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舞蹈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装扮我也是生平第一次得见。倘若真像你所说,你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呢,和你一起来中原的那些康国人呢?”
苏濛濛垂下眼帘,故作可怜状:“是,我是长得不像康国人,也不像中原人,没人知道我是哪里人。当时康国也有不少人将我视为异类,所幸我遇到的还是好人多。初来中原,看到的一切我都觉得新奇,所以我路过每一条街、每一个集市都会东看看、西瞅瞅,流连不已。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和他们走散了。”
那使君沉吟半晌:“不知者无罪。不过,你现在既已知道了我们大唐的平民是不能穿身着黄色的,又应该怎样做呢?”
苏濛濛想都没想立马就说:“我一定马上去买一套新衣裳,这件黄色的我再也不敢穿了。”顿了顿她又为难地说:“可是我身无分文,实在没钱买新衣裳。”
使君哈哈大笑:“你这人可真有趣!”末了又正色道:“其实你这罪过,要重判的话,甚至可判你死罪,可念在你不是中原人士,也不懂规矩,可从轻发落。这个,就交给潘县令了。”
苏濛濛听到死罪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怎么刚来这唐代就要被处死了,听到后来方松了一口气,她顺着使君的眼光看过去,发现使君的目光停在了明君身上。她这才恍然大悟,潘县令就是明君。难道,明君是唐代对县令的尊称?
潘县令对使君唯唯诺诺:“是。”又转向苏濛濛说:“还不赶紧谢过使君?”
苏濛濛赶紧拜谢使君,心想:谢过了他们,他们应该是不会重罚自己的了。
潘县令又以征询的目光瞅了瞅使君,然后心领神会:“苏小娘子,你听好了。从今日起,罚你在牢中诵记我们大唐的律法,面壁思过十日。”
苏濛濛心中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虽然知道了这是在唐代,虽然知道了这是在邢州,但除此之外关于这个时空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现在对她的处罚竟然是朗读背诵大唐的律法,正好让她熟悉环境熟悉规矩,这样才能在这大唐有容身之地。
依旧回到牢房了,但这次换了一间明亮一些的房间;狱卒还是不怎么在她面前出现,但每次送饭过来的时候都恭敬了许多,苏濛濛问他什么,他也总是耐心地有问必答。
从狱卒的口中,苏濛濛得知那使君姓庞名鸿,是邢州刺史。那明君姓潘,是邢州内丘县的县令。庞刺史来内丘县检核问事,末了提出想去牢中看看,正巧碰上苏濛濛在跳舞。苏濛濛从人到舞都激起了庞刺史的兴趣。
每次苏濛濛都想问问狱卒现在是唐代的哪个皇帝当政,每次都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她可不想再因为“无知”被赐罪。
那大唐的律法,苏濛濛看半天就全看完了,余下的时间,她不是在和假想中的丁傲一起跳舞,就是拿出包里的一本《中国古代舞蹈家的故事》和一本《唐代舞蹈》翻看,那是她打算考研用的参考用书,没想到在这里还派上用场了。
正看得兴起,突然听到狱卒又在往这边走来,苏濛濛赶紧扔掉手中的《唐代舞蹈》,拿起大唐律法,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诵读了一通。
狱卒客客气气地站在门口:“小娘子,使君和明君有事要见你,你随我来。”
苏濛濛只得停下自己的“面壁思过”,跟在狱卒的屁股后面。
狱卒又回头说:“收拾好你的东西,一起带走吧。”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自己被释放出狱了?
可这明明只有六天的时间啊。难道自己在牢中已经不分时日?
她慌里慌张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跟着狱卒一起去了。
第三章 对镜贴花黄
这里似乎是潘县令的书房。
庞刺史和潘县令正坐着喝茶,言谈甚欢。
见了苏濛濛,潘县令笑眯眯地摆出一副长者的和蔼表情:“苏小娘子,你真是遇上贵人了。使君要回龙岗县,想带你回去教府里的乐舞伎人跳舞。还不赶紧拜谢使君。”
苏濛濛睁圆了眼睛看着庞刺史,她虽然自信凭着自己的舞蹈水平是肯定能在大唐自力更生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自己只是在牢房中自娱自乐了那么一下,这庞刺史竟然就请自己去府上当舞蹈老师了。
她也没多想,欣欣然就答应了,报酬的话她也没好意思问,想来刺史应该是个大官,该不会亏待自己的吧。
“我,我想提个要求。”她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
“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我——”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在我和潘县令这里,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庞刺史微笑着鼓励她。
“我想,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先洗个澡。”苏濛濛一咬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说也奇怪,自己身体穿越到了古代也就罢了,怎么连思想也变得“古代”了,竟然觉得在两个大男人面前提出洗澡的要求难以启齿。但是这么多天被关在牢房中不能洗澡甚至还不能洗脸刷牙,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痒的地方,实在是再不能忍了。
庞刺史一怔,随即大笑不止:“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应该应该!我不仅给你安排了沐浴,还为你买了几套新衣裳,沐浴后换上试试。”
一个丫鬟捧上来几套崭新的衣服,并带着苏濛濛去沐浴更衣,临去时庞刺史又突然叫住苏濛濛:“你那头发——是不是——”
“啊,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苏濛濛没等庞刺史说完就应道。她知道庞刺史的意思是想让她把那一头乱发给好好打理一下。
不用照镜子,苏濛濛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首如飞蓬。她的头发本来就属沙发(一般理发师称之为沙性头发,就是头发很蓬松,烫发后也较容易变形),如果让头发自然披着,即便满头都喷上定型水,也总能给人乱糟糟的感觉,何况现在已经多日没有梳洗过了。
在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丫鬟的伺候下,苏濛濛钻进了热气腾腾水雾弥漫的大澡缸,舒舒服服地洗了一通之后,整个人都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但出浴后她却傻眼了,那小丫鬟捧上来的三套衣服,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穿。
一套是以紫色为主,夹杂蓝色和白色的长裙,但却像很多面料拼起来的,这儿一片那儿一幅,让她不知应该先将胳膊伸向哪儿。
一套看起来像少数民族服装,领口、袖口、下摆处都有锦边装饰,衣服是对襟、圆领、折袖,裤子是带竖条的小口裤,配有一条皮革的束带,束带上缀满了各种小饰物,鞋是一双软靴,此外还有一顶高毡帽,
还有一套明明就是男装嘛。苏濛濛抬头不解地望着小丫鬟。
小丫鬟娇笑道:“姑娘你是不会穿是么?来,我帮你穿吧。这三套衣裳,你想先穿哪一套呢?”
“我,你跟我说说这三套衣服各自应该怎么穿吧。”
“好。”小丫鬟答应得很爽快。
“你叫什么名字?”
“昙儿,昙花的昙。”昙儿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拿起那套裙子,“这种是裥裙,是由两种或两种以上色彩的裙料互相拼接缝制而成的一种长裙,幅越多越好看。据说这种裥裙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时兴了,在我们大唐,也是不分尊卑贵贱。很多人都喜欢穿的。”
“哦。”苏濛濛摸着裙子的面料,已经在想象自己穿上这种裙子之后的样子。
“这一套是胡服。我们大唐的胡服,是从西域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和印度、波斯等外国传到中原的。在我们大唐,不论男女和尊卑贵贱,胡服都是特别受人喜欢的服装,像这种就是女子胡服最典型的式样。”
“我明白了。那这个呢,这是男装吧?难道大唐的女子喜欢女扮男装?”苏濛濛拎起那套长得很像男装的衣服。
“对啊。妇女穿男装在我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据说是在宫中的那些宫女们先穿男装的,后来影响到了民间,成为普通妇女的服饰。一般是头戴软脚幞头,身穿圆领或折领、窄袖的衣裳,腰系革带,脚穿黑皮靴。也有一些妇女是单穿圆领袍衫,头上却不戴幞头,而是挽各种发髻的。”
虽然苏濛濛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幞头是什么东西,但她也只得频频点头。然后她目光停在昙儿身上:“那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也许是受了电视剧《大明宫词》的影响,她一直以为唐代的女性都喜欢穿那种袒胸、大袖的长裙,可眼前的昙儿穿的衣服却是袖子窄窄的。
昙儿笑笑说:“这是窄袖衫襦,也是一种时兴的服饰。”
“哦。”苏濛濛点点头,“看来我太孤陋寡闻了,我还以为大唐就流行袒胸大袖衫襦呢。”
昙儿说:“那也是很时兴的啊,不过像我们这种做奴婢的,穿窄袖的不是更便于干活儿么?”
苏濛濛看看这套,又摸摸那套:“那你说,我穿哪套比较好?”
“其实我觉得姑娘你虽然长得很清秀,但是举手投足却总能给人一种豪爽的感觉,穿起胡服和男装应该都是英姿飒爽的吧。”
这不是在说自己还不够淑女么。唉,那就认了吧,虽然苏濛濛自觉有时候还是很有女人味儿,但似乎却总是和“淑女”无缘。
“但是——”还没等苏濛濛答话,昙儿又话锋一转,“听说你跳舞跳得很好,那样的话,还是穿长裙跳舞更好看吧。”
也有道理。那裥裙本来也很好看,穿着它跳起舞来应该有最佳的视觉效果,何况紫色本就是苏濛濛最钟爱的颜色。
在昙儿的帮助下,她穿上了那长长的裥裙,昙儿对着苏濛濛看了好半晌,由衷赞道:“姑娘你穿上这裙子真好看!要是再帮你梳一个好看的发髻,那就更完美了。”
“发髻?梳什么发髻?”貌似唐代的发髻都很复杂,苏濛濛一想起来就有些头大。
“我们大唐妇女的梳装和发饰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是巧妙而别致的。发式可以分为髻、鬟、鬓等,其中髻又分为倭堕髻、高髻、低髻、交心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