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金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一句话不说,看看刘之复如何应对。
只见他一边如倒头葱一般的磕头,一边说道,“当日我军孤立无援,这才不得不投降了满清鞑子,出此下策,绝非我的本意,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晋王殿下,孙殿下原谅。”
他一边说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虽然我不得已投降鞑子,但是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光复大明的江山,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如今,我听闻孙殿下和晋王殿下兴兵西南,要灭了吴三桂那个狗贼,自然是忙不迭的前来投靠,甚至于不惜与清兵在阵前决裂,连连掀翻了清兵十数个大营,也要与晋王殿下和孙殿下汇合一处。”
孙永金听着,听着,怎么觉得刘之复越说越过分了,孙新早就快马来信,把昆明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刘之复在看见明军连番大胜之后,确实产生了动摇,但是他的叛乱绝对谈不是什么心怀大明,不过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最后再让吴三桂嫡系亲信临门一脚,逼迫的不得不造反。
攻破清兵十几个大营,这中间当然有刘之复的功劳,不过像他这样厚脸皮,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的还是不多见。
李定国看着他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这货简直就是明军的耻辱啊,而且这家伙还曾经算是他的部下,于是咳嗽着对孙永金说道,“见笑了,见笑了!”
孙永金表示很无所谓的耸耸肩,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大半年了,他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个小愤青,做什么事情都完全是凭着头脑发热。在接触了一些人和事之后,特别是接触了那些投诚过来的人之后,更懂得了,世界绝对不存在什么完人,刘之复这货虽然看起来不着地,但是既然能被吴三桂重用,定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
,对他的胡扯,也不点破,只是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很随意的问道,“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这么半天,可是半点没说你究竟能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吗?”
刘之复听到孙永金的话,微微一怔,接着脸浮现出一丝大喜过望的神色,然后很是坚定的说道,“虽然投降清兵一事,有着如此众多的无奈,但是,我也知道,仅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赎罪,那也是不可能。因此,若是两位殿下要与昆明一起夹击清兵,我愿为先锋,为保我大明江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凭着区区三十多人,是没法担任先锋一职,所以,还请允许我稍稍的收拢的一下自己的军队,他们虽被打散,但部将都还忠诚,听说我归顺大明,自然会前来投靠,到时候又是一支可用之师。”
孙永金微微点头,刘之复的这句话,他是相信的,不过,这支遭遇如此打击的刘之复部的军队,可用之师,人数绝对不会太多。所以,凭着这一点,刘之复想要在他的军中有所作为,那是很难的,不过,孙永金还是决定用他,只是犹豫着,李定国是否会原谅这些叛徒,于是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李定国已经率先说话了。
“西南陆沉,多少将领不得已委身投敌,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叙国公马惟兴、淮国公马宝、将军塔新策、公安伯李如碧、宜川伯高启隆,这些都是我们大明江山中,能征善战的骁将,当年孙可望内犯,如果不是他们的支持,根本没可能取得交水之战的胜利;文官里面,东阁大学士张佐宸、户部尚龚彝、兵部尚孙顺、侍郎万年策、大理寺少卿刘泌,这些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他们投降满清还能有这样的地位吗,我是绝对不信的;对于宗室岷藩朱企鋘、武靖侯王国玺,这些都是皇亲国戚,投降清兵,对于他们来说,更加的没有好处。所以,我不相信,有谁是存心的想要背弃朝廷,出卖大明的,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迫不得已,或者是失望透顶的地步,绝对不会走出这一步。”
孙永金微微一怔,同李定国一路过来,虽然只是稍稍的几次接触,但是也能感受得到,他怀揣着一点心思,郁郁寡欢的神色显而易见。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身染瘴疾所致,如今看来,是对自己西南战败之后的一番反思,特别是在看到孙永金所取得成就,以及孙新一路传过来的捷报后,这种反差,就更加引发他的深思了。
不过,孙永金自己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城镇中心,他根本不可能取得这么多成就,更没法一路杀到昆明去。
这时,李定国又说道,“说起来,咱们大明这么多的官员,难道天生就是准备给清兵投降的吗,这里面难道没有我的责任吗?”
李定国说出这话,根本就不是需要他人前来回答,在稍稍的咳嗽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当年孙可望内犯,我与巩昌王白文选等人破敌于交水三岔口,威势无双,深得陛下信任,可惜平定叛乱之后,却没有以大局为重,歧视原孙可望的部属,强行分出晋系、秦系,引得将士离心,这是其一;大乱之后,我本该与蜀王刘文秀同舟共济,共度时艰,可是我无容人之量,于蜀王心生间隙,在清兵入侵的关键时刻,调回蜀王,使得清兵凭空占据贵州,这是其二;云南战败之后,又是心中茫然无措,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撤退,使得众将士分散各地,失去了主心骨,不得不投降,说起来,造成这样的局面,我的过错更多。”
完之后,李定国仿佛是长舒了一口气,把胸中的郁结之气一下子就吐了出去,就连因为瘴疾而显得有点憔悴的脸,也好看了许多,然后笑着对孙永金说道,“孙殿下,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若是肯收留刘之复,那么他所收拢的军队,自然也归入你的军中。实话说,刘之复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孙永金看见他脸色好了很多,也很是替他高兴,李定国刚才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有所感触。在抗清的这段历史当中,李定国取得的成就是最大的,但是这不代表李定国就是神,他依然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会出现一些普通人的毛病,比如对刘文秀缺乏容人之量,鄙视那些孙可望曾经的部属等等。
不过,李定国身更有很多值得让人看重的东西,其中最为难得的便是那朴素、简单、直白的情感,正是因为这种情感,他才会对背叛了明朝的孙可望部属如此的痛恨,同样也是因为这种情感,他才会对永历这样的废材皇帝不离不弃。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把整个南明的兴亡都扛到了肩,他绝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
同时,他的那种反思更是值得惊叹,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孙永金在后世也看见过,不过,那些都是事后诸葛,不足以称奇。如今,李定国一一道来,才真正的能够让他震惊,因为那不是出于一个旁观者的口中,而是出于一个当局者的口中。
在这种震惊之中,李定国已经远远的离去,然后把刘之复就这么甩给了孙永金,完全的交给他处理。
刘之复痴痴的看着李定国远去的背影,五味交杂。
这时,孙永金已经开口说道,“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为你们的背叛所辩解,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知道为什么吗?”
刘之复听到孙永金的话,连忙伏下头去,大声说道,“那是因为晋王殿下和孙殿下是仁义之主,古语有云,仁者无敌,所以两位殿下一定可以打垮吴三桂,收复西南。”
“你扯,你!”孙永金吐了口唾沫,“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忍者无敌。我给你机会,就是给予其他投降清兵的将领一个机会,你就是我树立的榜样,懂不?”
刘之复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小的明白!”
孙永金摇摇头,表示很无奈,然后说道,“吴三桂的部下有着将近一半是像你一样的投诚兵,我并不打算把他们全部杀光,当然,这也要看他们怎么做,如果他们非要给我理由宰了他们,那我也是绝对不介意的。”
刘之复是个精明的人儿,听到孙永金的话,那里还能不明白,忙不迭的说道,“孙殿下请放心,我这就写信劝告那些以前的同僚,绝对不会让他们做傻事的。”
孙永金微微点头,刘之复连忙笑嘻嘻的跑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密谋
云南的冬天并不冷,但围困昆明的清兵,却觉得阵阵寒意袭来。Www!
天色刚明,他们就不得不扛各种工具,灰土着脸,钻进堑壕之中,然后持续向前推进。
杨威、李如碧等部,便是这些挖掘堑壕的急先锋,八旗兵和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就压在他们身后,名义是压阵,但更多的是监视。
对于这些投诚兵的满腹怨气,吴三桂是很清楚的,不过,现在他却需要这些投诚兵来充当炮灰。驱策百姓的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法再大规模的进行,每当他稍稍冒出这样的苗头,孙七就会毫不犹豫的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俘虏,让那些八旗兵和自己的亲信部下,脸色很是难看。
吴三桂一直都是相信实力的,所以他在投降清兵之后,一直紧紧抓着这支以他为首的关宁军,并在接下来的征战中,渐渐的把他们凝聚在一起。同时,他更知道,这个团体愿意以他马首是瞻,是因为他在维护着这个团体的利益,他可以背叛大明,也可以背叛满清,但是绝对不能背叛他们。
当年在山海关向清兵投诚,或许就是基于这样的境况,如今征战十余载,满清的江山变得越来越稳固,要想保住他们的利益只能是紧紧的跟在八旗兵的后面。所以,尽管他非常乐意于看到八旗兵的削弱,因为这样朝廷就会更加倚重于他,但是若因此就觉得他拥有背叛朝廷的胆量,那未免太抬举他了。
如果让明军在昆明城头一点点的把那些八旗俘虏杀掉,那么一定会在北京城里引起轩然大波,那些八旗兵的家眷再到各自旗里一闹,虽然清廷会顾及到他现在实力,不会轻易的撕破脸皮,但是成为云南王的梦想则会离他越来越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