就匆匆启程回洛阳了,连快马加鞭赶来的陈国公李光颜和凉国公李愬的面都没有见到。第二天一早,横海节度使程权赶到淄青行营后,裴度正式召开了总攻郓州的军事会议。
会议主持人裴度。参加者:李愬、李光颜、程权、王沛、韩愈等。
会议决定,由李光颜率领西面诸军屯驻郓州西面,主攻郓州西城,程权率领横海军主攻郓州北城,李愬率领南面诸军攻打郓州东面,而裴度以王沛的宣武军为中军,坐镇郓州南门。为加强中军,裴度下令从李愬军中调三千人配以淄青降军两千人以李祐为主将,发至军前效命的夏侯澄为副将,做自己的亲军。实力雄厚的李愬自然无不应允。只是众人都对裴度以降军为亲军,以夏侯澄为副将有所忧虑。裴度道:
“无妨,讨平叛逆重在攻心,我以忠臣义士待他,他必定以忠诚义士之心报效朝廷。不然降而复叛,于国家有何益处哉!”
虽然大家都对裴度的高风亮节深谋远虑表示了钦佩,不过李愬还是寻思回去得跟李祐打个招呼,要李祐把眼睛放亮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