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连忙说回来,得空就回来看你们。
那还不说再见?高城撵着许三多,一边对成才示意着什么。
成才连忙说再见,许三多。
许三多的眼眶里在不停地闪着泪花,他很想跟成才抱抱。
高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他冲身后的甘小宁使个眼神,说:甘小宁,押走。
甘小宁提了许三多半边身子,拖着就走。
成才背起许三多的背包,默默地跟在后边。
草原上是闭着眼开车也不会撞到人的。
开车的是甘小宁,他问许三多:你啥时候再来呀?……你再来可得匀出一个晚上给我,对了
,还有小帅。……就这一晚上,全让连长给占了。说是说下了演习场就是哥们,谁敢跟他抢
呀?许三多你说是不是?
许三多没有做声。
许三多在望着远处丘陵上的那两个人影。那是高城和成才。
甘小宁只好自己哼起了歌来,哼完了又去瞧瞧许三多,许三多还在那看着。
甘小宁挠头了。
甘小宁说还看得见吗?我说班长,你真的还看得见吗?
许三多说:八点半方向,他们还瞅这边呢。
甘小宁停下车,从司机座里翻出个高倍望远镜,一脸的不信邪,架在眼睛上就是一阵调。过
一会他才找着了目标,看了看,苦笑了,他说**,神奇!他仔细看看许三多,突发奇想地
说道:要不咱绕回去吓他们一跳?
许三多苦笑了:会被他们骂的……走吧。
甘小宁的车子只好再次发动,往车站开去。
因为车票是战友们给他买的,这回办了个卧铺。
列车到站的时候,是第二天了。下站时,他有些茫然,看着这已经具备些规模的车站,他有
点不敢相信这就是他许三多的家乡,仅仅几年呀。走出站口时,他的茫然已经成了愕然
了,当年离开时,这外边应该是一片人声喧嚷的集市,今天已经成了几栋高耸的大楼和广场。看起来市面的兴盛远过于往日。许三多仿佛来到另一座城市,和所有正在发展中的城市一
样,它的发展足够让所有离家几年的人认不出来这是哪儿。
许三多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他向旁边的一位行人提问,听到的是熟悉的乡音:人民广
场嘞,你买衣服买电器就是这儿了。许三多笨拙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说:我是说,这是哪
座……城市?那位行人让他气得话也懒得说了,随手指了指车站的大门,让他自己看那
上边的站名。
许三多往那边看了看,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家乡名字,脸上顿时有了些如释重负的表情。许三
多于是知道,他的确回到了家乡了。
他转身坐上了交通车,当天就回到村上了。
他顺着田埂,往他的上榕树村走着,那是他自家的村落。
不是农忙,水稻田里清清闲闲的没个人,透着绿色,但就连这鸡犬相闻的小村里也有了些改
变,进村口第一家,便是个拥军便民大商城的小卖部,这狗屁不通的名字让许三多着
实多看了几眼,然后走了过去。
刚才也没个人影的店老板,从门里一下扎了出来,忽然就惊奇地拖住了许三多的手。
是许三多吧?可不是许三多嘛!我刚才瞧你好一会呢!我还以为是我儿子回来了!许三多,
我儿子啥时候回来?
许三多愣了,他说您好!您是……
你别说不认得我!进屋去!
这位就是成才他爹,本村的村长。
许三多说啊呀老伯……我这不是故意的,我一时真没想起来……
坐坐坐,我就问你成才他好不好?
好,好着呢。
怎么个好呀?你们俩在部队上有没有互相照顾?
我们一直都是互相照顾的。
有没有吃什么苦?我跟你说,吃苦时要同甘共苦,有事时要互相帮忙。
老伯,我们天天都是这样的。
那就好,上榕树的人去哪就都该这样才好。
村长不改他的官腔,他说我那儿子有什么长进没?
许三多说有啊!老伯,您现在再瞧见成才准就认不出来了。
村长却恨得直咬牙,他说那就回来看看嘛!等认不出来了还回来干啥?我看见你个军装还以
为我儿子回来了呢!许三多终于看见老头脸上的失望和愤怒,他说老伯,他一准能尽快回来
这儿子,老说做成了什么就回来,说再做好了什么就回来。你做成个天又咋样?你做成个天
还是我儿子!等你把爹忘了再回来,你做成个天又管啥用?
许三多内疚之极地赔着笑脸,他说我准定告诉他。
外边有人敲着玻璃柜,说是买烟。村长说你等下子。就卖烟去了。
还是那个呀?村长问外边的人。
买烟的是许二和,他说:白石万宝。
村长说:不是我说你,咱乡下人抽这烟做啥?什么白石红石的。特意进这两条也快让
你抽光了,一条一百多,你烧钱哪?然后村长小声地嘀咕着:我是说你想想你爹……
许三多一看是二和,便大声地叫了起来:
二哥!
许二和一听,也跳了起来:……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
我紧着赶回来的!许三多看了一眼村长说,我在这歇会。
许二和的口气忽然就冷淡了,他说回来干啥?你回来也没啥用。说着把钱扔在烟柜上,掉头
走了。许三多愣了一会,背了包便跟在了二哥的身后。
二和拆开了烟,向许三多示意,许三多摇摇头,许二和便自己点上了。干吗不说话?许二
和说。
许三多反应不过来,他说不知道说啥好……二哥,你还跟以前一样。
二和愣了一下,他说我还跟以前一样?我都不知道你说啥。你当了四年多的兵,我可花了三
四十万啦,还跟以前一样?你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三多被二和的三四十万吓着了:那么多啊?
许二和隐隐有些得色,他说那可不?教你个乖,花得多才挣得多。
说着伸手去拿许三多背上的包。
许三多躲着,他说我拿得动。
你有多大劲我还不知道?二哥的不屑就是二哥的温情,这许三多也知道,就手把包卸了下来。许二和让他那包带得整个身子都往下一坠,差点没闪了腰。
你这里头装的都什么玩意?
许三多说:都说北方的苹果好,我装了一篓给爸妈尝尝。
许二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你跑了几千里地背一篓苹果回来?你咋不背个五十公斤东北
大米回来呢?
许三多有些高兴了,他说我想过,都说东北大米好,可我吃了几年还是觉得家里种出来的好。二和更来气了,他说,我是说……我简单地说行不行,你有病啊?许三多总算明白了哥哥
说的是什么,他说那我总得给爸妈带点什么呀,没啥钱就买了苹果。许二和也有了些后悔,
他说我知道,有个心意就行了,我是说你不用带那么多。
许三多亲昵地冲二哥乐了:没多沉,我正好锻炼身体。
让二和意外的,是许三多那种行事时丝毫不为外物打动的神情。
他说你小子跟以前不一样呢,说不出来,着实不一样。
许三多说没啥不一样的,长大了几岁而已。
那就好,不像你二哥,只能说长老了几岁而已。
许三多突然想起爸爸来了,他说二哥,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二和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也不说话,叼着烟往前走着。
村里隔几户便有两三层的楼房崛起,使这村落不再像个村落而有点像个小镇了。许三多的
军装和许二和的傲慢,都使同村人好奇而不搭话,只远远地看着。
许二和边走边烦躁地掸着烟灰,他说是老大给你打的电话,我的意思是根本甭告诉你,你
是不是好好当兵跟我没关系,我是说你回来根本没用。二和看着许三多的表情,接着说:估
计老大啥也没跟你说清楚,他那笨嘴跟十年前一个笨样。
许三多摇摇头:那倒不是,不是我接的电话。
说不说清都不打紧,不管事。咱们欠人家钱,那就得还人家钱。二和瞧瞧许三多的背包:这
不是苹果。就是这个道理。
二哥,我还是没听明白。
我这么告诉你行吗?这事赖我,我想让爸挣点钱,介绍他个合伙人,收咱家乡这些个山货。
没曾想那王八蛋靠不住,跟爸签了约,一卷启动资金,跑没影了。我再见他非活剐了他不行。许三多思量着:那也轮不到咱爸进去呀?
爸糊涂,我一瞧那合同拟的,他不知咋整的是个承担人。没挣过钱的人就这样,一看能挣点
钱啥也不顾,到头了把自己装进去。
许三多犹豫地看二和一眼。许二和很豪爽:我回来就为了了这事。法庭判的,还人十二万资
金,或者是牢里蹲一年,都知道这事怨不得他这老农民,判得挺轻。
许三多顿时轻松了,他说这就好了,这就好办了。
许二和却莫名其妙了,他说好办什么?
不是咱还人钱就行了吗?二哥你不是有钱吗?
许二和顿时有些赧然了,他说我没钱。
这几年你不都花了三四十万了吗?
那是花的,花出去的你咋还算自己的钱呢?二哥今年不景气,十二万就是拿不出来,做生意
就是这样。二和看看许三多:信不信由你。
许三多一时有些茫然。许二和则有些穷途末路的悲伤。许三多低声道:我信。
我想替爸在里边蹲着,爸不让,爸说你在外边还能想想办法,你比我能挣,二和苦笑着:就
是爸让法院也不让。我想借钱,可人都是拿个几百万做生意不难,借个一万都