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皇后娘娘告诉托娅,贵国除了皇帝陛下以外,最优秀的男子是谁。托娅可不是随便与人共舞的。”
我心里一窒,脑海里很自然地便浮起了无间的身影,可是却一万个不愿告诉托娅。我沉默不语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告诉托娅,无间的名字还是从君洛北的嘴里蹦了出来。
“不过朕劝告姑娘别去找玉无间,他刚刚……丧妻,心情不是太好。”君洛北补充说,眼底神色晦暗难辨。
可托娅还是朝着无间走去了。那抹明亮得像太阳,却又蒙着月亮的清冷和忧郁的身影,像燃烧的烛光,引得无数情窦初开的少女变成飞蛾奋不顾身。那些知晓丧事的大臣子女,都有所顾忌地不敢像以往那样主动围绕在无间身边,看见托娅的动作后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走开。”无间眼皮也没抬一下,神色不耐。
托娅没想到无间如此不给面子,脸色刷地僵硬了。我在心里叹息,小丫头估计在蒙古也是个身份显赫的人吧,不然不会这么不懂看人脸色,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难道贵国享誉天下的第一才子就是这么对待我们蒙古使者的?”在这尴尬的时刻,蒙古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很是愤怒。
君洛北一脸平静,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底下的大臣家眷们却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得罪来使,事情可大可小。
无间稳稳地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站起身对着君洛北的方向道:“皇上,无间今夜之所以进宫,是为了向皇上请辞,无间已经和家人商量好,打算明日一早就离开京城。”
举座哗然,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无间要离开京城!那我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有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
脑海里突然抽空成一片空白,慌乱之下,我只有死死地盯着无间,盯着那双无数次伴我入眠的琥珀色双眼。
像是有所感应般,无间的眼神移向了我。我没有选择回避,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甚至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急切和焦虑。我已经顾不得后果。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无间,你可明白我的眼神。难道我成了莫思攸之后已经进入了另一个轮回,须得再向佛祖求五百年?
琥珀色的眸子急剧收缩,清晰可见的震惊和疑惑一一涌现在无间的眼底。
我有些欣慰地笑了,我的无间还是那么敏锐,心思如发。他曾说过,爱上我不因为我的外表,只是因为我的眼神。当我穿成周韵芯第一次在密室遇见他的时候,他就能透过周韵芯微笑的外表看到眼神里隐藏的那个属于秦澜的倔强忧郁的灵魂。
此刻,他也应该在莫思攸的身上感受到了秦澜的眼神吧?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一个不相干的女子眼中接收到了曾经熟悉无比的讯息。
所以,他震惊却也疑惑。
“无间,你真的决定了吗?”君洛北的声音很是迟疑。
“是的,决定了。”说这话的时候,无间的眼神仍然惊疑不定地扫了我一下。
“不知道居处定了没?”我问得有些迫切。
无间的眼神回复了平静,却少了平常的明亮,深沉得宛如看不到底的古井。“回皇后,无间的爹娘年岁已高,希望回到他们的故乡。”
意思就是回乡隐居?可是到底是回爹的故乡还是娘的故乡?抑或他爹娘的故乡在同一处?这个时空的交通和通讯都如此的不发达,即使知道了确切的地点,要见上一面也无比困难,更别说我与他之间因身份造成的阻隔。
“还有一点无间得禀报皇上,”说到这里的时候,无间神色黯然了许多,“澜儿的灵柩我打算一起运回故乡。如今澜儿安息的墓园,我知道是皇上的一番恩赐。”
啊,无间的意思是要把秦澜的尸体再从墓地里挖出来吗?虽然现在正值隆冬,可这一路之上也难保尸体不坏吧?想到已经入土了半年的“秦澜”,我的背脊上升起一股凉意。
“既然是你夫人的灵柩,当然可由你处理了。”君洛北挥手说道,扬起的袖角疾风一般从我眼前晃过,差点扫到我的脸上。
托娅被拒的插曲,最终被无间请辞归隐的事给掩盖过了,但我知道托娅不会轻易忘记今天遭受的难堪的。她望着无间的乌黑大眼里,盈满了浓浓的不甘和怨恨。
宴会终场,无间迈着寒冷如铁的脚步,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
平直宽广的双肩于蓝衣之下勾勒着伟岸峻峭的轮廓,孤傲寂寞的背影,弥漫成刺目的忧伤,悉数落进我的眼底。
疼痛,像鱼一样游弋在身体的每个角落,这个时空跟我最亲密的人竟然也要彻底远离我的生活了。宫闱高墙,深深几许,心中愁苦向谁诉?
君洛北在宴会结束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却在第二天的早上病倒了,而且还病得很厉害,连早朝都取消了。
如此严重的病情,身为皇后的我只好在成为莫思攸之后,第一次前往他的寝宫。
新身份
新身份
君洛北的寝宫甘泉宫和我的紫泉宫只差一个字,我走到宫门外时,门口的宫人拦住了我。看来这甘泉宫即使是皇后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等了大概有一刻钟,宫人才出来告知我可以进去了。我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皇帝的住处耶,得好好看看。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不过气氛却十分深严,两壁的雕花窗棂下摆着无数的瓷器,对于他喜欢的木雕我倒是一件也没看见。
不过转念一想,木雕是属于“君凰越”的爱好,身为一国之君,这种爱好恐怕得掩埋起来了。
来到最里一间屋子的时候,前面带路的宫人不走了,“皇后,皇上就在里面,您请吧。”并不动声色地吧我背后跟随的下人拦住了。
我推开门缓缓走进去,里面说是一间屋子,却用几面大大的黄花梨木屏风隔开了好几处空间,现在我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右前方铺着明黄锦被的大床,其余地方都被屏风挡住了,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看不见。
走近床榻的时候,君洛北还闭着眼睛。本就白皙得透明的脸上,隐隐看得见额际的青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深深的黑影。我知道他根本没睡着,敛了敛心神恭敬道:
“皇上,臣妾来看望您了。”
睫毛轻颤,君洛北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底有一瞬间的失神。
“坐吧。”声音低沉,听上去十分乏力。
“御医来过了吧,怎么说?”我有些没话找话。
“没什么,吃几服药就好了。”
不咸不淡的话,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本以为病得连早朝都不能上的人,应该咳嗽不断,异常难受什么的,看样子并不是那回事。
“那皇上您好好休息,臣妾不打扰了。”走场走完,我起身准备告辞。
“皇后,”君洛北叫住了我,“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同意你进甘泉宫了?”
我听了傻眼,难道以前君洛北都不准莫思攸进来?
“怎么,到这会才惊讶了?”君洛北轻轻瞄了我一眼,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半卧在床头。金色织锦大被从胸口滑了下来,露出只着中衣的上身,少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冷漠,多了一股让我说不出来的亲近。
皇帝衣衫不整的模样,有几个女人能看见呢。不过开春选秀之后,眼前这幅养眼的美男卧榻图应该会多几个人看见吧。
想到我一直以来认识的君洛北就是一个安静内敛的人,就连在房事上,也是那么的直接少语,不知道以后娇妻多了会不会有所软化,不要再那么“公事公办”了。
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让我一下子从遐想中醒了过来,“皇上!”我有些惊慌,他怎么握住我的手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皇后’。”君洛北双眼微眯,犀利的目光带着强烈的审视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不可能发现什么的。我拼命给自己催眠,强迫自己镇定地回望他的视线,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躲。
见我不躲不闪,君洛北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嘲弄,“或者,这又是你勾引我的另一种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行,就改用欲擒故纵了?”
我瞪大了眼睛,这死男人,也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谁稀罕跟他玩欲擒故纵,谁稀罕他喜欢?
“皇上,臣妾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要是您觉得臣妾在您面前耍花招,您大可以把臣妾打到冷宫去。”我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
“冷宫?难道鬼门关前回来一趟就连记忆都变差了,朕可不记得皇宫里还有一处地方叫冷宫。”
君洛北盯着我的视线仿佛要把我凿出一个窟窿来,我听了他的话却差点扇自己一耳光,不是早提醒了自己么,多说多错,尽量少说话的。可是一想到被君洛北误会,自己就管不着嘴巴了。
“我的意思是,您要是觉得我很讨厌,您可以把我发配到一个冷冰冰、无人照看的宫殿里去老死一生。”我有些不耐烦地补充。
我想我真的很讨厌跟一个猜忌我的人相处,不管是哪个时空,哪个身份。
“我?”君洛北冷笑一声,抓住我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了,“怎么不口口声声地自称‘臣妾’了?终于还是恢复了你之前的脾气了。”
我大惊,敢情这莫思攸跟君洛北一直是自称“我”的?没想到被我弄巧成拙了,也难怪君洛北会怀疑我这个皇后在他面前耍花招了。
早知道就该在穿成莫思攸的那刻上演失忆的戏码了,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进退两难了。唯今之计只有沉默了。
“不说话?”君洛北浓眉一挑,掀开锦被从床上站了下来,抓住我的手并没有松开。
多么似曾相识的情景,曾经,在我还是秦澜的时候,君洛北伤重卧榻不起,皇太后把我召进了宫;在那个狭小的空间,他也是此刻这般,与我无比接近。
我突然有些怔松,感慨万千地望着他,为什么命运如此戏剧,总要安排两个错误的人在正确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